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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是周慈君生活的世界 ...

  •   一个故事若从她刚出生那一刻开始讲述,未免冗长,且一个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呀呀咦咦呜呜的小孩儿又有什么好描述的呢?她的生活不过就是饿了、冷了、想妈妈了那么原始简单。

      若是从她老了的那一刻讲,也只剩下一堆毫无意义的往事回忆罢了,何况一个平凡老女人的回忆故事在这复杂多变的世上已有千千亿亿个,根本不必刻意描写。

      那不如从一个女孩开始懵懂、开始有思潮萌芽的年龄段开始讲起吧......

      这是周慈君生活的世界。

      一张永远东倒西歪的椅子,一支永远断续出水墨的笔,还有一株永远伸进窗户的紫荆花枝。

      每天早上,周慈君都会背上与自己体重相近的沉重书包,在紫荆树排开的道路上与自己年龄相近的许恩秋相遇,许恩秋是谁?你可以说她是她的闺蜜,也可以说她是大她五个月的表姐,更可以说她是一个喜欢拉着人叽里呱啦说一堆学校里恩恩怨怨的小女生。

      周慈君个子不高,人又十分瘦弱,远远看去像是孤儿院里逃出来的营养不良的小孩,又背着这样大的书包,显得更娇小了。

      每次许恩秋站在十字路口树下等她走过来的时候,都会感觉一个短发小书呆正笨重地朝自己踏步而来。

      周慈君眼里的许恩秋又是另一种景象,她站在落满紫荆花的地上等她一块儿上学,又黑又长的马尾挂在肩上,一具唇红齿白的笑容,闪烁灵动会笑会说话的大眼睛,每次都恍惚觉得还未睡醒的花下精灵在对自己伸手招呼。

      “慈君!”许恩秋拉着周慈君的手问她,“你看我的新鞋子,好看吗?”说着伸出一只脚,脚上是最新款的进口波鞋,样式与普通商店里卖的完全不一样,走在校园里,一定又引起围观。

      “好看。”周慈君说。

      “你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许恩秋虽然不是周慈君肚子里的蛔虫,却感称是她肚子里的驱虫药,没有一条坏虫子是自己不能发现并消灭的。

      周慈君苦恼地说:“昨晚有道数学题……”

      许恩秋急躁地打断她,“哎呀,不就是一道题,只要它不吃了你,你管它做什么!”

      “解不出来我睡不着觉的。”

      许恩秋非常坦率,“慈君,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太笨,想帮也帮不了。”

      突然她的马尾不知被什么突如其来的外力给扯了一把,疼得她喊叫起来!

      “哈哈哈,卖辫子咯卖辫子咯……新鲜出炉,又长又黑的麻花大辫子……”一个小男生拽着许恩秋的马尾在空中荡来荡去,呼呼喝喝。

      “放开放开!”许恩秋又气又急,护着自己的马尾又抓不着他,干脆用脚踢,左踢右踢,他都能灵活地闪躲着,就是踢不着,使他更得意了。

      周慈君见状倒是不着急,脱下书包,往他身上一砸,立马见效。

      “哎哟哟……”那调皮的小男生遭如此凶猛袭击,大叫一声,立刻放手,匆匆逃走了。

      许恩秋的飞毛腿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周慈君十几本课本的威力。一抡过去,他就知道知识的力量。

      许恩秋气得朝他大喊:“陶越,陶大便,你再这样信不信我告诉老师去!”

      陶越边跑边回头喊:“你告呀,黑毛秋!哈哈哈哈!”

      七岁的周慈君想不明白,世上的男孩为什么都是这样的蠢人?除了会围着漂亮女孩转,什么也不会。甚至被骂被揍被憎恨,还能高兴满足一整日!这到底是为什么?

      许恩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个陶大便最讨厌了,老是捉弄我!”

      “他喜欢你,所以爱捉弄你。”周慈君说着重新背上书包。

      “我又不喜欢他!”

      “他应该不管这个。”

      “他家好像不在这条街上,怎么老是能碰到他?”

      “他肯定跟踪过你,知道你家在哪,故意从这条路走。”

      “哼,讨厌鬼!”许恩秋拉起周慈君的手一块往前走,“慈君,要是所有男孩子都不喜欢我就好了,就没人再来烦我了。”

      许恩秋的手又小又软,指甲白白净净,指头粉粉嫩嫩。不像周慈君,因为经常握笔和做家务,手指干瘪粗硬,又黄又瘦的,连肌肉都很紧,跟她人一样,时刻带着紧绷感。

      “你是说跟我一样吗?”周慈君问。

      “嗯。”

      “那也好。”

      “对啦,明天是端午节,爸爸妈妈在天艺大酒家订了包厢,说要聚餐。”

      周慈君点头,“爸爸妈妈跟我说过了。”

      明天恰好是周六,又是过节,许恩秋爸妈觉得是个值得相聚的好日子,于是在酒店订好了位置,打算亲戚们聚一聚。

      周六这天,周慈君跟随爸妈来到天艺大酒家。一进包厢,大姨和姨丈还有许恩秋已经到了,许恩秋兴奋地跑过来拉着周慈君说:“慈君,今天有海参腐竹汤,我最喜欢的菜!”

      周慈君看见大姨高胜天站起来招呼她的父母说:“周全,胜云,来了,这边坐!”

      周全夫妇走过去坐下,高胜云责怪姐姐说:“既然过节在家一块吃个饭就行了,干嘛这么花钱呢?”

      许杰递给周全一根烟,“那么多人,在家做饭多费劲,还不如出来吃。”

      高胜云对姐夫许杰说:“你们不是有保姆在家。”

      高胜天笑着对妹妹说:“她一个人做那么多人的饭菜,我都怕她要罢工了!”

      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包厢的门又打开了,一对年纪较长的夫妻带着两个大男孩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嘴里说道:“都到啦?”

      许杰夫妇又站起来迎接,安排座位坐好。

      高胜云推着女儿周慈君说:“慈君,怎么不叫人?”

      周慈君勉为其难地开口:“大舅,大舅妈,大表哥,二表哥。”像念悼文。

      高胜海夫妇应了一声,两个表哥十几岁,已经上了初中,比周慈君和许恩秋都大几岁。

      许恩秋站起来,乖巧地跑到高胜海夫妇身边替他们倒茶,“大舅大舅妈,喝茶!”

      夫妇俩很开心,笑着说:“还是恩秋更乖一点!”

      高胜天问大哥:“怎么爸妈不来?”

      高胜海边喝了口茶边说:“爸说风湿痛不想出门,妈就也说不来了,让我们带着小的来就行。”

      许杰在一旁关心问:“爸的风湿腿又犯了?”

      高胜海笑说:“老毛病就是这样,吃点药就好了,没事!”

      高胜海的妻子李晓燕把带来的一大包粽子推到许杰夫妇面前,“这是我包的粽子,知道你们喜欢吃红豆掺着糯米,还有猪肉和咸鸭蛋也放了很多,很香的!”

      许杰夫妇边道谢边开心地收下,李晓燕顺便拿出另一包明显小了很多的袋子给周全夫妇,“都是我包的,拿回去吃。”

      周慈君看大舅妈那袋子里顶多也就两三个粽子,给大姨姨丈的那袋起码有二十几个,明显这粽子主要还是包给大姨和姨丈的,怕不好看,才随便从中拿出几个来敷衍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气不过,对李晓燕说:“辛苦大舅妈了,可是我们全家都没人喜欢吃粽子!”

      话一说完,场面立时有些尴尬,高胜海夫妇的脸都气歪了!一向沉默寡言的周慈君本来就不讨他们喜欢,好不容易她开口说句话了,又这么难听,还不如不开口。

      高胜云赶紧陪着笑说:“慈君,别乱说话,我们什么时候不喜欢吃粽子了,昨天你不是还吃了一个?”

      周慈君还不肯收气,“吃了肚子疼,不好消化,爸爸妈妈,你们以后也不要吃了!”

      周全立刻给高胜海夫妇添了茶,又转头对女儿笑说:“没事,你少吃点就行,我喜欢吃,都交给我消灭吧!”说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高胜天插话说:“人都到齐了,我叫她们上菜!”

      “嗯对,上菜吧,边吃边说。”丈夫许杰也在一边附和。

      大人们都在餐桌上吃饭闲聊,小孩子坐不住,吃到一半就溜出包厢去玩。

      趁着许恩秋上洗手间,周慈君正在酒店一角观赏一缸水养鱼,鱼缸里有几十只各种各样的彩色小鱼游来游去,自然界的生物缤纷多彩,她看得挪不开眼。

      忽然听见有人叫她,“慈君,你过来一下,我们有话跟你说!”是二表哥高节荣朝她招手,大表哥则站在他旁边笑。

      “干嘛?”她不想跟他们玩。

      “过来嘛!”高节荣朝她招了招手。

      大表哥高节昌在一旁说:“刚刚二姑送我一个东西,我用不上,干脆转送给你了!”

      “什么东西?”周慈君忍不住好奇,走到他们俩面前。

      高节荣忍住即将暴露的坏笑,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唬地一下抹在她身上,周慈君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整了,当她发现前胸是臭烘烘鸡屎的时候,两兄弟早已溜得老远,留下一阵狂笑声浪。

      她气得不知怎么好,越抹越脏越臭,感觉自己就是个恶心的臭鸡笼!

      “慈君,怎么啦?”许恩秋闻声赶来,只见周慈君身上脏兮兮,一片黄一片白,凑近了闻还一股臭骚味。

      周慈君委屈地想哭出来,“大表哥和二表哥把鸡屎糊我身上!”

      “太过分啦,他们怎么能这样!”许恩秋尖叫,大家难得见一面,不互相嘘寒问暖也就罢了,还故意作恶。又说:“不怕,慈君,鸡屎而已,我让他们屁股挨揍!”

      “算了,我们两个怎么打得过他们。”大表哥十四岁,二表哥十二岁,二人长得人高马大,又反应灵敏,她和许恩秋无论如何是偷袭不了他们的。

      许恩秋摆出一副江湖大姐大的语气说道:“慈君,报仇不一定要自己动手的。”

      “等我去厕所洗干净了再说。”

      许恩秋立马阻拦,“不能洗!洗了就不能报仇了。”

      周慈君听不懂,只呆呆看着她。

      “跟我来!”许恩秋拉着她来到饭店后门养鸡的院子,拾起地上一根棍子,在鸡屎堆里掏来掏去。

      “恩秋,你要干嘛,好恶心,别再弄了!”

      “过来。”许恩秋二话不说便往周慈君身上抹那些混着泥土的鸡屎,吓得她差点倒地上。

      “这是干什么?”周慈君想逃走,却被许恩秋拉住。

      “你想报仇吗?想报仇就听我的。”许恩秋把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台词稍加改动,就变成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抹鸡屎不得已报大仇!”

      “可是......”鸡屎还是鸡屎呀,周慈君宁愿入虎穴。

      再次站到众长辈面前的时候,许恩秋和周慈君脸上以及身上尽是黏糊糊臭兮兮的肮脏东西,她俩可怜的模样,加上全场长辈惊吓的表情,大业已然成功了一半。

      “大舅大舅妈......”许恩秋边哭边抽泣着,添油加醋地描述惨状,“大表哥二表哥不想跟我们玩,把鸡屎往我们脸上和身上扔,还说我们是鸡,该配鸡屎吃!”

      高胜海夫妇俩听见这话不得了,气得眼珠子都绿了,知道男孩子顽皮,但到这一程度已不只是顽皮那么简单了,简直是有伤风俗!怎么能开口骂自己表妹作鸡呢?

      高胜海与妻子忍无可忍,一人一个,各自狠狠揍了两兄弟一顿,边骂边打,两兄弟在包厢里疼得又跳又叫。

      许杰夫妇和周全夫妇在旁边劝阻,许恩秋和周慈君在旁边偷笑。

      原本应该和睦欢乐的聚餐,以教训顽劣孩子的场面结束了。

      周慈君明白,如果自己受了欺负,舅舅舅妈是不会大动干戈地教训两位表哥的,扯上许恩秋,事情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会得罪大姨和姨丈。

      许恩秋也知道,所以才把自己也拉进战局来。

      这是周慈君生活的世界。

      一对平凡慈爱的父母,一个可爱友善的小表姐,一群势利无用的亲戚。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在成长期间没有烦恼,也没有人在成长期间没有欢乐,更没有人在成长期间没有值得怀念的一瞬,以此文献给那些年在人生过程中经历喜怒哀乐的每位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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