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纸尽（双重生）》曾阴

41、我有故人约

　　“不是说好了卯时在此地交接吗，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幽州城外一里的林间大道上，乔吟与四五衙役正来回挪步，反复眺望来人的方向。

　　幽州的日子已过去两月有余，大人与喻承未曾来过一封书信，似是三人不过短程同行，来去匆匆。

　　若说不失落才是假话，但人行一世，总还是要往前看，过客擦身落叶更知秋。

　　譬如今日，乔吟奉阿兄大人的指令带领府上的一班衙役，前来接收刚由平洲转道而来的一批囚徒，可等了半天别说人了，连鸟儿都不见一只。

　　她明显有些恼火了。一旁的小厮是乔鸣专门给她配的随行名叫吕二，性子软糯客套，与她截然相反，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烦闷赶紧劝慰。

　　“许是去哪儿开小差了，要不小的再往前走走？”

　　“不用，说在哪儿等就在哪儿等，惯的他们一群群的臭毛病。”

　　幽州常接收来自各地转运的囚徒，自石江落马以来，制度管理日渐完善，针对囚徒生成了一套完备的流程。

　　然而，幽州的成功并不代表其他府衙也能够一一对照改进，反倒是常有些不知好赖的异地官差凭空找事。

　　这会儿还不来的唯一可能，便是负责押送的人员处事没有效率，过于拖沓。

　　乔吟打定了主意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群吃空饷的混账。

　　密林深处却传来了一串细嗦的铁链声，伴随着刺耳的嘈杂。

　　她顺着方位望去，尽是高耸的林木掩藏深处的弱小，低头发现淤泥地面有轻微拖拽的痕迹，还残留了部分衣服碎片。

　　乔吟当即取过一旁衙役的佩剑。

　　“你们暂留此地，我去看看。”

　　“小的跟您一起。”

　　吕二严格秉持乔鸣大人的指令，前脚后脚跟紧了这位姑奶奶。

　　相反，衙役们要心大不少。

　　他们在府衙的时候就日日被乔吟盯着晨起晚间训练体格，早已熟悉了她的做派和本事，格外听从指挥。

　　乔吟顾不得等吕二，片刻功夫已快步穿过密林来到一片空旷地。

　　一群官服打扮的男子正猥琐地乱窜，嘴上喊着别跑，囚服装的女眷被强迫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无奈手脚都被铁链束缚避无可避。

　　男人们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让乔吟回想起曾经在幽州也有那么一群人被同样如此对待过。

　　为首的满脸胡渣的官差吩咐手下控制住女囚，从熙攘惊恐的人群中抓住一位女囚的头发，女囚吃痛倒地，被他拖着便要往树丛深处去。

　　她不停地挣扎反抗，身旁一位年长的妇人顾不得危险，拼了命抱住她的双腿不让其离开，却被边上看守的官差狠狠朝着胸口猛踢。

　　血与泪的交织，是撕碎天地的抗诉。

　　危机关头，乔吟对准胡渣官差的方向从指尖发出一支银针，那人吃痛松手，其余官差察觉动静，纷纷从地上捡起随意丢弃的剑柄，拔剑警示。

　　女囚们寻得一丝喘息快速缩成一团，互相取暖。

　　乔吟如神明般踩着落叶缓缓登场，府衙普通质地的青铜剑到了她手中，如同有生命般灵活自如，一剑接着一剑，不带一丝喘息，便将陆续猛扑上来的官差一一打退，还给每人赏了两击吃痛的腿刺，官差们突围不成，纷纷跪地求饶。

　　她将剑锋对准胡渣官差喉结处，平抬其下巴居高临下，没有半点表情。

　　“谁指使的你，随意玷污女眷清白？”

　　那人吓到失禁。

　　“没，没人指使，是，是小的色迷心窍。”

　　回答的很快，就跟事先已经准备好事件败露的说辞一样。

　　阿兄与自己提及，这批囚徒身份特殊，是某位落马高官的直系亲眷，没有男囚全是女囚，所以特意让她亲自相接，如今这么一看，里头怕是大有文章。

　　官场的事情，与他高末哪里能脱得了干系。

　　“你不说我也知道。色迷心窍？他一个阉人早断了种。至于你嘛，也是时候该戒色了。”

　　乔吟一剑垂直而下果断干脆，直中两腿子孙根，疼的那人嗷嗷直叫唤。

　　这一幕正巧被好不容易追赶上来的吕二看个正着，惊地两腿一哆嗦，赶紧捂住□□。

　　“回去转告你主子，谋大业者做的太狠，可不是一桩好事。”

　　这群从平洲来的官差你拉我拽地落荒而逃。

　　女囚们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感激涕零，相反，她们的目光注视着乔吟满是警惕。

　　人群中，乔吟竟然依稀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曾多番追寻无果的女子，那个高楼含笑心口渗血的姑娘。

　　这时的她虽是一身囚服不施粉黛，头发被暴力扯散，狼狈十分，仍难掩贵气，那通体的气质是未曾被岁月摧残的漏网之鱼。

　　因缘际会，你曾助我与恶并肩，我亦有幸护你坦途。

　　乔吟随手将自己的外衫脱下，覆在女子肩膀，淡淡清香抚慰胆怯，女子抬眼含泪胜过千万话，妇人们团团围在一起，不发一言。

　　“我是幽州府衙派来接各位的。各位放心，幽州的情况远比想的要好，日子虽有些苦，却尚有希望。有希望，总还是能过下去。”

　　乔吟的淡然让她们渐渐放下戒备，彼时过多的关心对她们来说，都是怀着待价而沽的另一种目的。

　　到了绣房外，管事是老吏的胞姐，与老吏的洒脱截然不同，他的胞姐明显要精明能干不少。

　　“真真罪过，怎么还让小姐亲自去跑一趟。”

　　“劳烦您先带她们换身干净的衣裳。”

　　乔吟特地多留了一会儿，陪同忙前忙后将这批女囚安顿好。管事很会看眼色，就她刻意的行为应该会多加关照。

　　正准备离开，女子叫住了她。

　　“还未问过恩公姓名。”

　　女子抹去面上的尘土露出标致的样貌，是印象中世家娇养的幻化，皙白的肌肤没有浓重的红粉堆砌，更能直观感受真实的情绪。

　　不知是否是故人的缘故，乔吟面对她会产生莫名的心虚。

　　“叫我阿吟吧，我也尚不知如何称呼你？”

　　她们相识于混乱，相交于逃亡，不知称呼，唯有连心。

　　“玉祯。”女子多有紧张应是惊魂未定，仪态依旧不拘俗套。

　　“不知为何，我见阿吟竟似前世相识。”

　　她无他意，只简单表达自我情绪，落入乔吟耳中格外暖意。

　　“或许……早已相交。”

　　晚间赶到府衙，完美错过阿兄放衙时段，借着不被他知晓的目的，偷偷将此次转移囚徒的档案调取了出来，一番查阅才发现，这次还真是一个大官。

　　正一品，殿阁大学士。

　　“小的听晚间打更的六子提起一嘴，说他有位亲戚参与了此案。提及这位宋大学士颇有夸赞，可不知是何处犯了陛下的禁忌，陛下盛怒，这才降罪严惩。”

　　“要不是衡南侯府与之联姻全力作保，怕是要诛九族，如今只是撤去职务留待审查，已是天大的恩赐了。男丁那边不知怎么处置，女眷们原计划是要放逐回他们的老家——平洲。不知怎的，平洲又转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京都宋家？衡南侯府？

　　乔吟记得大人与自己提过一嘴，喻承就有那么一位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宋小姐，不知是不是一个人。

　　“可知晓衡南侯的名讳？”

　　“这个……小的没留意，得再去打听一下。”

　　小姐的思绪转的太快，一时间吕二摸不着头脑。

　　“快去。”

　　乔吟打发完吕二，自己又反反复复翻阅起档案，试图从中找出些什么，可翻来翻去一无所获，这些东西似乎都被人刻意遮盖过。

　　“小姐，打听到了！衡南侯喻东沿乃是陛下的堂弟。”

　　吕二气喘吁吁不负所望。

　　果然……姓喻，喻承是侯府之人。

　　按照打听来的消息，以及结合现实所得，可掌铁束卫如此大权，他的身份就只能是那位年少即随军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衡南侯大公子。

　　那大人这位公子呢？

　　“公子……”

　　乔吟低声呢喃，她似乎探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公子？”

　　吕二不明所以。

　　“说起公子，小的还打听到一桩怪事，说是平洲城也出了一位乔鸣乔大人，与咱们公子同名同姓。唯一不同的是，那位大人年近半百，咱们公子尚在而立。小的方才入府时，正撞上御史大人传令，要公子前往平洲一聚呢。”

　　他这话，彻底将乔吟混乱的思绪弄的更乱了。

　　“御史大人……在平洲？”

　　“是啊，公子这会儿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听意思还挺着急。”

　　大人明明说了要去边关，还答应她会尽快赶回，连日来没有半点新消息，如今突然去了平洲，也不额外知会自己，莫不是真打算私下解决李盈？

　　“此去平洲来回再快也要五日，阿兄可提及，府衙内外事作何处置？”

　　“好像是去传了县丞过来。要我说，县丞那一把老骨头怕是够呛，还得靠小姐主事，咱们幽州才能蒸蒸日上嘛。”

　　“阿兄何时出发？”

　　“那边催的急，应该连夜就过去了。”

　　“你抓紧去通报一声，让阿兄稍等，我随他一道。”

　　“啊？”

　　吕二还在幻想乔吟未来的宏伟版图，当下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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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掉马甲+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