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的反派大佬组团找上门了》月落关山

24、第 24 章

　　“……阿邪？”柳霁微咳了两声，勉强看清少年的侧脸，“怎么是你？！”

　　尹邪看向他的目光无比复杂，仿佛跨越千万光年，诉说千言万语。

　　然而不等他开口，柳霁微已经劈头盖脸地一顿训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不要命了！”

　　在尹邪愕然的目光中，柳霁微简直想气急败坏地拎着对方耳朵一通教训。

　　这可是酆都，鬼王的老家！

　　太虚在厉城时尚且不敢与之作对，主动避其锋芒，这小子竟然敢主动送上门来，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怎么不把天捅出个窟窿出来呢！

　　也是柳霁微护短过于心切，反手把尹邪薅过来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确认对方刚刚下来时有没有受什么伤。

　　因此未能察觉，对方的神情相当地……怪异。

　　仿佛是某种恶劣的因子已经险些按捺不住、巨大的恶兽即将出笼，却被人对着脑袋结结实实捋了顿毛，沸反盈天、山雨欲来的癫狂被强行凝固，有些惊疑不定地收住抬起到一半的爪牙，犹豫直接将山河踏碎了事，还是将那副险些掉下的面具再戴戴好。

　　毕竟那人掌心的温度实在过于温热。

　　他像眯起眼睛非常受用的小动物，无法对抗溺毙其中的天性。

　　于是少年顺着力道，小心翼翼地反过来往那人怀里钻了钻，声音闷闷的，还有些发抖，听不出来是不是哭了：“哥哥，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

　　——怕到赶回厉城目睹惨状的一瞬间差点直接毁灭世界了。

　　柳霁微一顿。

　　他这人别的都行，但最受不了别人的眼泪。

　　尹邪一哭，他迅速反思了一秒。

　　……好像是哦。

　　换他回来，发现一夜之间，自己连人带家变成一堆废墟，估计也得吓一大跳。

　　他迟疑了几秒，继续道：“那这也不是你乱来的理由——”

　　尹邪：“哥哥都不给我留个信，我一路追踪你的灵力波动，看到城外山上的血迹时差点吓疯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心惊害怕。要是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柳霁微一把捂住他的嘴，“呸呸呸”道：“你这孩子，别说傻话。”

　　尹邪委委屈屈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眸光甚暗。

　　他这话说的倒也不假。

　　吸收完魔气赶回目睹厉城后的那一瞬间，难以形容他是如何失去所有表情，心脏仿佛停跳。

　　并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

　　——是那只天魔。

　　他在极北之境遥远的罗刹海，隐约地感知到那即将降世的天魔气息，随手捏死，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然而谁能想到，命运对他开了个如此恶劣的玩笑。

　　那天魔降世的地点，竟就在厉城之外。

　　若非他当时随意之下心念一动……尹邪简直不敢想象，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之人再次在眼前消失的结局。

　　非常吃这套的柳霁微丝毫没察觉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的，语气已经软和了许多，甚至设身处地，有些心疼少年，只道：“当时情况危急，不知为何传音符联系不上你，我也有不对，但这也不是……”

　　尹邪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是哥哥的错，哥哥是天下最好的人，万般错处都不会是哥哥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来迟了，才让哥哥受了这么多苦。”

　　柳霁微：“……”
　　他这下彻底哑口无言，看见少年这番惊心动魄的操作冒出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以后不许了。”

　　他有些头疼：“算了，这事本来也因我而起。”

　　在柳霁微自己眼里，是任务对象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耷拉着耳朵被自己驯化，而这场面落在另一人眼中，简直堪称诛心。

　　楼浮生阴沉道：“微微，这个人……是谁？”

　　当着他的面，那少年微低着头，堂而皇之地往柳霁微怀里钻，举止亲密地揽过他的腰，柳霁微虽是责怪，可话里的关心回护、一派爱怜，又岂有半分虚假。

　　而他只是上前一步，柳霁微便下意识地将少年挡在身后，右手按在剑柄上，满是警惕地看向自己。

　　这场景简直比世间的任何刀剑都要诛心，比柳霁微反手捅进他胸口的莫邪还要剧痛。

　　让他嫉妒得赤红了双目，心脏翻天覆地得绞痛，几欲发狂。

　　——曾几何时，那人满是关怜的目光也曾长久地独属他一人。

　　是他自己。

　　亲手毁了这一切。

　　鬼王竭尽全力将唇齿间咬碎的鲜血咽下，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语调说道：“微微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他与朕同穿着婚袍，马上就是朕的新娘，与朕永不分离。微微，快到朕身边来，朕知道错了，只要你愿意，我会派人重新锻造一柄新的莫邪，微微愿意往朕胸口插着玩儿都没事。”

　　柳霁微：“……”
　　谢谢，没有那种特殊的癖好。

　　他看到楼浮生这副样子，终究是没忍住道：“你……这又是何必。当年我自认做得仁至义尽了吧，那条命就算是送你了，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好么。”

　　没想到楼浮生听到这话，仿佛更受刺激、疯得更厉害了。

　　坐拥酆都、叱咤风云、能在修真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此刻却像被主人抛弃、雨夜中一无所有的困兽般，掌心因为心头巨震微微颤抖。

　　他不愿意去细思别的可能，转而看向被柳霁微护在身后，无比碍眼的少年，鬼气森森道：“……就是这个人么？”

　　“一定是这个人迷惑了你，微微，你只是一时被他蒙蔽了，只要我杀了这个人，你就愿意回到我身边了。”

　　柳霁微：“？”
　　逻辑感人。

　　他立即道：“等等，不要冲动，有事好商量！”

　　他想稳住楼浮生让人先冷静下来，可鬼王怎么可能冷静得了——他要是不疯，也不会做出柳霁微死后差点把他魂魄禁锢做成傀儡的事了。

　　下一瞬，随着楼浮生心念乍起，银白色的勾魂索从虚空中骤然出现，这是归属于历届鬼王的极品仙器，合道期之下，无论仙鬼魔妖，魂魄通通能勾出碾压粉碎，此刻，银白色的锁链因为主人的愤怒窸窣作响。

　　柳霁微：“！”

　　虽然立即心头一紧头皮发麻，但他仍旧下意识把尹邪拦在身后。

　　楼浮生自小被他养大，功力深浅他自然清楚，尹邪现在可还是个孩子，要是挨这一下，指不定得魂飞魄散！

　　他一咬牙，心道大不了让系统想办法带着任务对象想办法先跑，自己留下来断后。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尹邪竟然上前一步，将他完全挡住，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哦？就凭你，也配？”

　　柳霁微：“……”

　　目睹这一幕的他简直快要吐血，只见尹邪拦都拦不住地疯狂挑衅，听得柳霁微心惊肉跳，简直担心他下一秒就要被震怒的鬼王直接捅死。

　　楼浮生怒极反笑，连道了三声“好”，二话未出，锋利无匹的勾魂索如有千钧之势地直直向尹邪飞去！

　　柳霁微简直不敢看，正要想办法捞人，却见尹邪气定神闲，避也不避，竟然就这么生生接住了那能破碎合道期真人肉身的银白锁链！

　　然后伸手一划，直接虚空捏出一座透明无形的结界，将柳霁微牢牢地护在其中：“别在这儿打，伤到哥哥就不好了——哥哥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身形一闪，人已出现在远远半空，远远望去只余一个小点。

　　几乎是瞬息间的功夫，两人在酆都上空已经交战了数个回合，两人所经之处无一不是灵光四溢、电闪雷鸣，空气中爆裂出灵气对撞的轰响。随便一丝外泄的灵力波及到地上，都是大地剧震，鬼怪尖啸四散，建筑物轰然倒塌。

　　这种层次的神仙斗法，稍稍被波及都是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酆都众鬼皆是四散逃难，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找地方躲避，生怕被殃及池鱼了。

　　“上面那是咱们殿下吧，好家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才跟新娘入洞房吗？怎么跟人打起来了！”
　　“那人什么来头！竟然能跟咱们尊上打得不相上下！”
　　“这不会是来抢亲的吧！我就说，鬼王殿下那新娘绝对不简单！竟还是个红颜祸水！这还没过夜呢，差点把酆都捅出个窟窿来喽！”

　　勾魂索划破长空，少年身无一物，出手却仿若闲庭信步一般，竟丝毫不落下风！

　　楼浮生面上不显，心中却似掀起惊涛骇浪。

　　——旁人看不出其中门道，他却无比清楚。

　　这少年绝不简单。

　　他抬手轻轻一拂，便化去勾魂索的重若千钧的威压——这里可是酆都，他的主场，勾魂索连通着地府深不可测的灵力，哪怕太虚那些老东西，在这里都占不到几分便宜，少年神态却说不出的轻松闲散，周身灵力不仅看不清来历，简直无穷无尽！

　　楼浮生神色森然：“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朕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少年眉毛微挑，似乎有些嘲讽：“哥哥是何等金尊玉贵又慈悲怜悯的人，你竟敢辜负他，怎么当初在忘川边，天雷没有直接把你劈死呢。”

　　楼浮生被他说中痛处，双目赤红，几欲发狂，书生般白净清秀的面容扭曲，犹如幽冥恶鬼一般：“关你什么事？！你这个小白脸，仗着有几分姿色，接近朕的微微，又是存的什么心思？！”

　　他简直怒不可遏。

　　男人最了解男人，这少年来历不明，分明是极度危险、心思深沉的人物，却在柳霁微面前摆出一副无辜柔弱的姿态，他还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心思？！

　　他曾与柳霁微朝夕相处，知道那人最是容易心软不过，恐怕到现在还被这小白脸蒙在鼓里。

　　柳霁微的满心关切、句句回护，曾经分明是他的独属。

　　可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只是看着那二人亲密的姿态、低声的耳语交谈，就让鬼王嫉妒得发狂，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心中燃起的暴戾和妒恨烧得他理智全然殆尽，灵力不管不顾地疯狂涌入，招招狠辣无比，恨不得立马将这碍眼的少年绞成碎片。

　　只要这少年死了，就没有碍事的人横亘在他与微微之间了。

　　众鬼哗然之间，他俩又不知交手了几百回合，直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厚重的云层上空隐有雷声哗然。

　　突然，楼浮生嘴角勾起隐秘一笑。

　　仿佛胜券在握。

　　捆仙锁陡然分成数道，像是银色锁链织就的牢笼，天罗地网般向少年涌去，封死了任何一个能够逃脱的角度。

　　——他方才与这少年周旋许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就算来历和实力深不可测又如何。

　　到底还是道行太浅。

　　楼浮生是从尸山血雨里一步步爬上来的酆都鬼王，手中累累白骨，对付过的对手不计其数。

　　他先前假意收敛，哪怕最震怒之时，也未暴露全部实力，就是为了这一刻，歇下少年的防备，再将其彻底钉死其中。

　　到那之时，就再也没有人能……

　　铮——

　　空中似有虚空撕裂之声，又仿佛万籁俱寂。

　　勾魂索仿佛被施咒般定在原地。

　　少年双指并起，就这么将本应将他肉|体连同神魂一起撕碎的锁链轻而易举地定住。

　　对方用一种微妙怜悯又嘲讽的眼神看着他：“历任鬼王更替，得到酆都的传承认可后，灵力来源都会与酆都紧密相连、同根同源，灵力暴涨为原来的数十倍，故而能以雷霆手段镇压其余众鬼。而一旦年久衰弱，下一任天资卓绝的继任者出现，酆都便会毫不留情、甚至千百倍地将曾经慷慨赠与的力量收回。鬼王一名，何等风光，到头来，也不过是酆都的傀儡罢了。”

　　他神色散漫浅淡，楼浮生心下无比骇然。

　　不是少年所言天方夜谭……

　　而是他说得半点不错。

　　亲手将上任老鬼王的头颅斩下后的一瞬间，他便觉一股庞大精纯的灵力瞬间涌至四肢百骸，冥冥之中好像与酆都建立了某种隐秘的联系。

　　但这本是历任鬼王心照不宣、绝不会为外人道的辛秘，连他最信任的下属都不曾知晓，这来历不明的少年又怎么会知道？

　　尹琊却面露遗憾：“可惜，哥哥似乎有所顾虑，不能直接杀你，其余事小，他生我的气便不好了。”

　　楼浮生瞳孔微微放大，隐有所感，却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微微抬手，将动弹不得的勾魂索轻轻一按。

　　——下一秒，那遮天蔽日的银白锁链，碎裂成无数碎片。

　　楼浮生仿佛看着什么怪物一般，双目瞪大，看着少年在半空中如履平地，步步走近，嘻嘻笑道：“不过么，虽然不能直接杀你，就把你变成废人，直接捆到哥哥面前好了。”

　　.

　　被保护在结界中尝试了半天也没能突破的柳霁微：“……”

　　他就算再后知后觉，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尹邪这小子哪有半点要被鬼王碾死的柔弱相。

　　……他凶残得快把酆都夷为平地了。

　　他干巴巴道：【……统，你怎么看。】
　　这像是需要他关心感化的小可怜任务对象么。

　　系统也久违地陷入了沉默。

　　不知什么时候，在他的后台页面，尹邪的人物面板不知什么时候似是被某种外在力量干扰，变成了信号不良的【？？？】

　　备注：【极度危险！！正在进行任务可行性评估……】

　　它正在权衡要不要火上浇油，将这“好消息”告知宿主。

　　暂时并不了解这一噩耗的柳霁微此刻还无知地望向天边呆住，喃喃道：“这小子真要毁灭世界，谁能拦得住他……”

　　然而下一秒，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外人入侵、足以撕裂天际的巨响异动传来。

　　短短一天家园饱受摧残的酆都众鬼怪：“……”

　　已经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的柳霁微：“……”

　　乱成一锅粥趁热喝了吧。

　　这是楼浮生的老仇家趁机打上门来了？

　　但硝烟散去，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柳霁微神情凝固了。

　　那人一头张扬的红发，脸侧隐约有青黑色鳞片浮现，瞳孔竖成细细一道，神情恍惚，如在梦中。

　　——是柳霁微虽然几十年没见，却绝不会忘记的老熟人。

　　妖界之主——

　　“……赫连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