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月坠岛》却晚山

2、牛奶燕麦粥

　　再次返回到咖啡馆。

　　程知樾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开关，“啪”瞬间咖啡馆重回灯火通明。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局促。

　　程知樾提着盛禾的行李箱走在前，“平时走的晚我都会在二楼住，东西什么的都还算齐全，楼上也有暖气晚上不会冷，你就安心在这住下吧。”

　　盛禾本以为是那种有张床有套被子临时小憩的地方但没想到这完全是一室一厅的房间，有简易的厨房，有温馨的地毯沙发，还有一排书架，布置的比她在南槐租的房子都要好。

　　她疑惑地问:“你确定平时不在这住?”
　　程知樾面不改色，“我有家为什么要住这。”

　　他一来就开始收拾现在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套新的床被。
　　“你先收拾一下吧，我下去了。”

　　两人第一次呆在这种比较私密性的空间里程知樾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哦，好。”盛禾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反常。

　　收拾到一半盛禾注意到了书架上的一张相框，她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书架前。

　　是他们高中临毕业前的全班大合影，大家集中在教室后排摆着各式各样的动作，盛禾也在其中。

　　临近高三那一年盛禾父母的公司出现经济危机差一点就破产，夫妻俩每天忙的连给自己女儿做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还在上课的盛禾突然胃部绞痛，被送到医院才发现由于长期不按时吃饭以至于患上了胃溃疡。

　　盛禾父母得知这个消息后愧疚不已，但公司那边正面临关键时刻一刻也不能离人，于是盛禾不得不转学到外婆居住的凤栖岛上的高中，让外婆来照顾她一段时间。

　　虽然师资比起原来的学校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但最起码每天回家能有口饭吃，有人照顾。

　　就从大城市来的这个身份盛禾已经够吸引别人的关注，再加上她长得漂亮，性格好，学习也不差，同学们很快接受了她的到来，但盛禾好像没这么快融入班级。

　　照片里的少女扎着高马尾，阳光投射在她的脸颊，显得浅眸里含着丝丝水雾。

　　因为是最后一年转来的所以没有校服，她穿着与其他人白色夏季校服不同的黑色娃娃领珍珠衬衣，又因好友孟元霜在拍照前讲了个笑话，所以照片里的盛禾笑容格外灿烂。

　　好巧不巧不知道什么原因合照里盛禾斜后方的程知樾那天也一样没有穿校服穿着一件黑色半袖。
　　两个人看上去像约定好的一样。

　　正当盛禾准备把合照放回原位置时，程知樾端着一个木桶走了上来。

　　他侧目看了一眼盛禾手中的相框没做声，手下握着木桶的手却用了力。
　　程知樾把装满热水的木桶放到沙发旁。

　　“今晚在雪里站了这么久很容易受寒，最好泡一下脚去去寒。”

　　“谢谢。”盛禾没想到他这么贴心，愈发觉得今天过于麻烦别人。

　　“对了，楼下的门是指纹锁，还要你下去一趟录入你的指纹。”

　　“哔～”
　　“这就好了?”盛禾收回手指看着程知樾在弄。
　　“嗯。”

　　程知樾余光撇了眼手腕上的表盘，指针已经指到了23：56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程知樾拿起桌子上刚才在二楼打包的好洗漱用品准备离开。
　　“程知樾。”

　　程知樾停下动作。
　　盛禾笑着举起手里的手机摇了摇。
　　程知樾不解。

　　“我没有你的电话怎么联系你?”

　　白天的程知樾可能还没想到这辈子盛禾的名字会出现在他的通讯录里。

　　程知樾一晚上一直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心事，他走地又缓又慢，穿着靴子的脚踩在雪里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突然他停在原地，提着袋子的手攥得更紧，转身两步并做一步返回了咖啡馆。

　　盛禾正在关门，骤然一只手挡在即将关闭的门缝处。
　　“怎么了?”盛禾一脸疑惑。

　　程知樾喉咙滚动嗓音沙哑:“你这次要待多久?”终于问出他想了一晚上的事情。
　　“啊?”

　　盛禾愣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我今天才来，你就迫不及待想让我走了。”
　　程知樾眉头拧起，他不是这个意思。

　　玩笑开过后盛禾认真地说:“我想多待一段时间，有可能到年后吧。”再具体的她也不确定。

　　之所以这么纠结于她什么时候离开，是因为当初高考结束后程知樾本打算告白的，却没想到盛禾一刻也没多待一声不响地消失，并且几年都没再有消息。

　　直到七年后的今天她再次回到凤栖岛。
　　程知樾生怕她又像当年一样一声不响地消失掉。

　　得到答案的程知樾心情骤然轻松，为了不显得刻意他又说:“明早我来做早餐你想吃些什么?”

　　“明天我自己解决就行，都麻烦你一天了不能再麻烦你了。”

　　程知樾又说:“我们店里的员工每天都是一起吃饭，你吃不吃我都要做，所以不如蹭顿饭吃?”

　　“真的不用，我平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准备报菜单的程知樾突然噎住，“好吧，早点休息。”

　　深夜，暴雪雪已停，程知樾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刺骨的寒风包裹着他，显得孤独又萧瑟。

　　他推开布满灰尘的房门，一阵灰尘飘过，闷涩潮湿的气味涌入他的鼻腔，他看着这个已经许久没有踏入的家，心底的情绪和以往截然不同。

　　此刻的他无比平静，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

　　虽然他和盛禾说的是回家睡，但实际上这里程知樾已经半年多没回过了，上次回也只是收拾点冬天的衣物。

　　他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为了让盛禾安心住下而已。

　　对于程知樾来说如果能永远不踏入这里更好，咖啡馆的二楼反而更像是他的家。

　　ˉ

　　清晨。

　　盛禾醒来时便闻到阵阵奶香，她眉间微蹙，不适感随之到来。

　　洗漱后盛禾下楼寻找味道的来源，厨房悉索的声音引着她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于油烟机的男人带着棕色围裙站在不太适配的灶台前用筷子翻着锅里的食物。

　　程知樾见到她说:“餐桌上有粥，你先喝，这边我马上就好。”

　　见别人如此诚心的招待，盛禾没有胃口的话说不出来，她道谢后磨蹭地走到餐厅。

　　餐桌上摆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炖盅，盛禾掀开盖子，浓郁的奶香窜出比刚才在二楼闻到的更加具象，是芋泥牛奶芋圆燕麦粥。

　　作为厨师的盛禾有些意外，从色泽上看起来和专业厨师做的有一比。但作为盛禾个人她此刻的心情实在有些不妙，因为她在两年前因为精神压力过大患上了进食障碍，吃饭对别人来说是幸福的瞬间，对患有进食障碍的她来说痛苦不堪。

　　盛禾硬着头皮盛了两碗。

　　不一会桌子上多出来好几样早餐。
　　煎饺，溏心蛋，午餐肉厚蛋卷，油条包麻糍。

　　看着这一桌丰富的早餐，盛禾完全没有想去吃它们的欲望。

　　“还请你这位专业人士尝尝，随便做了点，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程知樾坐到她面前把食物往盛禾面前推了推。

　　“别打趣我了，我算什么专业人士。很丰盛，你快吃吧，辛苦你了。”

　　盛禾勉强吃了一点，程知樾还当是小女生在减肥，他谨慎开口：“你其实已经很瘦了，不用再减肥了。”

　　知道他误会了，盛禾也没辩解只笑笑说，“好。”

　　咖啡馆玻璃门被推开，封瑞带着一身冷气走进来。

　　“饭呢，饭呢?”
　　封瑞略有些激动。

　　在看到一桌丰盛的早餐后，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盯着程知樾生怕错过一点变化。
　　“老板，你什么时候转性了。”

　　谁能想到此生有一天还能接到老板请吃饭的电话，那一刻封瑞一度怀疑是程知樾在整他。

　　盛禾见是昨天见到的不会做咖啡的咖啡店员工，“你好！”礼貌性打了个招呼。

　　“你......”封瑞指指盛禾又指指程知樾，“你是昨晚来店里的客人，你怎么在这?”

　　“你好，我叫盛禾，和你们老板是高中同学，因为一些意外暂住在这。”盛禾指了指二楼。
　　“你住这，那我们老板......”

　　还没等他说完程知樾突然打断，“你还吃不吃了，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吃!”封瑞生怕程知樾把他撵走。

　　“美女你好，我叫封瑞，就住在岛边上的那户。”封瑞指了指窗外家的方向。
　　盛禾一想，“是封鸿叔叔家吗?”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爸。”
　　“宋红霞是我外婆。”

　　“啊!”封瑞突然想起来什么，“你就是他们说的料理界史上最美的女料理师。”
　　盛禾不知道大家都这样叫她，“女料理师应该是我。”

　　旁边的程知樾实在的忍无可能一脚踢在他小腿处，“废话这么多。”

　　ˉ

　　工作三年来这是盛禾第一次有如此清闲的一天。

　　盛禾窝在阳台的摇椅上一脸享受的捏着DuangDuang手感的松饼捏捏乐，包着pvc袋子的松饼捏捏在盛禾手心被她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摁融化一摊再渐渐恢复原样，如此反复。

　　这一刻盛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治愈和满足。

　　看着这个被她玩的有些裂痕的捏捏乐，盛禾又忍不住打开许久未登录的微博账号翻看自己收藏的捏捏乐博主看最近有没有上什么新品。

　　两年前患上厌食症后盛禾身体里的快乐因子也跟随者一同消失，那一段时间对身边的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直到有天失眠的深夜，盛禾无意间打开一个捏捏乐解压视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爱上，疯狂购买。

　　但说来奇怪对事物提不来兴趣的盛禾却格外钟情于食物捏捏乐，这些年买的这些有一大半都是高度仿真的食物捏捏乐。

　　作为重度捏捏乐爱好者这一刻什么失业，什么钱都不重要，盛禾点开一个喜欢博主的最新视频。

　　超仿真油炸糕捏捏包在方形pvc袋子里被博主反复摁下成饼状，回弹再摁下，看起来软烂的手感和表面金黄色面包糠发出炸耳的声音，盛禾瞬间感觉全身舒畅。

　　视频反复看了几遍后盛禾点击屏幕下方的购买链接火速下单，顺便她又买了一个猫爪捏捏和一个桂花大福捏捏。

　　一顿操作下来今日消费严重超标。

　　又浏览了几个视频盛禾突然在一个视频里皱了眉头，视频里的红烧肉捏捏乐看起来太假了，这对于一个注重美观的料理师来说看不了一点。

　　盛禾看了下账号ID‘爱做饭的咖啡馆’才发现这个博主早被她另一个账号拉黑，今天是登了另一个账号才突然刷到的。

　　不明白这个博主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食物捏捏乐，做点其它的不好吗，盛禾觉得她现实中肯定是一个厨房杀手。

　　她忍不住在视频下评论【博主是不是对食物有什么误解，这是人看的吗？简直就是一条黑乎乎的爬爬虫，和红烧肉哪里沾边，博主要不赶快转行吧，不要在这污染大众眼睛。】

　　正在楼下做咖啡的程知樾看到两分钟前收到的那条“黑乎乎的爬爬虫”恶评思考半天，最后在ID‘爱玩捏捏的盒盒’评论下回复【不好意思影响您的观感，我会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