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尽风流》流洋浮画

16、和美一家

　　话说，演戏的得有附和的。
　　李闻祥一走，皇帝就把目标转移到了李唯燃母子这边来。先是嘘寒问暖了一阵，李母刘氏战战兢兢的答着，又看到长的精致又气质冷清的李唯燃，遂问：“你，便是皇叔的独子吧？”
　　李唯燃恭敬答道：“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
　　“名唯燃，字留裳。”
　　皇帝带了笑意点了点头道：“哦，李……唯……燃。”
　　便不再问话。
　　目光却转向垂眼坐着的洛儿。
　　洛儿听皇帝停住，突然心里一惊，便听皇帝问：“那位也穿白袍子的小兄弟……便是皇叔的徒弟了吧？”
　　洛儿俯首施了一礼，心里想着该怎么自称。
　　思来想去，奴才？属下？臣？贱民？！
　　哦，天哪！
　　突地又灵光乍现，道：“鄙人正是。”又补了一句，“鄙人姓芳名洛，无字。”
　　皇帝也不考究洛儿的称呼是否恰当，只盯着这个小小年纪说话却老气横秋的少年半响，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些。

　　皇帝喝着上好的碧螺春，茶香溢了一室。其他人都垂眉敛目，厅里只听得见皇帝悠悠喝茶时，杯盖与杯沿轻微摩擦发出的细小声响。
　　洛儿拘谨之余，在心里感叹道，天子啊天子，也有冷场的时候。

　　半个时辰之后，一阵香味袭来。
　　李闻祥领了一对人进来，边放菜边介绍菜名。
　　揭开盖来，都是素的。

　　洛儿窃笑。
　　皇帝想吃和尚做的菜，那当然是吃斋饭罗。

　　洛儿奸笑，真不知师父怎的，往日在寺内总会不时弄点“加菜”出来，还一本正经的说：“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今日，怎么变得如此规矩？

　　见皇帝吃得一脸意犹未尽，李闻祥忙道：“皇上若实在喜欢吃，那以后便常来吃吧。”
　　“皇叔好意，朕心领了，只是朕如今事务繁杂，恐日后难以抽身，要负了皇叔盛情。”
　　“那……皇上便有空时来吧。”
　　“一定，一定。”

　　欢欢喜喜送走了皇帝，沉闷的心情一扫而光。洛儿奔奔跳跳，哼着小调，穿过回廊，去找祈乐。
　　洛儿试过，祈乐现在似乎只听自己一人的话。所以为避免某日忘了照管他，而致使一条小生命的饿死，洛尔决定让祈乐搬过来一起住。
　　可是这几日见到他，都会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的肆意轻吻，不免脸红心跳一阵。
　　有些时候，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只好拿着“小新”一个劲儿的逗，其间有一次“小新”不小心添到了她的嘴角，洛儿顿时成了只煮熟的虾。

　　衣角被牵起，身后一班小厮呼呼喘着气。叮叮当当一阵响过，又有沙沙的扫地声。不过半倾，屋内又置了一张床。
　　只是没有挤得床脚搭着床脚。
　　床上，也不复当年眉眼温和的小和尚。

　　李闻祥私下与洛儿讨论过此事，觉得洛儿也快长大了，有个男孩在屋里不好。可洛儿说：“祈乐只会听话做事，这个样子，就像是行尸走肉般，如何，能算个……正常的人呢？”

　　一早，穿了衣，洛儿便过去将祈乐叫醒。
　　他一如前几日，睁了眼便揪着洛儿的衣角。洛儿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趁着师父做早饭的空当，洛儿去花园里转转。祈乐、“小新”跟着她，晒了晒暖暖的太阳，闻了闻粘露的花香。洛儿兀自闲逛着，又偶尔看看祈乐那张麻木的脸。
　　洛儿走啊走，又撞见了李唯燃，只是这次，他眼内无霜，搀着母亲，在花间，构了一幅母慈子孝的和谐画面。

　　师父、师母的关系一直冷冷淡淡。面对面相见，却如隔鸿沟。李唯燃，也不曾亲口说过一声“父亲。”
　　洛儿走过去，衣摆牵动，身后人如影随形。洛儿嬉皮笑脸的叫了一声：“师母好！”
　　李唯燃抬眼看了看洛儿，洛儿又说：“您儿子真孝顺啊！”一整个在李唯燃面前以长辈自居的口气，话说的疏离，可调调却亲热嬉皮万分。
　　眼前师母笑开了颜：“唯燃比你大四岁，我既是洛儿你的师母，你便叫他一声哥哥吧。”
　　“好”洛儿笑看李唯燃，迎着他的目光，脆声道：“燃哥哥。”
　　“……嗯。”李唯燃低头，轻轻应了一声。

　　洛儿觉得时辰差不都，便拉着师母，往师父的院子走，边走边胡说：“师父吃不惯别人做的菜，平时都亲自下厨呢。我刚才正打算去混吃混喝，恰遇见了师母。这下，也算蹭饭蹭得名正言顺了。”
　　李唯燃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洛儿，无波的声音道：“名正言顺，呵，世人皆以为有名……便是有实了。”

　　洛儿一直知道李唯燃对师父的怨念很重。
　　却不知，重到这样的程度。

　　洛儿当先冲进院里，喊道：“师父！师母、燃哥哥来了。你煮的饭，够不够我们吃啊？”
　　李闻祥一身绛紫锦袍，还系上了类似围裙的东西，急急从房里出来，看到洛儿身后的母子二人，“啊？”了一声，又急忙回去，“等，再等会儿。”

　　酒香四溢，肉……香四溢。
　　洛儿拿动着筷子，大快朵颐。抿了口酒，夹起一块糖醋鱼放到师母碗里。
　　师母笑吟吟接过，趁着师母不注意，洛儿朝师父努努嘴。李闻祥磨蹭半天，加了块茄子给刘氏；洛儿再挑挑眉，李唯燃碗里也多了块茄子；洛儿一动不动看着师父，碗里也多了块茄子。
　　洛儿心情无比舒畅的好吃好喝。
　　对面师母缓缓吃着茄子，小心中里带着些激动。
　　李唯燃则面色如常。
　　洛儿决定为这顿饭添点气氛，“听说……最近京里出现了个号称‘折草香人’的采花贼，专喜欢掳些年少的小公子，咳咳，那个，做些……天理不容，毁人清白的事。燃哥哥既没武功，又长得如此……，可要小心为妙啊。”
　　李唯燃悠悠吃下一口菜，道：“若说长相，你也不必我差，可年幼这一点，洛弟弟怕是更危险吧。”李唯燃眸里爆出一丝冷光，“弟弟”二字咬得有些重。
　　洛儿一口噎住。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洛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