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杯且听琵琶语》高阳

124、101上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块大石头上。他眼睛有点模糊，不由得眯了眯。石头暖洋洋的，把他体内的冷冽之气吸走。

　　“原来这石头还有这妙用。”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是。其实昆山里有很多宝贝，你是一山之主，也无法一一把玩透彻。”

　　“……”那人没有接话。狐狸立刻感到有人走上来，轻轻踢了踢自己。

　　”他还虚得很！”仲书出言阻止的声音。好像很关切。

　　“我的龙宫最好的石头给你，若还不好，那是他造化不行。不妨事。”昆山山主轻笑道。

　　“我做事就是求个精准，多余的就是妨事。”仲书沉声道。

　　“要不是看在你会辨认法器，我还真不让你这么和我说话！”昆山山主被顶得有点恼了。

　　“术业有专攻。这块石头，你不是白借，我也不是白用。看在一杭份上，我还折与你些。”

　　那山主哈哈大笑：“岳仲书，从我在华清认识你，你就这么精明。”

　　“我又不是天赋异禀之人，只求学点东西糊口。实在算不上什么精明。只不过龙子过惯了好日子，眼高于顶，自然觉得我们这些人俗了。”

　　龙子笑道：“过去荣华富贵都是镜花水月，何况也只是金玉其外。现在生意归生意，你明码标价，为我所用，又是师兄至交好友，我自然当你是自己人。至于这狐狸……我还真猜不到你想用来做甚么！总之，这石头借你了，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罢！”

　　说罢，笑呵呵走了。

　　狐狸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龙子走了，也放松下来。偷听也是很耗神。

　　他睁不开眼睛，只感到仲书的脚步越来越近。

　　“江南狐族已经派人驻扎在山脚下，请人递书给季霖，要求探视。”

　　狐狸勉强睁开眼睛。这些天他被仲书辗转换了几个地方，终于安放到这块石头上。他只想好好休息。

　　“我只说你安好，若要探视，得再过段日子。”仲书在他眼里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在一边摆弄什么黑乎乎的物件。这会儿正闭着一只眼，把那像茶壶的东西举起来往里看。

　　“我……翻……翻身。”他有点不好意思。

　　仲书放下手中的东西，跑过来，替他翻了个身，他仰躺在大石头上。仲书不禁摸了摸他的肚皮，笑着说：“好久没偷鸡，都瘪下去了。”

　　听他语气轻快，感觉自己大约不会死了。其实内心还是恐惧的，这些天好像有一股黑暗追着自己，时不时要把自己吞没。

　　“我……怎么样了？”他感觉眼前慢慢清明起来，发现这是个又大又深的石头洞，被火把照得通亮，差点忽略了头上那个洞进来照在自己身上的日光。觉得有点刺眼，他又腆着脸要求翻了回去。

　　“我什么时候可以自己翻身？”狐狸尝试着一口气说完一句话。老让仲书翻身，再怎么自作多情，也十分支持不下去。

　　“你现在……还是有点凶险。”仲书叹了口气。“你娘也很着急。不过她终于坐稳了狐王的位置，还是要谢你，可能就是做做样子。那些个九尾，我是不打算还她，她若心里有你，就不该有脸找我讨去。”

　　“……”狐狸并不太关心那个娘如何想法。

　　仲书又帮他翻了个身，抚摸着狐狸小小的背脊。

　　“那个天机娘子十分担心你，可是她送来的所谓江南狐族的珍宝，都没有半点用处。司命也来过，他……一个天神，更不敢有逆天改命的东西。”仲书好像有点得意，“倒是我终于寻得法子让你稍有回转。”

　　原来这么多人担心自己，可他们却是谁？最后总归是仲书救了自己，狐狸回头看，正对上仲书的眸子，一时有些胶着。他好像总想和自己说点什么。

　　“真是很后悔，让你受伤了。”仲书抚摸着他的皮毛，“真的真的很后悔，每日都在后悔。”

　　就是想说这个话？又不是他的错？

　　狐狸有点困惑，但是他懒得问。仲书的脸太好看了，他看得有点发痴。不能看太久，头又疼又晕。

　　仲书又自顾自变出一支笔，在一片破破烂烂的帛书上圈圈点点。不知看了多久，狐狸睡了一觉醒来，月光从头上的洞口直射到自己身上，仲书还在身边，只是换了一本书看。

　　一个紫衣美艳女子缓缓走进来，为他收拾放在一边的碗筷碟子和食盒。收走后一会儿，又进来帮仲书捶背捏脚。仲书除了变换姿势让她揉捏以外，没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