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之名》一梦萧瑟

32、第三十二站 舞台（下 正文完）

　　这一刻，炮弹停止轰鸣，舞台上的烟雾逐渐轻薄，而许山也终于慢慢看清了一直陪伴在他身侧的人。

　　那人正冲自己轻轻微笑着，入鬓的剑眉，高耸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以及藏在下巴上的那一粒小痣，每一分每一毫都是他熟悉的模样。

　　是沈川！

　　是——沈川！

　　许山瞪大了眼睛，仰头呆呆看着身侧的人，几乎忘了呼吸！

　　这时悲怆的音乐缓缓流淌而出，舞台上除了丹珠外，所有人都接二连三地趴倒在地，沈川反应很快，立刻作出俯倒的姿势，半趴在了雪山突出的背景板前，许山这才也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跳群演，于是也顺势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将自己伪装成牺牲的模样。

　　舞台上的灯光渐暗，然而此刻许山的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沈川依旧含笑看着他，用口型比了个“hi”。

　　然而还不等许山作出更多的反应，四周就彻底变暗了，诺大的舞台上唯独只留一支圆型光束继续追随丹珠的身影，周围一切都变得黑沉沉的，沈川的脸也隐在黑暗里，虽然近在咫尺，却只留下一个无比模糊的轮廓。

　　许山突然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的沈川背着他走在那无穷无尽的连廊上，他的背脊宽阔，步履稳健，他趴在他的肩头，半睁的眼里闪过一道又一道古老的门。

　　许山从未奢侈地想过有朝一日能与沈川“比肩”。好怕现在也只是一个梦，日复一日，年复一夜，现实中的自己所作的依旧不过是那样笨拙地跟在他身后，泡在充满汗味的舞房里，或许连这趟西藏的旅行也是假的，一切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一场浩大的梦境。

　　想到这里，许山那双明亮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神采，仿佛即将要被黑暗的舞台吞没，直到一只手掌触到他的额头——那温润的触感仿佛是在告诉许山，这一切并不是梦幻。

　　光束从沈川衣角滑过，又飞速地不知转去了哪里，许山闭了闭眼睛，轻轻唤道：“沈老师？”

　　沈川好像笑了一声，用只有许山能听到的声音说：“演出不专心，扣工资。”

　　他声音扣得很低，却将许山一下就从那混沌状态拉了回来。

　　于是许山也笑了一声，下意识地想：也不知道是谁带头不专心的。

　　他们又静静趴了一会儿，许山忽然又低声道：“沈老师，我有答案了。”

　　这回沈川的脸稍稍动了一下，然后他避开扫过来的圆型光束，整个人往许山身边倾斜过去。

　　许山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舞台光线，黑暗中，他依稀瞧见了沈川的灼灼目光。

　　“说。”沈川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许山一想到两人是在舞台上偷偷做小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特别想笑。这种事情要放到从前，沈川估计能把他抽死了再抽活过来，现在居然是他陪着自己在台上胡搞，实在是太有戏剧性了。

　　“纸飞机是自由的意思，你是希望我有自己的创作，不要被束缚。”

　　沈川听得眼睛闪了一下，嘴角露出笑意来。

　　“所以刚刚琼斯的那段舞，就是我最后的答案。”

　　许山的话伴着空气中的最后一个音符而逝，丹珠旋转着倒在了漫天雪花里。

　　硕大的屏幕上，两排大字慢慢浮现：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侵略者死了，藏族人也死了。死去的人照样死去，活着的人照样活着，但只要有雪山，草地，只要有男人和女人，藏族就永远不会灭亡。

　　舞台灯骤然亮了起来，背景板上雪山坚韧不拔的背影在光亮中熠熠生辉，大幕缓缓扣上，观众席的影子在两片大幕中成了一道极细的缝。

　　演出结束了。

　　沈川和许山依旧对望着，躺在地上的演员们似乎也都还在留恋舞台，他们将脸贴在冰凉的舞台上，仿佛像是在感知某种脉动，过了许久后，他们才缓缓站起来，大家彼此对视后都在各自脸上看到了带着泪光的喜悦。

　　沈川率先起身，他深吸了口气，将手掌递到许山眼前。

　　“恭喜你，答对附加题。”

　　那双从前只用来挥舞教棒的手，此刻就这样微微弯曲着，柔软而坚定。

　　许山抬起头，义无反顾地将手搭在沈川手心。

　　沈川轻轻一拉，许山整个人就从地面上跃了起来。

　　然后，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沈川和许山的拥抱就像一个信号，很快团员们就以他们为中心朝着舞台中央涌来。大家汇聚在一起，相互拥抱，彼此牵手，所有吃过的苦，遇到的难，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整齐的心跳。

　　“大伙儿都准备谢幕啊！”田锦飞乐呵呵地从舞台一侧现身，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可眼里却带着怎么都隐藏不住的骄傲。

　　“田团！”

　　“田团！！你可来啦！”

　　大伙儿笑着将他拥到最中央，田锦飞被推着走，边笑边让他们慢一些，可这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子哪里肯听，激动地差点就将他抛到半空中去。

　　终于，《红河谷》悠扬的音乐声再次响起，大幕缓缓拉开，恢弘的千人剧场重新展露在团员们的眼前——

　　耀眼的舞台灯光下，沈川抓紧了许山的手，许山立刻紧紧回握着——他们同时弯下腰，朝着沸腾的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

　　山呼海啸的掌声如约而至的朝舞台涌来，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层层叠叠，如海浪般不肯停歇。

　　许山直起腰，眼前一下就糊了。

　　这一刻，在这明亮而光辉的一刻，那欢喜如同山间奔涌的风，海上激浪的燕，裹挟着所有的热爱与激情，奔腾咆哮着涌进了他起伏的胸怀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小山同学在经历了千辛万苦后，终于感受到了舞蹈的美好，自此属于他和沈川的崭新旅程即将开启，而我的正文也在这一刻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