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归缓缓》捻一抹红尘

2、新成员加入

　　下午放学前，主科老师依例布置许多作业，嘱咐第二天上交，周慈君打算写完才回家。

　　许恩秋从隔壁班跑过来，一进门就抓着她的手臂不肯放开，“慈君，我的好慈君……”

　　“怎么了？”

　　“待会儿你帮我写几个作业吧？”说完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周慈君，希望她可怜可怜自己。

　　“你为什么不写呢？”

　　“我要跟丽丽她们去跳绳。”

　　周慈君很为难，“大姨不喜欢我帮你写作业。”

　　“她又不知道。”

　　“万一她问起来怎么办？”

　　许恩秋有点不耐烦，“你不说她就不会问！”

　　周慈君想一想，许恩秋还是比大姨要重要一些，答应下来，“那好。”

　　许恩秋即刻笑颜如花，“慈君，你真好！”说着紧挨周慈君肩膀，担心一不留神她就消失在这世界上，“你会不会永远都对我这么好？”

　　“永远是多远，只是这辈子吗？”她不想下辈子还要帮人写作业。

　　“就这辈子，行不行？”许恩秋伸出小拇指。

　　“行！”周慈君跟她拉钩钩。

　　“那我先走啦，丽丽她们还等着我呢，拜拜！”许恩秋把全部作业本都丢给她，高兴地跑开了。

　　周慈君把两人份的作业都写完后，学校里已经没剩几个学生。教学楼上的时钟十分老旧，滴答滴答，伴随着生锈的斑驳，显得异常诡异冷清。

　　走出校门还没几步，突然感到书包一沉，比平时更重了，怎么回事？好奇回头一望，呀，一块脑袋大的石头压在自个儿书包上！

　　谁干的好事？她左右寻望，终于找到幕后黑手，今天许恩秋不在，他又想干嘛？

　　只见他手舞足蹈地在另一边做鬼脸，故意要气你！

　　她放下书包，把那块石头卸下，踢一边去。

　　“周慈君。”陶越朝她走过来，“你也玩到现在才回家？”

　　男生都是讨厌鬼，她不跟鬼说话。

　　见她不理人，他又跑到她面前说：“天黑了会有鬼，欸，你不怕鬼吗？”边说边用手塞进嘴里，一拉，发出鬼叫的声音，“呜呜呜，呜呜呜……”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许恩秋总是叫他陶大便了，真的跟大便一样又臭又没用！

　　“见到你我还怕鬼吗？”她说。

　　他斗不过她那张嘴，索性出奇制胜，在她眼前伸出一个拳头说：“你猜猜我拿着什么东西？”

　　“我不想猜。”

　　他忽然张开手掌在她鼻间挥了两下，“是我的臭屁！哈哈哈哈哈……”说完人早已跑得老远，笑声依然回荡在洒满夕阳的街道上。

　　周慈君默默发誓，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他笑不出来！

　　回到家后，高胜云在讲电话，周全在看电视。

　　周慈君洗手准备吃饭，一上饭桌，妈妈就挂了电话，对爸爸说：“周全，刚刚大姐打电话过来！”

　　“什么事？”周全边盛饭边问，表情上并不关心，两姐妹的事两姐妹知道就好了，他一个人大男人不打算参与进去。

　　“姐说她怀孕了！”

　　周全愣了一下，才说：“真的？”

　　一旁的周慈君虽然幼小，也知道大姨怀孕是什么意思，代表着许恩秋不再是独生女，她这会儿估计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慈君，你很快就再有一个小表弟了！”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脸上虽有笑容又仿佛带着点遗憾，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一点也看不出大人的心事。

　　“已经知道男女？”周全问。

　　“还不知道呢，希望是男孩吧。”

　　“男孩也好。”

　　妈妈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吃饭。

　　周慈君跟妈妈一样，希望大姨怀的是弟弟，听说大姨姨丈一直想要个男孩，长辈能够心想事成晚辈也能轻松快意一些，不用时时刻刻看长辈的脸色和心情过活。

　　许恩秋就不这样想了，她抱着周慈君哭得稀里哗啦，地动山摇，仿佛天将要塌了。“慈君，你说妈妈生了弟弟，是不是就不再爱我了？”

　　“不会的，你还是她的女儿呀！”周慈君搂着她，时不时轻轻抚摸她的背。

　　“但我不是她的儿子，她有弟弟肯定会冷落我的，慈君，我的好日子结束了！”边说边擦眼抹泪。

　　可怜许恩秋小小年纪就要为中国社会落后的传统体系伤心难过成这个样子，这辈子她就要沦为二等宝宝了，好的玩具要先给弟弟玩，好的零食要先给弟弟吃，大的房间也要让给弟弟住，就连关注度也会比之前少……

　　她从小娇生惯养，公主脾气，要什么有什么，全家都得听她的话，是世界的中心。以后中心转移了，她只是世界的一个犄角旮旯。即使长得再漂亮再讨人喜，终究是女儿身，不论做什么都难以翻身，怎么不伤心？

　　许恩秋抽泣着说：“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大舅舅妈，是不是更爱弟弟？”

　　大姨和姨丈的态度周慈君可以勉强猜测，女儿总是自己的，再怎么样也不会不爱，许恩秋爷爷奶奶她不了解，大舅舅妈就更难说了，毕竟他们是见钱眼开，不讲情分的人，风往哪吹当然就往哪倒。

　　她安慰许恩秋，“也不一定，要是他不听话又太调皮捣蛋大人就不喜欢了。”

　　“可是我也不听话呀，要是弟弟比我听话比我懂事怎么办？”原来许恩秋比谁都有自知之明。

　　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了周慈君，如若两个都是不听话的调皮孩子，对长辈来说不听话的男孩也比不听话的女孩要更好一些。“你就不能试着做个乖顺的孩子吗？”

　　许恩秋痛哭失声，“我做不来呀！”

　　周慈君缓缓拍着她的背，“你先别伤心嘛，还不知道男女，说不定是个女孩呢？”

　　“有你就够了，我不要那么多妹妹。”

　　周慈君听了在心里窃喜，原来许恩秋把自己当亲妹妹一样，感动得想跟她一起抱头痛哭！

　　许恩秋突然抬起头恨恨地说：“我真希望她生不下来！”

　　周慈君赶紧替她擦泪，“嘘，老天爷会听到的！”原本晶莹剔透的双眼，此刻已经肿成鸭蛋黄，连这样娇滴滴的小美人都会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可见没有完美的人生。

　　许恩秋大喊大叫起来：“听到就听到，我不要弟弟，我不要弟弟，弟弟最讨厌了，我要爸爸妈妈！我要爷爷奶奶！”

　　看着痛哭流涕的许恩秋，周慈君除了同情之外，居然还有点羡慕……她是多么多么希望怀孕的是自己妈妈，最好生个弟弟，这样爸爸妈妈一定会比现在开心许多。

　　她是不是独生女又怎样？她沦为世界的犄角旮旯又怎样？只要父母万事如意，她就万事如意。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得到的不懂珍惜，得不到的盼切渴望，上天就喜欢作弄人，就喜欢每个人不能称心如意。

　　说到不能称心如意，许恩秋绝对是第一人！在她日夜祈祷和诅咒的双重念力下，高胜天顺利生了个男孩，取名许恩泽。男孩皮肤白皙剔透，眉眼分明，跟姐姐刚出生时简直一模一样，都是漂亮胚子！

　　许家一家上下除了许恩秋个个都欢天喜地，眉开眼笑。

　　“恩秋，过来看看弟弟！”许杰朝她招招手。

　　许恩秋站着不动，像是没听见，一旁的周慈君则好奇跑上前争看摇篮床里的小表弟。不能怪大人喜欢，他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和小嘴可爱无比，清澈无邪的大眼睛好像会传递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简直是天使降临！

　　她用食指牵起他的小拳头，“许恩泽，你好呀，我是周慈君！”

　　过后许恩秋把她拉到一边严肃地问：“你喜欢弟弟还是我？”

　　周慈君一想起许恩泽的天使模样，心都化开了，“可以都喜欢吗？”

　　许恩秋瞪着眼睛，“不行，只能选一个！”

　　“那就你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想得罪许恩秋。

　　许恩秋眯起嫉妒的眼神，十分怀疑她的忠心，“那你刚刚还笑那么开心？”

　　周慈君说心里话：“大人开心我就开心，而且恩泽弟弟确实很可爱呀！”

　　“他哪里可爱了？”

　　“小手，小脚，小嘴巴和小耳朵，还有他睡着时候的咕咕呼吸声，你听见没有？好好玩啊！”

　　许恩秋不服气，“这就叫可爱了？”

　　周慈君这才反应过来，吞了吞口水说：“仔细想想其实也还好啦！”

　　许恩秋又问：“那你觉得他可爱还是我可爱？”

　　“你可爱。”她只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算你有眼光！”这才放过她。

　　许恩泽出生后，改变的不仅仅是许恩秋独生女的宠溺生涯，更改变了她本就暴躁的脾气，不但不降温，反倒更厉害了，稍微有点不顺心就大发脾气，指责父母重男轻女，恨不得拉上全世界女孩一起声讨天下所有父母。

　　周慈君首当其冲，三天两头就要被她抓来一顿询问，不是找出许恩泽的缺点，就是例举许恩秋的优点，以表忠心。

　　周慈君常常被摧残得作业都写不好，明明生许恩泽的不是自己，却搞得好像重男轻女的人是自己。

　　偏偏在许恩秋心情最低落最憎恨男孩的时候，身旁那些爱慕她的男孩子依然围着她转，惹她心烦。不是捏她的脸就是在她校服上画圆珠笔，要么就是把她书包藏起来让她着急上火……

　　有一天课后她找到周慈君，捏紧拳头说：“慈君，给我一把屠龙刀，我要砍死全天下的男生！”

　　她搞不懂男孩明明都那么讨厌，所有长辈却最想生男孩，这究竟是什么天理？

　　周慈君吓一大跳，“发生什么事了？”

　　“向宇飞把我凉鞋踩坏了！”

　　“向宇飞是谁？”

　　“六班那个男生，长得像变色龙那个！”

　　周慈君脑海里浮现变色龙的图片，难以想象一个人像那玩意儿会是什么模样。“他有四只脚？”

　　许恩秋烦躁说：“不是啦，他一天到晚换新书包，每次颜色都不一样，他们班里就给他取这个外号。”

　　“哦，是这样。”

　　“你看我的凉鞋，被他踩断了，蝴蝶结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许恩秋伸出脚给她看，确实一边少了一朵蝴蝶结，连后带都断开了。

　　周慈君张大嘴巴，“他是故意的吗？”

　　“当然是故意的，踩过后还笑嘻嘻地让我穿他的鞋，真是气死我了！”

　　“那也不用想砍死人家。”

　　她郑重地撂下狠话：“他不再惹毛我就好，否则不让他好看我就不是许恩秋！”

　　毒誓是立下了，却没什么用，向宇飞一类的男生对她的纠缠逗弄依然没有得到控制，许恩秋心灰意冷，干脆不再发什么誓了，反正上天也不会理睬一个七岁女生的毛毛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