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萧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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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人声微末。一日所积的玄云愈发蓊郁，万物紧临其下。随着冷风的一声呼啸，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绵绵小雨。
隐迢城西有一家卖绿豆汤的铺子，连着开了几十年，从父辈到子辈，从子辈又到孙辈。
这天，店家瞧见街上的人影零落，兼之下了雨，于是借余下的天光点起烛火后，就要将窗子放下关门歇息了。
“店家，可否给我一碗绿豆汤?”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起来大概二十多岁。
“您先坐，这就来了。”店家打了一碗绿豆汤，复又执烛向外走去。
恍惚烛火中，只见来人静坐于此，身着-件青色衣裳，头挽银冠，行头简朴无赘余。他面庞白净，目光静默又深沉。
“啪嗒”一声，瓷碗放在了桌前。
来人抬首笑道:“多谢店家。”
店家感到有些迷糊，他问:“这位小兄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瞧着很眼熟啊。”
来人笑着摇头道:“这是我头一回来，想是你记错了罢。”
“也许吧。那小兄弟叫什么?”
“萧故。故人的故。我师父取的，他重情义，是个念旧的人。”
萧故尝了一勺绿豆汤，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情。他道:“店家的铺子开了有许多年了吧，我瞧那门外的匾额都很旧了。”
店家笑了笑，白白的胡子一颤一颤:“是啊，一晃都几十年了，日日来的都是常客，也算是能糊口了。记得十多年前，这隐迢城外的穆云山上有一个什么门派，他们的那些小弟子呀倒是成日地往山下跑，跑来我这儿喝汤。后来就再没见过他们了，听说……唉，不提也罢。”
萧故喝着汤，一面又时不时地抬头看店家说话，嘴角挂着笑容。末了，他擦了擦嘴道:“味道果然不错，看来以后还得常来。”
他又看了看天色道:“天不早了，店家，我先走啦。”说完，他便拿起桌旁的油纸伞走进朦胧细雨中，人影模糊着远去了。
店家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真奇怪。他究竟是像谁来着?唉……想不起来了，不想也罢。”
萧故从水洼上走过，混杂着泥泞的雨水溅湿了衣摆。他顺着空阔的大街一路走进了地藏王菩萨庙，四面的古佛像在橘黄的火光中展现出慈善祥和眉目。
前方有一和尚打扮的人，他见了萧故便急忙迎了上来道:“公子，你回来了。”
“如何?”
和尚欲言又止，只是仍焦急地看着萧故。
萧故看出他认为在这里不方便说，便道:“我们先走吧。”
二人穿过佛堂，从后门出去。沿着弯弯绕绕的小路，人渐渐得少了。
和尚这才开始说道:“昨夜在林清林员外那儿失手了，看起来他们好似早有准备。去的人共有十九个，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在他们手上，好像叫做呈术，他一早就被移交给衙门了。”
萧故顿了顿脚步，随后又继续往前走。地藏王庙背靠-处高山，四周草木重叠，郁郁葱葱。
“太心急了，隐迢比不得别的地方。”他皱眉微斥。
和尚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得低下了头，不安地继续道:“那公子，那个人怎么办?”
“想办法救出来吧，要是不能，他自己知道怎么办。”萧故看了和尚一眼，尽是漠然。
他们走到一处小潭，只见旁有一枯井，厚厚的落叶被碾成污泥，尽显荒凉之感。
萧故忽然又回头，问和尚:“上昱殷家主的长孙女可是还在明月山庄?”
和尚想起来前几日他们要动手时，自己便几番劝阻，其原由之一便是殷姝来了隐迢城，可是这些人完全不听劝，尤其是萧故。
而今眼看将要东窗事发，他却又问起这个人，究竟意欲何为呢?
“还在呢，大概还要过几天才走。”
萧故看似淡然地点了点头，眉目里却结上了一层更深的愁绪，他又道:“这位殷姑娘，可是当年殷沆殷少主的女儿?”
“正是。”和尚抬头偷偷地看了看他，恭敬着说。
萧故挥手让和尚先行离去。
此后半晌无声，唯有山风微吟。
萧故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问和尚这些心里已然有了答案的事，也许只是想要让自己把一些事情记得再清楚一些，想要让自己在面对即将要面对的人时，能够更加坚定一些东西。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待到再次睁开时，却已然恢复了平静。他一手撑在井旁，借力跳了下去。枯井深邃暗冷。萧故的双脚落地，尘土应声向四面腾起，借着天光的照射，无数纷杂微点在空气中穿梭。
“是我。”萧故颔首，正整严肃得不再像是之前喝绿豆汤的那个青年。
随着一阵沉重难听的挪动声，旁边坚硬的石壁缓缓打开了。里面走出两个灰衣男子，他们的襟上都绣着青云的纹饰。
看来他们都是青云教的教徒。
“教主大人，您回来了。”他们弯腰行礼。
萧故应了一声便抬脚走进去了。只见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四面亦是暗沉岩石，只有些许火把照亮。他的脚步声在整条走廊中回荡。
又过了一道石门，他才走进一个近似于大堂的地方，地方开阔了。大概有十数名教徒在这里把守，从他们顺从的神情可知，萧故这个教主在教徒的心中威望甚高。
他穿过大堂，才逐渐靠近一个石室。可走至门前时，他并没有径直而入。
石室里的声响隐隐渗漏出来了，一句句地落尽他的耳中:“这到底怎么个事儿?这人救也救不得，杀也杀不得。别人也罢了，偏偏他之前又来过这儿，万一……万一他将我们给出卖了，那该如何?”
听得出来，这是一个较为年长的声音。萧故认出这是肆臻肆长老。
“你急什么?等教主回来在做定夺吧!”
肆长老冷笑一声，随后拍案道:“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衙门领兵踏破这里么?”
他对面的人虽然有些恼了，但似乎也不太敢与肆长老叫板，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不会有这样的事的，教主是个有主意的人。”
又有一人道:“说起来，也不知道教主去了哪里?我听守门的弟子说，他今日一大早便出去了。到现在已经有四五个时辰了。”
肆长老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焦急地站起来左右踱步:“衙门?衙门恐怕还不是最棘手的，麻烦的是明月山庄办了个什么中秋宴，现在的隐迢汇集了不知道多少路的人马。万一他们来个群起而攻……”
“来便来了，我青云教结的仇向来是斩草除根，至于那些杀不了的，我们也从不得罪。”这语气倒颇有几分得意。
旁有一个始终沉默的人在这时开口了，说得话也有几分意味深长:“我觉得教主不太对劲，尤其是来了隐迢之后。他走的每一步，都让我很不解。 ”
那是铭云的声音，萧故知道他素来城府颇深。萧故听到此处便推门进去了，众人也只得将那些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他们站起来行礼道:“教主。”
萧故点了点头，抬步就坐上了主座。他淡然地.看着面前的五位青云教元老人物，以胸有成竹的口吻说道:“昨夜的事我已然知道了，各位也不要太，过担忧。被抓的人叫做呈术，当年他的父亲无辜卷入一桩冤案后被斩首，母亲也气急攻心而死，而为了邀功而草率结案的人正是当今的隐迢城府尹。若是被抓者为旁人也罢了，可是他，绝不会出卖青云教。”
萧故在说这番话时，门外早已走进了一个教徒，他恭敬地站在一边，直到萧故说完才欣然行礼道:“教主英明，据暗桩来报，呈术果然已在昨夜自刎而死。是衙门故意放出他还未死的假消息，以此来搅乱我教。”
萧故不经意地低头，眼中落入黯然之色。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萧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