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华殇》小海同学

6、第六章 征西王妃

　　定都城世代以王气蒸胜著称，城中心自然就是东州皇帝的宫城。从德胜门出去，一条斜斜的红墙砖道，连接着一个既独立，又与宫城浑然一体的精致府第。
　　府第的规制并不算大，但如果以大小来判定府第主人的身份就很可能会犯下严重的错误。府第正门常年不开，门楣上悬挂着一道压金镶边，纯黑为底的匾额。上面以官梁体写着方方正正的三个字：“凤翔府”。
　　凤翔公主，当朝天子唯一在世的妹妹，安国公李阜城之妻，李飞的母亲。
　　京里稍微有一点年岁的人，都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凤翔公主出嫁时轰动全城的盛况。那高倨于迎凤楼上俯视平民的新婚夫妇，简直就是英雄美人四个字最直观的诠释。二十四年时光荏苒，两人恩爱依然，互敬互重，膝下一男三女，皆是知书达礼的孩子，在众人的眼中，这绝对是堪称最完美的家庭典范。
　　原本按皇室惯例，凤翔公主与李阜城成亲后，应是由李阜城移居到公主府，外人对他以“驸马”而非“公爷”相称。但由于公主本人的意愿，加之先皇太后一向不赞同让公主们在婆家高高在上，享受不到天伦之乐，故而凤翔公主婚后便移居安国公府，在府内与公婆以家礼相处。公主生性贤良，为人端庄持重，命令下人只要是在国公府之内，统统以“夫人”称呼她，对她自己带来的宫人，更是严加拘管。后来李阜城战功日著，在朝中越发的显贵，公主又时时刻意低调，朝野上下渐渐便习惯了将两人的关系视为“国公爷”和“夫人”，而不是原本应该的“公主”和“驸马”。
　　这座凤翔府是公主十五及笄之年敕造的，自她大婚后，便空闲了下来，公主觉得空置可惜，命人在里面养植了无数的奇花异草，四季常香，宫中后妃与亲贵家眷们常在花期前来请求赏游，是京都上层的一处胜景。公主在斋戒、礼佛时，或者是太皇太后要来小住的日子，都会搬回去住上几天。
　　梁长安与李飞二人回来时，王妃与凤翔公主平素里交好，王妃礼佛结束，便到李飞母亲的公主府小住。
　　这日一大早，梁长安便遵从父命，前往凤翔府迎候王妃，护送着她的銮驾回到征西王府。此时老王爷与太夫人已逝，无须前去问候，所以王妃直接吩咐回她日常起居的内院正房。
　　顺回廊过侧院，沿墙栽种着一水儿的晚桂，此时花期未尽，尚有余香，王妃略略放缓了脚步，似在感受风中馥郁。恰在这时，有一缕琴音逾墙而来，虽因距离较远，听不真切，但音韵清灵，令人陡生涤尘洗俗之感。
　　“这是何人抚琴？意境非凡啊。”
　　梁长安仰首细听了片刻，答道：“这是孩儿书院的先生，姓白名无殇，带领我东州学子返乡，来定都小住，目前就下榻在雪庐。”
　　“娘是否想要见见此人？”
　　王妃淡淡一笑：“既是我儿的先生，你们好生招待就是了，何须见我？”
　　“可是此处听不真切，不如孩儿请先生进内院，隔帘为娘亲抚琴如何？”梁长安建议道。
　　王妃眉间略略一蹙，但辞气仍然温和：“安儿，书院先生来此是客，并非取乐的伶人，岂能这样召来唤去？日后若有机缘，我自能再闻琴音，若无机缘，亦不可强求。”
　　梁长安这才恍然，自己对先生颇有些不尊重了，见母亲已经拒绝，便没再多说。他的本意自然也不是存心要失礼，只是从小的习惯使然，总觉得母亲地位尊贵，喜欢谁的琴便叫来抚上几曲就是，没有多想，结果受了责备，不由满面通红。
　　到了内院正房，王妃靠着临窗设的一张长榻坐下歇息。她向来颖慧，已看出儿子都好象有事的样子，便没有多留他们，只闲谈了几句，就让儿子出去了。
　　小王爷则立即赶去了雪庐。这时白无殇已没有在抚琴，而是拿着本书在树下翻读。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后，他抬起头，朝院门方向展颜一笑，阳光的斑点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晃晃悠悠在他脸上跳动着，愈发显得那个笑容生动之极。
　　梁长安也笑了起来，走上前拱了拱手，问候道：“先生昨夜睡得可好？”
　　“你担心我睡不好么？”白无殇示意他拖个竹椅过来坐，“我们江湖中人，哪里会有择席的毛病，不过是想着鲁中说的大热闹，睡的迟些，今天才起来晚了。白福说你早上也来过一趟？”
　　“嗯。”梁长安四处望了望，“怎么没见白福？”
　　“哦，白福第一次来定都，我让他出去玩一会儿。”白无殇轻飘飘地说。
　　梁长安不由有些冷汗。白福的心智象个孩子，但武功却是超一流的高绝，白无殇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把他放了出去玩，胆子还真是不小。
　　“你放心，我们白福是不会惹祸的。”白无殇如同能读出梁长安的心思般，挑眉笑了笑，“就算真惹了祸，以他的身手，一跑就不见了，人家也找不着王府的麻烦。”
　　“我哪里是怕有麻烦的意思？”梁长安苦笑道，“先生又冤枉我。”
　　白无殇也不多说，敲了敲桌面道，“既然你来了，不如去拿个棋盘出来，我们厮杀片刻如何？”
　　梁长安忙站起身来，亲自到一旁厢房拿出一副棋子棋盘，在树下石桌上安放好。白无殇虽是才华天纵，但也并非真的十全十美，至少棋艺方面他就未算得一流。这一路入京，梁长安早已知道他的底细，根本不必用上全力，就能让他撑腮拧眉，想个半天。
　　棋毕三局，白无殇完败。梁长安笑着拂乱棋子道：“先生棋意虽好，但天生不擅计数，我可以在这里放一句大话，这辈子你估计是赢不成我了。”
　　“你别得意，等我教会白福，有你哭的时候呢。白福虽然不象一般聪明人那样能够心思百转，但专注力却极是惊人，我所认识的人中，没一个及得上他的。”
　　梁长安没有理他试图找回场子的话，而是抬头向外望了望，问道：“先生到底让白福去哪里玩了？都到正午了，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