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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瓶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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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安觉得，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
比如刚开学那几周，因着徐凛学长为她梳理了一遍知识脉络，她刚开始学习极限、导数，矩阵、行列式，二次曲线和曲面这些概念时并不算很难，在保持自己专业课学习的基础上，这种强度还算可以。
但是数学系的要求不只是“可以”。
三门课的第一次小测成绩几乎是出来，满分100的卷子，李惟安的高等代数60分，解析几何50分。
如果说这两门是李惟安自学的科目，考得不好还情有可原。那么李惟安每周两节课不缺席的数学分析，期中考试只有43分。
高等代数和解析几何的成绩是乔允冬替她看的，数学分析的成绩却是当堂发下来的。
李惟安霎时好似被雷劈中，只想找一道地缝钻下去，奈何她坐在最醒目的第一排中心，身后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都好像是对她的讽刺。
X市的深秋，一场秋雨一场寒。
窗外天空渐渐变得阴沉，浓厚的乌云聚集在一起，仿佛要压下来一般。风开始吹起，树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带着一种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的紧迫感。
就好像李惟安表白失败的那天。
徐凛在台上对90分以上的同学给予表扬，同时也安慰考得不理想的同学：“小测不是用来否定你们的努力，而是为了让你们发现自己的漏洞，及时查漏补缺。争取下次考得更好就可以了。”
李惟安整节课都不敢抬头看徐凛的眼睛，以前上课时她总是积极与老师眼神交流，积极回答问题，哪怕答错了也没关系。
但那是基于她“以为自己学得挺好”的错觉之上。
一旦自信的泡沫被戳破，李惟安发现自己还是蜷缩在对数学的恐惧下瑟瑟发抖。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听完两节卷子讲解课，李惟安便灰头灰脑地背上书包离开了。
放在以前，她总会排在课下问问题的队伍里面。
乔允冬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便一把揽过她的手臂，“今天天气好凉，我们叫上壹壹一起去吃二饭堂的旋转小火锅吧。”
李惟安可怜巴巴地向乔允冬求安慰。
乔允冬的三门小测是毫无疑问的100分。
“嘤嘤嘤，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李惟安气到吐血。
但是吐完血，小火锅还是要吃的。
吃完火锅，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李惟安看着三张卷子上触目惊心的红叉叉，脑子就像一团浆糊。
明明知道自己的数学比别人落下一大截，明明知道今天还有很多学习任务没完成，明明知道还要保持本专业的学习进度……
但她就是思绪纷乱，烦躁不安，内心就像被无数个小虫子啃食一般，疼痛难忍，又像是被狂风卷起的海洋，翻腾不已。
“允冬，这道题为什么得出是26？我算了好多遍都是28”，李惟安抓狂。
乔允冬看了一眼题目，拿过一张草稿纸就开始画图，“这样子，画个图一下子就出来了，就是26。”
李惟安目瞪口呆：“允冬，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快就能想出来要画图求解呀？”
数学题难不倒乔允冬，李惟安的这个问题却是让她认真想了十秒钟：“以前高中竞赛的时候，要学很多大学数学的知识，解题思路也差不多。可能是熟能生巧吧。”
李惟安终于明白了她和乔允冬之间的差距。
她和允冬之间，差的不是九月份她没上的数学课，而是过去十二年中无数个春夏秋冬的奥数思维的训练，解题技巧的积累，举一反三的能力。
这样的差距，是她三个月可以补齐的吗？
在她还要保证专业课绩点的前提下。
李惟安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又是一瞬间压抑地可怕。
所以，要放弃吗？趁目前沉没成本不算太大。
李惟安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放弃”两个字。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接着钻研手中的错题。
别人走的，她就用跑的；别人跑的，她就全程冲刺。既然天赋比不过别人，那就用时间堆砌努力。
每天早上天蒙蒙亮便起床，有课时就早早到教室提前一个小时预习；没课就去泡图书馆，数分高代解几交替着学。
定理看一遍不懂就看两遍，看两遍不懂就抄一遍再默一遍，直到把书本中的每一条定理都记得滚瓜烂熟。
然后开始做题，课后题全部都刷一遍，然后把错题挑出来再写一遍，实在是无法理解的题目，便把答案思路直接背下来。
晚上直到图书馆悠扬的闭馆音乐响起时，李惟安背起书包到宿舍楼下的24小时咖啡馆继续学一小时再回去休息。
李惟安发现自己完全是把高三的作息时间照搬过来。
乔允冬和诸葛壹壹都有些担心她能否吃得消，她只是笑笑说，我没问题。
是真的没问题。李惟安自认为自己的体力和精力还算可以的。每天下午学累了，她就去操场跑步，跑完步后脑子会清醒一些，然后回图书馆接着学。
一段时间的高强度输入之后，李惟安发现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实可以感受到进步——比如她可以一边走路一边在脑海里写完某个定理的证明；比如她可以在跑步的时候突然想出来一道难题的解法；又比如在刷题的时候，她会直觉地知道：“哦，这应该用反证法。”
第二次小测也就是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做题的时候，李惟安明显感觉自己比第一次的状态好太多了。
成绩出来了，高等代数85，解析几何74，数学分析90。
据之前转专业成功的师兄师姐们说，数学系的平时考试成绩在七八十分的话，数学转专业考试成绩一般都在九十以上了，面试没问题的话就是稳进数学系了。
李惟安很开心，却又没那么开心。
开心是因为，凭她的可持续性努力，转入数学系问题应该不大；不开心是因为，这样子真的好累。
“我学数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自己再读四年高三吗？”李惟安开始怀疑人生。
当初是谁说的，我要转入数学系，努力把数学学好，然后看看自己还喜不喜欢他。
“果然被他说对了呀”，李惟安认命地笑了，她现在想起顾让夏的心跳速度还不如解一道数分题的速度快。
“那我已经证明自己不喜欢他了，然后呢？”李惟安迷茫了。
“如果我不学数学，我又应该学什么？”，李惟安发现自己的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她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想想自己该何去何从。
来到操场，一边散步一边唱之前学过的德语歌，这是她学习德语的方法。
她自小就对语言感兴趣，高中时第一次托福就考了110分，后来她开始自学德语，因为据说德语很难。
确实是比英语难，但还没到完全学不下去的程度。
《Mein Weg ist mein Weg》，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德语歌，翻译成中文意思是：走好自己的路。
Mein Weg ist mein Weg ist mein Weg我只要走自己的路就好
Und kein Schritt führt mich jemals mehr zurück没有什么能让我退却
……
Mit Schatten und mit Tr??nen伴随着阴影和眼泪
Mit Lachen und mit Glück伴随着欢笑和幸运
……
Und wie von selbst wird alles um mich leicht返璞归真，一切变得很简单
Die H??rte schwindet und mein Herz wird weich无需用坚强伪装自己，我的心柔软平和
Und pl??tzlich seh ich Augendie mir Liebe geben wollen突然间我看到一双会给我爱的眼睛
“是Mein Weg ist mein Weg这首歌吗？”一道清冽的男声在身旁响起。
李惟安抬头看，是徐凛学长。
“是这首歌，诶原来学长也会说德语吗？”李惟安内心对徐凛的崇敬又增添几分。
“以前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室友是德国人，就跟他学了几句。”徐凛答，“对了，听说你这次的期中成绩都很不错，转入数学系基本上没问题的。”
“谢谢学长”，李惟安笑得很开心，让人看了也会忍不住微笑，“不过，我现在在考虑要不要转入数学系。”
“为什么？”他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她的原因。
虽说眼前这个人是大家口中的传奇天才，但是在李惟安眼里，徐凛的温和笑容和谦逊的气质让她有种邻家大哥哥的亲切感，以至于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和这位相识不久的学长兼老师，讨论自己的困惑：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数学，找不到坚持下去的意义。”
“坚持需要意义吗？”徐凛仍是直视她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的，只是理性的探讨。
“不需要吗？”
“那么，既然人都会死亡，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找不到意义，为什么大家还是努力活着？”
李惟安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做什么事情总得有个理由吧？比如说，学长，你当时为什么选择学数学呢？”
她之前听乔允冬说过自己只是在数学方面有些天赋，而徐凛大神这种，是属于为数学而生的人。
本以为会听到一些诸如“数学很美”、“数学很好玩”之类玄而又玄的评论，没想到徐凛只是轻飘飘一句：“为了找点事来做。”
14岁的时候，他也和她一样感到迷茫，找不到任何意义，并不是对数学，而是对自己的人生。
所以他刚才会问她，真的需要意义吗？
人生的意义不是寻找得来的，而在于创造出来的。所以他选择学习数学，不断地解决问题，不断地提出新问题，让思考充斥他的大脑，便不需要被虚无缥缈的意义蒙蔽。
很多时候，意义是在结果之后总结出来的。
不过，对面的这个女孩并没有十分明白自己这番话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