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月坠岛》却晚山

1、红茶拿铁

　　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来的都要早一些，明明离立冬还有一段时间，这雪今天就毫无预兆落了下来。

　　盛禾窝在破烂不堪的面包车后座一角后悔莫及今天出门为什么没看黄历，早知道会这样她打死也不会跑来这。

　　嘈杂的人声，发动机嗡嗡的响声连带着混着泡面的机油味都足矣让盛禾皱起眉头。

　　突然一阵急刹车盛禾的身体惯性往前座的靠背撞去，还好她及时抓住座椅扶手才稳住。

　　胃里又一阵翻涌，盛禾紧闭双唇一动不敢动，生怕没忍住吐了出来。

　　等恶心压下去后她抬起软弱无力的手想打开一点窗户透透气，结果拉了半天也没拉开。

　　前面的司机大叔透过后视镜见状开口:“姑娘，这窗户早坏了，打不开，你小心点拉别给我拽坏了。”

　　闻声旁边的大妈用异样的眼光撇向她。
　　盛禾扯动了下嘴角，只好垂下手臂。

　　她挪动着僵硬的身体试图在这一亩三分地找到一点舒服的位置让她渡过接下来的时间。

　　盛禾原本是南槐市一家中式创意料理餐厅的料理师，工作满意，还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友，人生顺风顺水。

　　原本盛禾打算明年把结婚的事情提上行程，结果就应了那句俗话事情发展的越顺利越蹊跷。

　　三天前在和男友两周年恋爱纪念日的时间盛禾把对方捉奸在床，更离谱的是对方还是盛禾介绍两人认识的顶头女上司。

　　后来经过盛禾再三逼问出轨男才承认两人早在一年前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就搞到一起了，周围的朋友同事都知道，只有盛禾还被傻傻的满脑子都是为女上司卖命。

　　盛禾倒还算果断，当下分手辞职一起完成。

　　萎靡不振过了几天后盛禾还拧巴不过来，倒不是和出轨男有什么关系，而是被所有人当个傻子玩得团团转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盛禾觉得丢人。

　　于是为了避免见到熟人这种尴尬的情况她干脆躲到许久没回的外婆家眼不见心不烦，顺便散散心。

　　高三那一年盛禾是在南山市凤栖岛上渡过的，当初每天想着要离开的地方如今又要灰头土脸的回去，盛禾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南槐市和南山市距离不远不近，本打算坐高铁的盛禾脑袋一热，选择了包车，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现在也有的是时间了，早点晚点也没那么重要。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便踏上了去往凤栖岛将近六个小时的路途。

　　天有不测风云，车刚出了南槐市就毫无预兆下起了大雪，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司机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开，结果毫不意外车子半路抛锚。

　　盛禾拖着箱子好不容易找到一辆拼车的结果对方开口就要五百才答应载她，对于处在无业状态的盛禾来说现在每一笔花出去的钱都如同割肉，但看着一望无际的路程她还是毫不犹豫上了车。

　　在盛禾第三次胃里翻涌而上的时候车子终于到了凤栖岛，她手忙脚乱推开车门在路旁的花坛处“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司机大叔在后备箱拿下她的行李箱，临走时还不忘嘲笑盛禾一番，“你这小姑娘的身板还没我一个年过半百的人硬朗，年轻人没事多吃点，别总想着减肥，看你瘦的都没男人要吧。”

　　盛禾：“......”
　　沉默声震耳欲聋。

　　盛禾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晕车症状才逐渐消失，她看了眼手机 点四十五分，平常花两个小时就能到的地方这次整整花费了十个小时才到了凤栖岛。

　　现在从她的视角看整个岛上几乎黑乎乎一片，只有零散的几家灯还亮着。

　　由于夜里没人出门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下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就这一会的功夫盛禾的身体已经冻的僵硬，拉着行李的手都使不上劲。

　　往岛内走了两步路盛禾发现离她最近处的一户人家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她见状本能地往灯源处靠近。

　　等到了门口她才发现这不是住宅，而是一家咖啡馆，并且从外观上看过去还挺有格调毫不输大城市的布局。

　　盛禾对凤栖岛上会出现如此格调的咖啡馆这件事感到惊奇。

　　整个小屋就像是罩笼罩在晶莹剔透玻璃下的水晶球，屋内景象一览无余，简单朴实的木质家具别有一番风味，各处的角落里都摆放着绿植，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映到盛禾身上。

　　盛禾贪婪里面的温暖推开了玻璃门。

　　吧台里面的男人应该是把她当成了别人，盛禾眼见着那人脸上从喜悦转为失望。

　　盛禾自动忽略掉这一细节，“现在还营业吗?”她问。

　　吧台里的男人表情又变得为难，说话吞吞吐吐:“嗯...营业是营业，不过......”

　　“可以给我一杯热饮吗?”盛禾声音都带着颤音，她现在急需一杯热饮来唤醒她的身体。

　　对面的人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底气不足地说:“我只是店里打杂的不会做咖啡。”

　　盛禾一脑袋问号，不会做咖啡开什么咖啡馆，这种地方会出现的咖啡馆果然不靠谱，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装修了。

　　“那我不打扰了。”盛禾没有再待下去的想法准备离开。

　　正拉着行李箱转身时玻璃门再次被推开，盛禾没想到这么晚的时间还会有人来一时没刹住撞了上去。

　　被撞到的男人下意识想要去扶却落了空。
　　盛禾捂着脑袋接连往后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吧台里的封瑞突然开口:“会做咖啡的人来了。”
　　捂着额头的盛禾抬头望去。

　　面前的男人身穿一件黑色短款飞行夹克，好身材展露无遗。

　　盛禾工作的环境帅哥见过不少，偶尔还会碰到几个娱乐圈当红爱豆来吃饭，但像这样身材比例如此优越的男人盛禾还是第一次见，她忍不住抬眼看去，想看看这样黄金比例的身材会顶着一张怎样的脸。

　　果然没让她失望。

　　落在发丝上的雪粒融化后打湿了男人额前的发梢，润泽深邃的黑眸从发丝中漏出，一滴水珠落在高挺的鼻梁处，男人手掌半握用大拇指的的手背随意抹去。

　　看着这张脸盛禾莫名一阵熟悉感袭来，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只见对面的男人眼睛逐渐睁大，像是不敢相信她会出现在这里。

　　他泛白的薄唇紧抿，看着盛禾打量的眼神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盛禾？”程知樾的声音无意识地颤抖，时隔七年程知樾再次喊出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

　　盛禾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名，她不确定地喊出：“程...程知樾 ？”
　　“是我。”

　　盛禾是高三才转学到凤栖高中，而程知樾就是她转学后的同班同学，不过两人并不怎么熟悉。
　　盛禾没想到一来就已这么狼狈的样子碰见了熟人。

　　原来程知樾是咖啡馆的老板同时也是店里唯一会做手冲咖啡的人，另一位店员封瑞则是负责收银服务等一些零碎的工作。

　　店里只剩下她和程知樾。

　　盛禾坐在窗边手抵着下巴盯着吧台的方向，男人冲制作咖啡的动作利落娴熟，卷起衣袖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惹得盛禾移不开眼。

　　风栖高三一年班上的人盛禾没记住过几个，程知樾便是她记住的其中一个，倒不是因为两个人有什么交集相反同学一年的时间两个人几乎没说过几句话，之所以记得也是因为他那张实在不能不注意到的脸和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关于他的“花边新闻”。

　　据说整个高中三年追程知樾的女生数不胜数，而程知樾也和其中几个女生谈过，但每个都没超过三个月。而其她女生程知樾主打一个不回应、不拒绝，给女生希望又不给结果。

　　盛禾听到这些并没什么反应，当时她正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能让父母把她接回南槐市。

　　很快一杯红茶拿铁摆在她面前。
　　热气缓缓飘出，醇厚的浓香涌入她的鼻腔，还没喝盛禾已经感觉到一阵暖意。

　　她双手握住杯身试图用咖啡的温度来缓解冻到僵硬的手指。

　　程知樾注意到后走到一旁蹲下烧起了壁炉，没一会橙红色的火映在他的脸上，程知樾久久背对着盛禾站在壁炉面前看着火光跳跃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了咖啡机运作的声音此刻店里安静到只能听到壁炉里木柴噼啪的声音和屋外大风呼啸的声音。

　　盛禾没话找话:“你怎么在这?”
　　程知樾这才回过身来往吧台走去，声音又沉又哑:“那我应该在哪?”

　　盛禾一愣，这才发现问的这句话有多蠢，记得没错的话程知樾从小就生活在岛上，他在这出现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倒是她才不应该出现在这才对。

　　毕竟她是那个最讨厌凤栖岛的人。

　　“咚”钟楼上的报时大钟响了，刚好十点三十分，时间不早了盛禾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别人，喝掉最后一口咖啡起身带上鹅黄色的围巾。

　　“谢谢今天的招待，咖啡很好喝，我先走了。”

　　程知樾清洗杯子的手一顿，水流逐渐灌满杯子再漾出顺着胳膊流进没挽好的衣袖里，他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说了句:“什么时候再走?”

　　盛禾没听清想让他再说一句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急促敲玻璃的声音，盛禾望过去。

　　熟悉的脸庞让她一时想不起是谁，还是程知樾的一声“陈姨”她才想起来是她在这上高三时经常给她塞吃的的陈姨。

　　程知樾先走出店里盛禾拉着箱子紧随其后。

　　陈姨一眼就看到站在旁边有些熟系的面孔，一番辨认后她越过程知樾拉住盛禾的手臂焦急地说:“是盛家丫头吗，你咋回来了来了?”

　　“是我陈姨，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家被淹了!”
　　“啊?”盛禾没明白陈姨的意思。

　　“哎呀，你外婆白天着急到陈家麻将馆打麻将家里水龙头忘记关了，这不还是我看见有水从屋里流出来才发现的。”

　　“我也弄不了这不想着来找程知樾帮忙没想到碰到你了。”

　　盛禾听得晕头转向，没再给她反应的时间陈姨拉上她就朝着她家走，“行了行了，没功夫说这么多了，赶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泡坏了。”

　　走到半路上盛禾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望去却发现早没了程知樾的身影。

　　等赶到家门口时发现房门敞开，外婆正悠闲的站在外面，一股一股的水顺着台阶流到盛禾的脚底。

　　“外婆。”盛禾喊到。
　　外婆宋红霞也只看了盛禾一眼完全没意外她的到来。

　　几个人站在水里一时无从下手，这时程知樾提着根水管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盛禾站的位置把她往旁边拉了拉说:“在这站着别动。”

　　说完他独自走进了屋内。

　　半个小时后，积水问题基本解决但随之问题也基本暴露了出来，屋内的大多数家具都被泡坏，现在根本住不了人。

　　宋红霞见状也不再多待，她拍了拍程知樾的肩膀“今天谢谢小祁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程知樾冻红的手正收着水管，一开口便呼出一片雾，“不碍事，奶奶。”

　　宋红霞年轻时出了名的风火，老了也不例外，她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外孙女，一点犹豫都没有地说:“这家也没法住了，我先去你陈姨家暂住，你也赶紧找个地方，等房子修好再回来。”说完便头也不会地走了。

　　独留盛禾一人在风中凌乱。
　　她艰难地从袖口中伸出两根手指抓了抓吹到脸上的头发，感慨到:“这果真是亲外婆啊!”

　　此刻她更加后悔来这的决定。

　　她环顾一周，这周围连盏灯都没有亮让她上哪住去，总不能刚到就让她露宿街头吧。

　　一旁沉默已久的程知樾欲言又止，在盛禾拉上箱子准备走的时候程知樾猛然开口。

　　“去我那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