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川》果酱松

22、第二十二章

　　　　红绒幕布垂落下来，遮住了苏知予的脸，抱住自己的人似乎正要离开，但是她的手被幕布缠绕，胡乱扒拉的时候，竟抓住了他的衣袖。

　　等她终于扯下幕布，看到的是傅宸睿无辜的表情。

　　“苏…苏姑娘…..”

　　苏知予惊异：“怎么是你？”

　　傅宸睿望向门口的方向，苏知予跟着看过去，四处逃窜的人群中没有坏人的身影。

　　“坏了！”苏知予将幕布胡乱团起来一扔，莽着性子冲到门外，却一头撞上了苏宥海。

　　苏知予捂着额头退了一步，抬头。

　　醉月楼的灯烛火下，映得此时苏宥海的表情比街上卖的脸谱还吓人。

　　“兄长？”苏知予还没察觉到苏宥海已经生气，还自顾自说道，“我得去抓人！”

　　苏宥海面色阴冷：“官府是没人了吗，用你去抓？”

　　“可…”

　　此时，一个路人在街上狂奔而过，嘴里不断地大喊着：“夜窃案凶手已被林羽卫缉拿归案！夜窃案凶手已被林羽卫缉拿归案！老百姓再也不用担心夜行了！”

　　“提心掉胆了半个月，林羽卫真是好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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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宥海垂眸：“听到了？”

　　苏知予大脑还在消化事实，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

　　“嗯…..”忽然想到了什么，苏知予转身冲进醉月楼，左看右看，发现刚才还在这里傅宸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无措地站在厅堂，有些晃神，思绪飘了好远。

　　明明上次见到傅宸睿时，沈砚还好好的活着。

　　苏宥海跟进来，没发现苏知予红红的眼眶，打量了一番一楼的惨状。

　　要不是他发现林羽卫出现在苏府门口，后又跟着傅宸睿一路来到这儿，还不知道他这个妹妹要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

　　“听程掌门说，你功课成绩挺好的。”

　　“…….”

　　“还知道’虎‘字怎么写吗？”

　　“…….”

　　没过多久，苏宥海离开去了兵营，苏知予一个人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后悄悄翻墙回到苏府。

　　内院，苏知予刚踩上台阶，听到侧房内彩云和薄荷的窸窸窣窣地交谈声。

　　“孙姑姑送来的衣裳我记得之前都是二小姐的…..旧成这样怎么又拿过来给三小姐……”

　　苏知予叹了一声气，故意弄大声音地推开屋门走进去。

　　彩云和薄荷吓得后背一身冷汗，对视了一眼，赶紧小步跑到正屋伺候苏知予。

　　苏知予知道这两个小丫鬟也是逼不得已来伺候她的，她也没有必要给她们脸色，于是打发道：“平时在人前装装就可以了，私底下咱们就当看不见彼此，各做各的。反正我也在这呆不了多长时间。”

　　闻言，彩云和薄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手指紧紧扒着地板。

　　薄荷眼眶红红的：“三小姐，奴辈和彩云都是从乡下来的，好不容易进被选进了苏府，要是三小姐现在不要我们的话，奴婢们…奴婢们就会被孙姑姑赶出府。”

　　苏知予：“……”

　　她们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吗？她口干舌燥的，给自己赶紧倒了一杯茶水，润润喉咙，又重复一遍：“我是说，我过几天就走了，你们装装样子就可以了。”

　　彩云咬着唇，抬头泪眼汪汪看着苏知予，声音坚定，但到后来越说越小。

　　“三小姐，奴婢虽不及城里丫鬟聪明，但是我们干活细，一定好好伺候好小姐。小姐不要丢下奴婢们…..”

　　苏知予气得哭笑不得：”我……”算了，反正过几日她走了之后，苏家还会给他们安排别的主子，现在没有必要再同她们浪费口舌了。

　　不过她们这茶泡得确实不错，苏知予第一次喝到这么香的茶。

　　怪不得沈砚那么喜欢喝茶。

　　苏知予拿出钱袋里的木雕，摩挲着上面的茶杯。

　　沈砚要是知道自己跟人打架时不小心中了计，还差点被打死……会不会笑自己？

　　会吧，毕竟他那么欠。

　　苏知予笑了下。

　　收起木雕，苏知予瞥见了柜子里的一堆旧衣服，袖口大多都褪色了。

　　“你刚才说这都是苏知澄的？”

　　薄荷勉强点了下头，怯生生地观察苏知予的表情。

　　门边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孙姑姑双手合于腹前，端庄地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跟彩云和薄荷同样粉色衣裳的小丫鬟。

　　她颐指气使地指挥小丫鬟将手上的紫色云锦羽纱裙交给彩云，睨着眼交代道：“这本是大夫人给二小姐定制的生辰礼，但是听说三小姐也要去长公主的生辰宴，于是提前将这衣服取了回来。大夫人交代，明日三姑娘切不可丢了苏家人的脸面。”

　　苏知予身上是干练的蓝色的束袖骑装，因为打架，衣角蹭上上一大片黑色的墙灰。

　　小时候不喜欢她的丫鬟不少，眼前这位孙姑姑在母亲身边的伺候多年，更是随着母亲瞧不起她。

　　六年的时间，她苏知予回不得的家，外人却在这扎了根。

　　孙姑姑不等苏知予交代什么，转身就好离开。

　　“孙姑姑，等一下。”

　　苏知予用剑柄勾起彩云手里抱着的纱裙，甩到回小丫鬟手里。

　　“既然是二小姐的，那就好好留着给她。还有这一柜子的衣服，”苏知予扬起眉梢，圆圆的杏眼瞪着孙姑姑，“顺便一并还给二小姐。”

　　孙姑姑瞥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她小时候在大人面前，向来一声不敢吭，微微诺诺的像个小丫鬟。

　　孙姑姑：“三小姐现在翅膀硬了，学会忤逆大夫人的话了？还是说，收养小姐的人家从没教过小姐规矩，学会肆意妄为了。”

　　彩云和薄荷大气都不敢喘，孙姑姑在大夫人面前说话分量极重，二小姐从前在府里住时都要对她礼让三分……三小姐这下可要倒霉了。

　　孙姑姑迈着步子，上下打量苏知予。

　　“三小姐可记得，奴曾教导过你与二小姐的礼仪，那时大夫人给了奴一项特殊权力。

　　若是小姐敢触犯规矩，或是对奴无礼，奴可以让小姐挨板子。

　　三小姐今日这般无视家规，无视老爷夫人，且对奴这般无礼，定是要给给点儿教训。”

　　薄荷微微抬眼，担忧地瞟向苏知予，后者却一脸‘有胆子你就试试’的样子。

　　孙姑姑只当苏知予现在是忘了她的厉害，骨子里仍是那个怯懦内向的女孩，怕不及待要给她一点教训。

　　苏知予见孙姑姑盛气凌人的模样，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小时候就是你打的得我。”

　　她伸出手掌看了看，那时候，她手心经常是血肉模糊的。

　　孙姑姑趾高气昂地唤随从：“来人——三小姐目无尊长，无视礼矩，按苏家家规，掌二十板。”

　　卫镇司。

　　走廊尽头的房间，桌案上摆放着各种让人胆寒的酷刑工具，拷在罪架上的人已经昏了过去。

　　郑霄拿着画押好的供词走出刑室，递给沈砚。

　　“公子，罪行他都招了。他在墨阳辞官后回到京城，攀上梁从云后，借着他的名声在京城这一片混得很开。但是半个月前，梁二公子忽然与他断绝来往，他于是心生怨增，要报复官家，才犯下这些事。”

　　沈砚扫过供词：“易容术是在墨阳学的？”

　　“是，他说是在墨阳郊外一个老先生那里学的。”

　　一个十七八岁的林羽卫匆匆跑来。

　　“世子，牧大骏醒了，闹着非要见您。”

　　刑室内昏暗阴冷，只有一盏烛火映着半边屋子。

　　牧大骏双目猩红，额头爆出青筋，张牙舞爪地嘶吼着。

　　“谢瑾川！老子要见谢瑾川！去把谢瑾川给老子找来！”

　　在看到沈砚踏入房间后，牧大骏终于有了片刻安静。

　　“谢瑾川，”牧大骏嘴唇颤抖，“老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成为将军就会是我！我的妻儿也不会就此离我而去，我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沈砚凝视他：“此话怎讲？”

　　牧大骏咬牙切齿：“谁人不知，当年论功，论杀敌，我才是胜出者！可就凭你几句话，皇上竟忽然转头封了他苏宥海为将！”

　　沈砚目光冰冷。

　　“当年你们同为魏将军手下，魏将军命你们二人率领一支精兵堵截溯兵。

　　回来时，意外遭山石滑坡，你们手下的几位将士掉下山崖，可这个时候你却为了赶回邀功，放弃了营救他们。”

　　闻言，牧大骏瞪大眼睛。

　　沈砚：“失兵心且不具将心者，如何能统领全军。”

　　沉默了片刻，牧大骏忽然大笑起来，“好啊，好啊，谢瑾川，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为国为民的样子。

　　老子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反正等事成之后够你和苏宥海悔恨一辈子的。

　　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你脸上充满痛苦的样子。”

　　牧大骏破知道自己今日进了卫镇司，下一步就是伏法，但是他心里的怨气，已经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

　　“我的几个兄弟发现昨晚你救下的女子，正住在苏家，据我推测，她就是苏宥海的三妹，苏家的三女儿。”

　　沈砚：“那又如何？”

　　牧大骏阴森森地说道：“她那日中了噬骨散，即使吃了解药，内力也要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习武之人没了内力，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沈砚脸色登时一变，伸手提起他的衣领，“你要对她做什么？”

　　牧大骏阴笑，“谢世子，你似乎很担心她啊。”

　　能让眼前的人生气，牧大骏疯狂地兴奋起来。

　　“据我所知，苏宥海今晚会留在兵营训练，苏府上下只有老弱妇女，所以——”

　　卫镇司外，一道白影骑着马飞驰离开。

　　官道上的行人听到匆乱的马蹄声，纷纷回头。

　　“——这个时辰，苏府已经被屠干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