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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过了十来天,仲书每天都会来这给狐狸疗伤,之后又去做自己的事。
三姑娘还是会送粥类的吃食来,都被仲书吃了。狐狸倒不大所谓,反正也吃不了,倒是觉得仲书怎么会骗三姑娘。果然有一天,三姑娘进来,放下篮子,问:“最近小狐狸吃东西还合口味么?”
仲书坐在旁边晃着腿道:“合什么口味,他哪吃得下,全被我吃了。”
三姑娘先是一怔,随后竟掩口笑了:“你怎么这么坏,也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便不做给我吃了。”仲书有点像调侃,又像撒娇。
“做给你吃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一声便是了。”三姑娘笑了,便去周师兄房里了。
有天,仲书正低头看书,突然,房里两人似乎有了争执,狐狸已好了大半,正在调理,正在室外晒太阳,这时不禁去看仲书,发现仲书正挑眼看那里,一会儿,三姑娘便板着脸走出来,仲书看她走出去,正要跟上,就看见一个老者站在观门口,倚门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三姑娘却没看见他似的,同他擦肩而过,差些撞着他。
仲书一时有些无措,立马又往后看看,周师兄没有出来,他立刻笑着把老者迎进来,关上道门,道:“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
“咱们也算邻居,本来就该多走动走动。”老者仍是眯着眼看仲书。
仲书有尴尬的样子,笑道:“当然当然,您是长辈,本来就该我们去拜会才是。只是我们最近有些吃紧,上面税赋又催得紧,只顾到处营生去了。”
“不怪你,你是小辈,来没多久罢?”老者像是来过,眼光落在周师兄紧闭的房门上。
“几个月罢了。”仲书咧着嘴,露出齐整的白牙,眉头轻轻一皱,似乎也有些困惑,还是陪笑道:“周师兄……我也好久没见着他了,最近我们这些都在外面忙。”
老者哈哈大笑,摸着胡子,拍了拍仲书的肩,两个人坐到一边,一边泡茶,一边低语,很快就一同出门去了。
狐狸被他忘在藤椅上,又动不了,心里痒痒的,想知道仲书在做什么,又不敢跟。一会儿,起风了,周师兄出来了,面无表情地收拾刚才二人喝剩的茶具。
小道士回来了,四下看看,没像以前那样毕恭毕敬地和周师兄打招呼,倒是先问:“师兄,仲书呢?”
“和山神老头出去了。”
“哦。”小道士若有所思。
胖道士回来了,也问仲书。狐狸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是哪里。他在房间里躺了很久,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仲书踏进门来,一眼看见院里的众人,他一屁股坐在桌边,狐狸不禁想起自己刚来时,仲书好不容易拼来个龙珠,都要经周师兄同意才敢自己留在自己身边,那情形,同现在,真是不一样的光景。
他喝了一口水,长长吐了一口气,那老气横秋的模样,与他稚气的脸极其,极期不符,仿佛很艰难才能说话。
“周师兄,我一向敬重你,但观里现在这个样子,你是想怎么做?”
周师兄在众人的目光下,面不改色,道:“你问得不明不白,我不知如何答你。”
“好,我们爽快些!大家坐!”仲书一拍桌子,周师兄先是没动,却看其他二人落座,自己也坐下了。
“师兄,你是不是想娶三姑娘?你是想把她娶进观里来,还是你自己下去?”
“什么?师兄要……”
仲书用手势打断小道士:“三姑娘我们几个,哪个不喜欢,她只中意你,我们也不说什么。她家里人这么反对,她还偷偷冒险常一个人上山来看你,我们看她可怜,哪个不帮你!可你把大家辛苦赚的钱,不说一声,就偷偷拿去娶老婆,对得起大家么!”
桌面上一片寂然。
“师兄,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掏空了,让道观倒了,你也变成个凡人,自己去寻她,让我们再自寻去处?我们几个辛苦奔波,挣的都由你去管去花,山神老儿却说我们欠了一大笔税赋,这是怎么回事?当初说好这些山神土地都由你打点,这段时日,他们连你影子也没见,还以为我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周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若是倒了,像我这样的,要上哪去啊!”小道士嘟着嘴叫起来,脸涨得通红。
胖道士一直没开口,直到他见周师兄打算也缄口不言,才问:“你最近一直呆在房内,不会是自去仙力,要褪成凡人罢?”
“仙职没有了,我四处漂泊,也比凡人好不了多少,我只想要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女人,陪我到老,老老实实过凡人的生活。”周师兄面色苍白,咬着牙说。
他这么一承认,等于说自己不仁不义,置大家利益于不顾,小道士最先流露出伤心失望的神情,倒是仲书和胖道士没什么表情。
“你们一直想要这个道观,也不像屈于人下的人,现在好了,我走,你们分。”
周师兄站起来,从房里拿出一个小包裹,就往山下走去,狐狸回头看他,果然仙气已经淡了很多。本来有点同情他,转念一想,又不同情了。
胖道士冲上去拦住他:“你好糊涂,你现在是神仙,他们还惧你几分,若你不是了,凡间俗事全然不懂,他们哪要你这么个文弱书生!”
“大不了写字教书算命求神,能做什么做什么。他们不就嫌我是这个神仙,没钱也不能长久,现在我就要不是了,再求上一求!”周师兄执意要走。
“是不是那女人催得急,你才这么干的?我不怪你!”胖道士急急地说,“你再想一想啊!”
“我昨天替她把脉,她已有我的骨肉,这事时日一长,必定败露,我非娶她不可!”
这话一出,大家都怔住了。周师兄看了他们一眼,匆匆下山了。
这一晚,狐狸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吃晚饭,其实他吃不下什么,仲书吃完了就喂他药水。小道士都要哭出来了,大概是受了周师兄不少照顾,大家心情都差到极点,没人说一句话。仲书的动作还是非常轻柔,怕碰伤狐狸,但狐狸看得出他在想别的事。
一是与周师兄吵架,又担心他去向;二是三姑娘与周师兄有了骨肉,仲书肯定懊恼不已。
过了两天,小道士来报,说周师兄上三姑娘门,被人家父亲赶出来,一直跪在村口。
后来又说,三姑娘父亲要周师兄上山打一只妖兽,用它皮毛来服众。狐狸那天就是被那妖兽撞见练功,走了真气,走火入魔的。但那妖兽年纪长了,隐于深山,很少伤人,除了非有人走到深山老林,被它发现,才会丢了性命。
一般道士和尚也很少去碰它,毕竟是个麻烦事,也没人出钱,谁要费这个力气,这也是需要很大功夫的。
可现在周师兄法力失了许多,他一人可是杀得了那妖兽么?小道士再次回来时,嚷嚷着周师兄一人进山了。仲书听了,想了想,追了出去。
狐狸什么也不知道,只被小道士抱在怀里,与三姑娘在村口盼他们回来。三姑娘远没有他们有数,只是焦急如焚、坐立不安。
直到周师兄艰难地拖着那妖兽黑漆漆的皮毛出现在月光下时,狐狸被那腥味呛得直往小道士怀里钻,三姑娘却不顾血腥,走上去看着周师兄泪如雨下。
浑身湿透的少年站在他们后面看着,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小道士走上前去,仲书看了看他和狐狸,苦笑了一下。一会儿,周师兄与三姑娘给他们道谢,仲书深深看了三姑娘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他再看周师兄写满感激的眼睛,想到当初自己寄人篱下,现在他明显不如自己,不过只比凡人好那么一点,还差点卖了道观的同门,自己还看不起他,可是此时时刻,仍是感到不如他。
三姑娘出嫁那日,她把道观里这几个请了。那日狐狸已又可变作人形,走动自如了,于是也跟着去。仲书和胖道士与她强势的娘家喝了个遍,连哄带骗地给周师兄壮声势。
周师兄大婚之日,就是道观正式无主之时,不过正当第二天胖道士要与仲书商讨这事时,发现仲书已带着狐狸不辞而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