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殿下千千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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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这样背对着僵持，池中的鱼儿来回游了一圈又一圈，从日头高升到缓缓落下，身后终于传来轻轻的叹息，随后是一阵脚步声。
乔吟心想大人那般高处不胜寒，自己公然驳了他的面子，许是走了吧。
她犹豫着回头，不巧正撞上顾淮孑盈盈的目光，就那样站在不远处静静盯着自己，他的虚晃一枪让乔吟毫无防备，唇角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顾淮孑到底还是来到了跟前。
“大人若唤不出口，就如喻承一般唤我公子，公子若还是唤不出口，直呼本名也不是不行。我姓顾，河汉江淮的淮，茕茕孑立的孑，阿吟可要记好了。”
顾淮孑嘴角还带着笑意，丝毫没有被她的无礼所惹恼，真字逐句如暖风徐徐，落入乔吟耳畔瞬间化解了一地的寒冰。
她的眸眼落在顾淮孑略带胡渣的面庞，从前飘飘欲仙的白衫也多了些许褶皱，边关的日子应是多苦寒。
”大人……苍老了许多。”
顾淮孑的示弱换来乔吟的缓和，他主动坐上了池塘凸起的平角处，与她相对，视线转移到了乔吟手中紧握的折扇，轻皱的眉角细微松开。
“原本想着直奔京都，不知怎的记起该来看看你。绕到幽州不见，才知你耐不住性子来了这里。”
“难为大人还记挂着。”
“你过的可好？”
“好。”乔吟嘴上说的好，顾淮孑却不这么觉得，落屏之事她没能一报还一报定然是不爽的。
遥想落屏遇难的那一夜，她伪装的盔甲尽数被击碎，顾淮孑沉默的陪伴是刻录在深处的淤血，小小折扇是现实的羁绊，羁绊与沉积越深越大，无端生出自我怀疑。
顾淮孑原本以为回了家，乔吟会选择安稳而平淡地度过往后余生，他虽有承诺却不忍打断她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日子。
不料再遇，她依旧是从前那个横冲直撞不会轻易罢休的女子。
当初的她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要扯下恶人的一层假皮，注定他们从来一条路。
“有一条路多有风波，若你还愿同行，我邀你共赴。”
他的语气郑重而严肃。
“是为何路？”
顾淮孑目光投入清澈的池底，没有浑浊加注的水面波澜不惊，游鱼肆意徜徉好不快活。
“阿吟觉得……高末可诛否？”
“诛……高末……”
乔吟怎会预料到他所要做的再度与自己不谋而合，纵使是父兄沉冤昭雪，高末其人亦也不能任其横行无忌。
她曾见过，寒窗学子跪于金榜之下锤头痛心，底层官民咽下苛刻苦难弯低脊背，他们怨的是自己苦学无术，怨的是缺天地一分灵气，殊不知是背后一双隐形的手推着世人独饮鸩酒。
“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提及高末她一刻也不愿耽搁，顾淮孑知她情急一把将她拉回。
乔吟未有防备之下脚腕一崴即将跌倒，他们所坐的地方本是一处额外开辟的凸角，顾淮孑一人坐着都显狭窄，为了防止乔吟摔落地面，他不得不伸开双腿让她坐到自己身上，同时缠住她的腰部。
乔吟有些尴尬地立刻回看顾淮孑，大人却笑笑没有松手，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乔吟不动他不动。
“公子，李昱找到了！”
喻承径直而来，撞上此情形忙捂住双眼转身流畅离开，简直一气呵成，还不忘留下一句掩耳盗铃之话，“我什么都没看见。”
乔吟反应过来连忙从他怀中蹿出。
“大人，一……一起去看看吧。”
“好。”
她乖巧地跟在顾淮孑身后偷偷松了口气，掩饰加速跳动的心脏。
奇怪的是，他们跟着指引竟然到达了牢房最深处，李昱被关于一处石门内四肢受束。
原来，他疯了。
刚抓到他的时候他只顾机械挣扎，浑身上下弄的遍体鳞伤也毫无知觉，宋自清为了防止他继续自伤，只能利用牢房的刑具将他暂时管制。
李昱的夫人秦氏很快得了消息，此刻扑过来哭的梨花带雨。
而四肢被束缚的李昱毫无共情，满头的发丝不知在何时一夜变白，褶皱皮肉下是满脸的神神叨叨，摇头晃脑目无血色，嘴上还在不知念着什么咒语。
附近被隔离的“本靥”明明已经遮蔽了双耳，却还是出现了轻微的不适，乔吟猜测这是如琴声一般，可以控制这群人的某种咒语，特意提醒宋自清关紧石门与外界隔离。
与传统的“本靥”不同，李昱看似尚有神志，却又像是重新被换了一副大脑。
宋自清向顾淮孑汇报了抓捕李昱时的细节，他现于一处地势复杂的峡谷内，大批疑似传道人员聚集在那里。官兵到达时，他们面无表情似是未曾察觉危机，亦或是压根不把危机放在眼里。
“高末擅长此道，以药入魂，以医害人。”
顾淮孑见过被长生药困住的父亲，他的症状与李昱有些相同，瞳孔放大眼袋黑肿，明明疲惫不堪却尚有精气，每日上朝每日批文，似得新生又似已亡。
这一切代表着，高末已经开始了他试验的第一步，并很快会施行到最高处。
“公子，拖不得了，还请公子即刻返京。”
宋自清最先反应过来，猛的跪在地上请求顾淮孑展开行动。
“阿吟，准备好了吗？”
顾淮孑攥紧拳头青筋爆出仍不忘反问乔吟，得到了她无比确信的点头，他紧张地吞咽口水开始计划。
“我所真正信任，唯你们三人。”
“宋自清仍留守朝野之外，替我看顾一方百姓，必要之时可特事特办。
“微臣明白。”
“阿吟与喻承随我一同前往京都，喻承在京都有其家族权势所在。因先前大学士一案，衡南侯府涉足一二，回京后为避免二次冲突，最好养精蓄锐，没我的指示不得妄动。”
“公子……”
喻承多有质疑，在看到顾淮孑决绝的眼神后无奈熄火。公子最近管束自己越发严重，也不知是否是多虑了，总觉得他是在害怕。
“至于阿吟……你随我来。”
顾淮孑单独将乔吟领至一处僻静。
”介于高末曾见过你，你的身份藏不住太多，不过尚可另加一些，以作更改。你最是机敏，我不多干涉，只是……难免要委屈你。”
“大人只管吩咐。”
“我本意，让你以侍妾的身份随我一同入京。”
顾淮孑的建议是如今波云诡谲的局势下最紧急也最恰当的选择，乔吟身为女子或许势弱，却也在某种时刻可化作利刃。
“大人的……侍妾？”
乔吟似乎懂了，顾淮孑是想要他利用女子的特殊去做男子不易做的事。
“不错。”
“那我的任务是……”
“你的任务，会从我带你进宫那日真正开始。我会为你制造契机，赢得陛下青眼相看。陛下如今身体不好，身边的妃嫔大多年华老去疲于应付，他如今需要的，是一朵养眼的解语花。”
“高末是一代近臣，你要比他更近。也因你的原因，我会与陛下发生嫌隙，同时给高末制造另一个烟雾弹。”
的确，皇夺臣妻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这么大的事件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接受，这样的理由纵是高末再疑心也找不出破绽。
大人的计划有可行之处，可乔吟还是从他的眼里读出了淡淡的愠意和担忧。
“我会在宫内设置眼线，若遇危险可随时找他们求救。我唯一担心，若有万一我所不能触及，那时……需要你实现自救。”
顾淮孑说后半段的时候明显压抑着情绪，他明白此事危机重重，将乔吟卷入尽是黑暗的深渊是不负责任的决定。
他所害怕的，是要用在意之人的性命来换取坦途，如同曾经的喻承，那时的少年义无反顾挡在自己身前，遍体鳞伤护他重登帝位，若是这样的路他宁可不走。
他当下的反复确认，是惶惶不安之下必须要叮嘱的。
“你想好再回我，无论什么我都尊重。”
“不用，我愿意。”
乔吟答应的很干脆，坚定信念丝毫不逊色于顾淮孑。
大人信任，她必须对得起，不为诛奸佞，唯愿山河清。她每日反复阅扇，其中忧国忧民无不牵动心绪。
况且，这条路只有她走最合适。
顾淮孑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孩，他果然从来没有选错，女孩透出的义无反顾与前世的泪水交融，真后悔自己当初没能救下她。
好在，他们还会有未来。
顾淮孑的右手轻轻抚上乔吟的发间，从前做这样的动作多是怜惜心疼，如今乃心所牵系。
他从紧贴的胸口取出曾被自己没收的那支银簪，银簪时隔多日依旧光泽无暇，愈发明亮锋利，应是有被细心呵护。
他温柔地将它送还乔吟的发间，愿它如我随你划破迷瘴。
“从今日起，你当称呼我为——殿下。”
顾淮孑堪堪一句，乔吟心领神会。
果然和猜测的大差不差，大人身登高台，可达天听，这样的人拥有天生的资本，与泥沼中摸爬而出的高末注定是鲜明的两个阶级，与她亦是。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殿下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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