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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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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整一夜才停,旭日东升,又是崭新的一天。
和谈使臣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叶禛这里,他在早朝上发了一顿脾气,命刑部的官员务必要查到幕后凶手,同时为了安抚呼延贺兰,在宫里为他摆了接风宴。
叶禛知道这是彰显大梁国威的好机会,只要能让呼延贺兰看到大梁的强盛,或可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这次的宴席除了皇室宗亲外,只邀请了四品以上的官员,尤其是武将,听说呼延贺兰带来的全是勇武的男儿,那大梁的武将自然不能比他们差。
叶安宁也在受邀之列,她对和谈感兴趣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上辈子没有和谈,而叶允承被诬陷的罪名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私通北狄,泄露军情。
这一次北狄派人来和谈了,那是不是说明叶允承不会再被安上这样的罪名?
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叶安宁相信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昨日的刺杀事件动静那么大,能买通那么多杀手卖命,背后之人肯定也在今日宴席之中。
宴席开始之后依旧是歌舞助兴,一道道精美的菜品被端了上来。
几盏清酒下肚,叶安宁忽然心有所感,朝右前方看了过去,一抬头恰好对上了呼延贺兰一双鹰隼似的眼。
呼延贺兰穿了一身蓝黄相间的胡服,上面绣着北狄王室的花纹,一头黑发编成无数个细长的小辫子,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看人的时候微微眯着眼,像是在看什么猎物。
叶安宁见对方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只觉莫名其妙,两人根本就不认识,昨日她还差点因为他没走出那座桥,对叶安宁来说,呼延贺兰简直就是丧门星一般的存在,他居然还有脸瞪她?
叶安宁不服输的瞪了回去,顺带翻了个白眼。
呼延贺兰见状却笑了起来,他叫了身侧伺候的宫人过来,指着叶安宁的方向问道,“那是什么人?”
宫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垂首回道,“那位是大梁的安宁郡主。”
“郡主?”呼延贺兰搞不清楚大梁繁多的称谓,直接问道,“跟你们的公主比呢?”
宫人想了想叶安宁的受宠程度,说道,“是一样的。”
呼延贺兰满意的点了点头,宫人躬身退了下去。
歌舞撤下去之后,叶禛看向呼延贺兰的方向,说道,“昨日遇刺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朕已经派人彻查了,一定会给王子一个交代。”
镇北军守着北疆,既是大梁的定海神针,也是叶禛心头的一根刺,不说年年上涨的军费,就说在朝堂上结党营私的崔党,就够让他头疼的了,他有任何想法都要受他们掣肘,实在是不痛快。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崔牧越来越令他有养虎为患之感,但又不能明着收他的权,那会将他逼反。
如今北狄正好换了新王,正是和谈的好时机,只要和谈成功,他就可以渐渐卸了崔牧的权,给他挂个虚职在京里供着,朝堂上也可以慢慢将一些人换掉,如此,下一任国君才坐得稳。
既如此,对呼延贺兰就要安抚加震慑,让北狄心甘情愿的臣服大梁。
呼延贺兰将右手置于胸前,行了一个胡人的礼后说道,“谢皇上,只可惜昨日的凶手都已经服毒自尽了,背后之人能买通这么多人在上京城里行刺,实在猖狂。”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闻言,叶禛的面色冷了下来,天子脚下居然出现这么多刺客,还明目张胆的截杀北狄使臣,明显是要挑起战端。
整个大梁也没几个人有这个实力的。
叶禛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崔牧,只觉心里堵的难受。
一想到他或许自身也可能陷于这种危险境地之中,叶禛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对呼延贺兰更多了几分耐心。
“王子此次前来舟车劳顿又受了惊吓,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能满足的朕一定尽量满足。”叶禛说道。
呼延贺兰站了起来,朝叶禛行礼说道,“皇上,我们此次是为了和谈而来,既然是和谈,还请皇上为我赐婚。”
说完他朝叶安宁看了一眼,叶安宁正看戏,被他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
通常和亲的都是公主,而大梁只有叶灵一个公主,且已定下了亲事,她猜测呼延贺兰莫非是看上了叶灵?
叶灵闻言如遭雷劈,着急地看向崔新柔的方向,她可不想嫁给这个胡人。
崔新柔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当初崔牧给她的信中只说要和谈,可半分没说和亲的事儿。
她自然不能让叶灵嫁到荒蛮的北狄去,于是说道,“大梁的公主已定了亲事,不过皇室还有许多适龄女子可与王子相配。”
呼延贺兰一听不干了,“皇后娘娘,您不是在糊弄我吧,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宫女来应付我,我们北狄也是要脸面的,要我说,和亲就要娶公主。”
他身后的几个北狄勇士也大声附和着,“娶公主,娶公主。”
“大胆,不可对皇后不敬,”有人站了起来。
瞬间紧张了起来,剑拔弩张。
叶禛头疼,还没等他说话,叶灵忍不住站了起来,又急又恨地说道,“不是都跟你说了,本公主有婚约在身,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你的。”
叶灵怒目圆睁,此刻气极了,半分没有了公主的仪态。
“不可胡闹,”叶禛低斥了一句,示意叶灵坐下。
呼延贺兰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着问他身后的宫人,“这就是你们大梁的公主?”
听这口气,好像在说,也不过如此。
宫人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叶灵被他的态度刺激到,更气了,她气冲冲的问,“你什么意思?”
他居然还敢嫌弃她?
“没什么意思,”呼延贺兰用一种挑剔的眼神看着她,说道,“我要娶的可不是你。”
他记得刚才那个宫人好像说是什么郡主,看来公主和郡主还是不一样啊。
叶灵一噎,好像更气了。
呼延贺兰朝叶禛说道,“我想求娶的是,那个郡主,对,就是郡主。”
嗯?
叶安宁一僵,似被一道闪电当头劈下,瞬间雷了个外焦里嫩,敢情他刚才一直看她,是早就预谋?
但是,她和呼延贺兰根本不认识啊,娶个毛线。
叶禛看了一眼叶安宁,拒绝道,“郡主已经成婚了,王子还是再看看别人吧。”
叶安宁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早早成婚了。
谁知呼延贺兰听了叶禛的话,语出惊人道,“我知道,只要她把丈夫休了就行,到了北狄,我会以最隆重的礼仪迎娶她的。”
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昨夜那个帮他打架的女子了,没想到今日却在宴会上看见了叶安宁,大概这就是大梁人所说的缘分吧。
昨日他在楼上看见她和一个男子亲昵,猜到她不是成了婚就是有了喜欢的人,但他不在乎,最美的姑娘就应该配最厉害的勇士,那个男子那么弱,根本配不上她。
呼延贺兰对自己有信心,他是草原上最勇武的男儿,一定会让叶安宁心甘情愿的跟随。
全场的空气都安静了,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简直惊世骇俗。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人居然当众让别人休夫,实在荒蛮不可理喻。
叶安宁此刻脑子里闪过的都是骂人的话。
这人一定是脑子有病,既然知道她成婚了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该有多自恋。
谁用他娶,青天白日的做梦。
叶安宁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瞪着他,说道,“要让王子失望了,我不会休夫,更不会嫁你。”
呼延贺兰轻扯嘴角,朝她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来。
叶禛咳了一声后说道,“王子可能不知,我大梁没有这种拆人婚事的习惯,安宁已心有属所,王子还是换别人吧。”
呼延贺兰倒也没再纠缠,坐下后又向叶禛提起了有关互市的事情,他此次来大梁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劝说大梁的皇帝与北狄通商。
北狄刚经过了一场内乱,需要时间修养,要强大自己就需要大梁的各种物资,尤其是盐铁,与其付出巨大代价去抢不如多花些钱从大梁买。
以呼延贺兰对崔牧的了解分析,他觉得叶禛应该是愿意做这笔生意的,崔牧就像睡在叶禛卧榻旁的一只猛虎,而现在正是除去这只猛虎的好时机。
叶禛没答应也没反对,只说留待下次朝堂上再议。
等宴席散了,呼延贺兰朝叶安宁走了过去。
叶安宁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转身快步离开了。
呼延贺兰看着她的背影,笑了出来。
坤宁宫中,伺候的宫人都被叫出去了,崔新柔和崔牧坐在塌上,两人面前是一张白玉棋盘。
玉石做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崔新柔捏着一颗棋子,眼睛盯着棋盘,说道,“哥哥其实不必做这些的,我们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么。”
崔牧多年在北疆带兵,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垂眸看着棋盘缓缓说道,“此人不除,我难以心安啊。”
一旦和谈成功,威胁的是崔家的利益。
他知道和谈的消息瞒不住,只能将人带回上京,还不能在路上出手,惹人怀疑。
如今他已将人安全送到了上京,之后呼延贺兰的安危就跟他没关系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他特意安排人拖住呼延带来的人,只是没想到还是没得手。
那些杀手都是他的私兵,对他衷心得很,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崔新柔落下一子,淡淡说道,“我们该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些才是。”
崔牧将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