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月坠岛》却晚山

19、山药荠菜羹

　　第二天盛禾并没有去卫俊所说的酒店而是拐去了另一条街的公安局，她绝不选择屈服于威胁。

　　不过是一张没有脸的照片就想毁掉她的人生。
　　绝不可能。

　　接下来的两天她继续认真备考，因为她深知只有离开这里她的人生才会有新的开始。

　　高考结束后她曾去公安局问过一次这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办公警察敷衍告诉她正在处理。

　　因为着急回南槐市盛禾也没有时间再去管，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现在盛禾也并不清楚那件事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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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禾？盛禾？”程知樾发现她满头是汗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叫醒。

　　溺水感让盛禾喘不过来气，突然她从梦中惊醒，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没事吧。”程知樾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盛禾接过开始往嗓子里灌。

　　外面的天已经渐渐昏暗，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傍晚六点三十分，她睡了有三个小时。

　　她对着程知樾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睡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应该叫醒我的。”

　　说完她就要解安全带下车，“又耽误你时间了吧，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家吧。”

　　“盛禾。”程知樾突然叫住她。
　　“啊。”她边收拾东西边回应。

　　程知樾沉了沉说：“那件事......”
　　“你没错盛禾，不要让自己困在过去的沼泽里，试着走出来。”

　　包里的口红滑落掉在车底滚落到角落里。

　　盛禾知道他说的事是什么，她突然恍惚了一下。
　　这是从出那件事到现在七年的时间里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她没错。

　　虽然她自己知道这件事情里她没有一点错，但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不可能面对铺天盖地的谣言、造谣视若无睹。

　　她也会在黑夜里暗哑、崩溃，会在痛苦的间歇里寻觅着救赎，而得到的却是异样嫌弃的眼神。

　　直到现在她已经二十五岁这件事情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不痛不痒但就在那里。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像今天的他这样完全信任的站在她这边。

　　这原本属于十八岁盛禾应该听到的话时隔七年之久终于有人认真且真挚的对二十五岁的她说。

　　“你没错。”

　　那根发烂腐蚀的刺终于在今天被程知樾拔下。

　　看着程知樾认真的眼神盛禾眼眶泛红。

　　她自诩是一个坚强冷静甚至有点冷漠的人，但却会在得到坚定的偏爱时热泪盈眶。

　　-

　　程知樾把盛禾遗落的口红放到床头的柜子上。

　　沉着脸走到镜子旁撩起盖住额头的碎发，那道暗色的疤痕在整张脸上略显突兀。

　　他指腹抚过那道疤痕眼神渐渐变得阴戾。

　　程知樾听说那件事情还是在教研组办公室。
　　那天他去送自己物理竞赛的证书时意外听到隔壁办公桌的老师在聊天。

　　“你看咱学校的论坛没有。”
　　“看了，没想到看着挺乖学习又优秀的女生私下里竟然还拍这种照片。”

　　“现在的女生啊真是不可貌相。”

　　程知樾对这些话不感兴趣他交完东西将要离开时其中一名老师又说：“这盛禾肯定是搞不三不四的男女关系才被留下这种照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程知樾握着门把手的手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大渐渐变红。

　　从办公室出来后程知樾立刻登上校园论坛看到被顶的最高的一条帖子。

　　漆黑的瞳孔似有暗流在涌动，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凌晨的网吧程知樾很快查到了发帖人的地址。
　　【山平路301号碧海别墅】

　　第二天程知樾一大早来到碧海别墅对面的早餐摊，他边吃着早餐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一个小时过后301号有了动静，卫俊叼着根烟晃了出来。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程知樾恨不得立马上前将他揍一顿，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从他手中拿到那张照片然后让它消失，他不能让自己的情绪阻碍了重要的事情。

　　他跟着卫俊去了一家酒吧。
　　程知樾隐在暗处卫俊在明处。

　　炸裂的音乐里程知樾隐约能听到他们一群人的聊天声。

　　卫俊向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们炫耀自己的战果。
　　“我约了她明天下午三点去云海酒店403。”

　　“俊哥，她会去吗？她万一报警怎么办？”

　　“她敢，”卫俊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她要是敢报警，老子接着把照片发到学校论坛让大家都来欣赏欣赏。”

　　一群人笑的猥琐下流。

　　昏暗的环境里程知樾的黑眸如寒谭的沉星，整张脸阴郁到旁边经过的人看到都忍不住躲着走。

　　一口烈酒入喉，“砰”的一声杯子磕在桌面上四分五裂，随后鲜红的血浆从手心流出，他就这样起身离开手里的血滴在他走过的路上。

　　第二天程知樾提前到达云海酒店，最开始他本来只想把照片删掉，最后却在盛禾到来之前与卫俊打了起来。

　　程知樾下手狠厉，拳拳到肉。
　　卫俊也不是好惹的，两个人在酒店里厮打起来。

　　最开始卫俊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直到他提到盛禾面前的男人下手更加疯狂。

　　程知樾双目渐渐赤红，手上的伤口崩开有血溅到脸上应照着他的目光更加渗着寒意。

　　渐渐卫俊开始抵抗不住，从小到大的傲气不允许他低头，他恶狠狠说：“你就算把我揍死盛禾的照片你也得不到，明天照样全校同学都能看到。”

　　“当然......”卫俊流着血的嘴角渐渐咧开笑的猖狂，他一字一句痛击程知樾的心口。

　　“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勉为其难提前给你看一眼。”

　　像是戳中男人的神经，程知樾像是失了智一样一脚踹到卫俊，然后再揪起他的领子用力的往脸上揍。

　　卫俊糊着嗓子又开口,“你揍我一顿又怎样，我爸是教育局副局长没有人敢动我，等我好了我不会放过盛禾的，她去哪我跟去哪，我会像个幽灵一样缠着她，让她一辈子都记住我。”

　　程知樾突然愣住，他说的没错揍他一顿并不能替盛禾解决掉问题。

　　他的拳头渐渐收回，意识变得清醒，就在这个时间卫俊找准间歇一拳揍到程知樾脸上。

　　渐渐两人开始反过来变成卫俊站上风，程知樾处于弱势。
　　卫俊打红了眼。

　　然而程知樾开始有意带着卫俊往楼下走去。

　　等卫俊缓过神来时两人已经打到了大街上，周围围观的人逐渐变多，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拉架。

　　程知樾的计划得逞，他开始不再反抗只保护着自己的头部。
　　卫俊见他不反抗以为是被他打怕了，他开始肆无忌惮报复起来。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地上的血迹越来越深。

　　慌乱中程知樾在他身上摸索出手机，点到相册找到那张照片。
　　他看着那张照片眼角一滴泪滑落，滴落在地上与血液融合。

　　点击彻底删除，那张照片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程知樾借着最后一点力气把手机掷出去，掉落到旁边商铺的儿童钓鱼池里渐渐沉底。

　　程知樾越护着头部卫俊就越打，突然卫俊顺手抄起路旁的尖锐的石头朝着他的头部砸下去。

　　渐渐血糊住了眼睛，程知樾意识逐渐开始消散，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程知樾隐约看到人群外有个女孩挺着笔直的脊梁迈着坚定步子走向公安局的方向。

　　最后一秒他终于放心笑着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谋划进行，他就是要卫俊打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越狠越好。

　　他就是要利用这些老百姓的舆论，从今天之后在风栖岛流传开来的不是“风栖高三女生不雅照片”，而是“教育局副局长儿子街头暴打同学”。

　　他要让一直以来宠溺包庇儿子的教育局副局长不堪舆论重压“大义灭亲”。

　　最重要的是。
　　他要让盛禾的未来永远康庄大道。

　　在这场看似完美的计划里程知樾考虑好了一切唯独没有考虑自己的未来。

　　2015年6月25日高考成绩公布的当天卫俊因故意伤人致重伤判处有期徒刑两年零两零两个月。

　　令人可笑的是即便程知樾将这件事做到了如此广为人知，引起众愤的绝境，教育局副局长竟还在暗地里为救自己儿子运作。

　　有期徒刑两年是一名手无寸铁的高中生以自己的生命挑战权势所获得最大程度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