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杯且听琵琶语》高阳

103、89下

　　狐狸怅然望着悬崖顶处，看那最后一条龙尾巴消失在云雾里，此时，天边的晚霞愈发红艳，把大海也染红了。

　　张生拍拍手，二人面前慢慢现出一座庭院，搭得简易古朴，一个穿着似普通村妇的狐女在门口迎接，细一看，却极为美貌。再一看，不就是当年张生新娶的妻子？狐狸自觉看得太久失态，连忙行礼。

　　张生笑道：“贤侄远道而来，舍下略备薄酒，为你接风洗尘！”

　　夜里只来了张生夫妇和他们两个儿子，据说还有四个女儿，都嫁到远处去了，其中一个还嫁到了西湖。还请了华清的山神和土地，也是平日里相熟的。

　　菜刚上来，忽来报宅院外有客人来。张生忙迎出去，狐狸刚拿了一杯茶喝，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笑道：“张生，输了仲书的棋不认，还好意思和我们吃酒！”

　　狐狸只觉得浑身的血又凉了一凉。

　　张生笑着说：“今晚我自己亲戚来了，顺道请大家坐坐，吃点小菜，话话家常不准提棋的事！”

　　说笑间，就见几个御龙使走了进来，刚才那声音听着也还清亮，声音主人却是长得最最凶神恶煞那个，狐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他是什么出身的，不过多看看，正可以忽略走在前面的仲书。

　　白天刚发生不愉快的事，他实在不想见到仲书。

　　在张生牵引下，大家互相介绍寒暄了一番，只有仲书板着小脸一言不发。一个青衣少年跟在他左右，寸步不离。

　　“常闻西湖景色天下独一无二的美妙，我们兄弟几个一直想去玩玩，到时候便可以找胡兄了！”几个御龙使看起来很年轻，鲜有下山的机会，却跃跃欲试。

　　“几位仙君若赏光，小狐自然欢喜不过。只是西湖再美，也是凡间。哪比得上华清仙境。”狐狸连忙答道。

　　“你们要去，可要抓紧，我这位贤侄，或许要去天上做神仙了。到时候你们去西湖还找不到他！”张生在一边笑道。

　　几个御龙使十分讶异，他们知道狐狸是地仙，比他们这样还未得道的高一截，但是上天做神仙，形象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胡兄原来是得道仙人，失敬失敬！”

　　连山神土地也有些刮目相看。

　　狐狸羞赧道：“是司命星君约我上去帮忙，我也没想好，毕竟族中事务繁多，不好打发。再说天上冷冷清清，也没有那么好。”他偷偷看了眼仲书，仲书依然自顾自喝酒，吃菜，旁边那个青衣少年在一边给他倒酒，整理碗碟。

　　狐狸突然想起，这少年便是仲书的龙。原来他终于有自己的龙了。

　　“我辈修仙都是为了上天，胡兄却犹豫不决，果然境界不同！和我家大师兄一样。”一个除仲书外看起来最小的御龙使说。

　　大家看向仲书，仲书这才笑了一下：“傻孩子，尽胡说。”

　　他看起来最小，却叫人家傻孩子，在座却没人露出觉得不协调的神情。看来仲书在华清资格也是老得可以了。

　　当晚，仙力比较低的那些御龙使们都喝得醉醺醺的，躺在地上睡大觉。仲书倒是清醒，便走出去等他们。山神土地都起身告辞，狐狸和张生起身送他们，回来时候看到负手站在海边的仲书。小小的白色身影，在月光下的大海沙滩前面显得更小了。

　　“仲书，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张生问道。

　　“阿青去海里玩玩，我在这看着，顺便等那些孩子，天亮之前得把他们带回去。”仲书没有看他们，轻轻地说。

　　张生也有些微醺，哈哈笑道：“那长夜漫漫，如何打发？我们再下一局罢！”

　　说罢，就自顾自去拿棋局了。

　　狐狸站在原地，没跟上他。

　　仲书这下也没走，只是静静站着。

　　张生很久也没有来，狐狸正想开口，突然听见仲书说：“那司命老儿居然把你留在天上，每次看你对他俯首帖耳的，我就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