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兮》崔笑笑

16、16章

　　“没啥大事儿，你爸爸今天应该还不会回来，我就在这儿陪你吧。”

　　“什么意思？”

　　“我晚上就不回学校了。”

　　“....不用，我可以一个人，您还是回去吧。”

　　“现在天都已经快黑了，你就非要撵我回去啊？”蒋霁看了一眼还大亮着的天呆滞了，这个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了的秦老师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她并不想秦兮留下，不是讨厌她。只是....她知道自己家的环境，可能是因为自卑，她不想让秦兮可怜她又或者嫌弃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你刚不是说还要去一趟地里吗？我跟你一起吧。”

　　“不..不去了。”蒋霁似乎没有再拒绝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无视了秦兮的死皮赖脸。

　　“蒋同学，这个是什么啊？这个又是做什么的？哇，你家还有煤油灯啊？好厉害！哇，还有粮票！你家不会还有什么古董吧？”

　　秦兮无聊得在屋里闲逛，蒋霁在一边看书。她倒也不觉得对方烦人，相反，看见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蒋同学，我没有打扰到你吧？你有什么不懂的记得问我。”

　　“嗯！”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村里的夜晚不会有什么娱乐设施，大家八九点就都差不多睡了。

　　“秦老师，晚上我睡我爸那间房，你就睡我的房间吧。房间很小，但床单我刚换没多久，您将就一下。”

　　“不用啊，我们睡一个房间就好了嘛。”

　　“这...”

　　“我说了，私下你们把我当成姐姐就行了。再说了，我这个人有点认床，咋们一起睡，还能聊会儿天什么的。”

　　蒋霁最终妥协了，秦兮说的话好像有魔力，总是让她没办法拒绝。

　　“蒋同学，聊会儿天呗！”

　　蒋霁睡在床的外侧，躺得僵硬且直挺，尽量让自己跟秦兮隔出距离。秦兮一说话，她立刻又往外挪了一点儿，小半边身子都处于悬空状态。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感觉我们都挺熟的了呀，你怎么还这么怕我？”

　　“没有，我怕你睡得不舒服。”

　　“不会，我这个人很随遇而安的。”

　　“跟我聊聊你弟弟吧？你跟他关系好吗？可怜我是独生女，从小都没人跟我一起长大。”

　　或许是夜晚的氛围比较好，或许是秦兮又施了什么魔法，蒋霁没有了白天的那种抗拒。

　　“他比我小一岁，跟我关系也不算是很好吧。他喜欢到处跑，到处玩儿，我们也不怎么说话。”

　　蒋霁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然后接着说“但是，我很感谢他。我们原本是都在上学的，后来我爸让我别去了，让我在家里跟他干农活。我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办法，是蒋枫，他在家里大吼大叫说自己本来就不喜欢读书，早就想出去打工挣大钱了。

　　一开始我爸不信，还打他，让他好好滚回去读书。但他说什么也不再去学校，还说自己已经联系好了城里，随时可以去学修车的手艺。就这么闹了几天，我爸也不再坚持，我这才能继续上学。”

　　“所以你是觉得...”

　　“嗯！我想他是为了把这个位子让给我。他学习不算差的，虽然贪玩了些，但作业啥的也都会好好做。如果可以一直在学校里，再怎么样也会比现在好些。”

　　“你弟弟的事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

　　“不是，他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些。但村里总共就这么点儿地方，有什么事情马上就会传遍，总是能知道的。”

　　“那你怎么想呢？你弟弟还这么小？一旦结了婚有了孩子就得为家庭负责，他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么做也太轻率了。”

　　“秦老师，这不是我能够左右的，甚至我弟他自己可能都没办法决定。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时间不早了，您早点睡吧。”

　　秦兮没办法继续开口了，自己执意留在这儿一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还有就是她觉得蒋霁好像压了很多话在心里。一个小孩子看上去总是那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想尽可能的让蒋霁多说一些，放轻松一些。

　　.......

　　一天之后，蒋威回来了，还把蒋枫也带了回来。

　　男孩长高了些，还剪了一个时髦的发型，就是精神不太好。看见蒋霁叫了一声姐，随后又把头低下了。

　　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蒋霁觉得压抑，提着背篓准备出去割草。但蒋枫跟着她跑出去，还抢过了背篓。

　　“姐，你克学校头嘛，我克割草。”

　　“没得事，明天再克喽。”

　　于是两人并排着走到山上。

　　“爸给了她们两千块钱，说是先回来准备一哈，半个月之后再办酒。”

　　蒋霁没有问，但蒋枫自己说了起来，像是汇报工作。

　　“嗯。”

　　“姐，我就要结婚了。”

　　蒋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不是该祝贺他？她脑海中想起那晚秦兮跟她说的话，蒋枫还是一个孩子，结了婚就得负责。

　　“你想结婚不？”突如其来的，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不晓得。爸挨那家人商量了，说是不结婚就要赔她们一万块钱。”

　　“结了婚有了娃就要对一家人负责，你可以不？”

　　蒋枫不说话了，草也不割了，就地蹲了下去。

　　“我不晓得，我不想像爸挨妈那种过日子。但是我又没得钱，一万块，我咋个会有嘛？”蒋枫语气带了些哽咽。

　　“姐，我错了。我都不晓得发生了啥子，我只是挨店里面嘞人出克喝了点酒，我都不认识那个女嘞。她后面莫名其妙嘞找我，说是啥子怀孕了，我挨她都不熟。”

　　“你要是不挨那些人出克喝酒，也就不会有后面嘞事情了。”

　　“嗯。”蒋枫无话可说，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起来，先回克。”

　　她想不到要怎么安慰蒋枫，自己只比他大一岁，也没钱。但她觉得不能就这样，至少她想回去跟蒋威商量一下。

　　“一万块钱可以先找人借一哈不？蒋枫他还在小。”她趁着吃完饭蒋威休息的时候开口，虽然预感到肯定会被骂，但她还是想试一下。

　　“借？找哪个借？你家爹我是没得那个本事。你凶得很，你克借嘛，你怕是不得了哦。反正都是要娶媳妇嘞，早娶早好，你管嗯个多整啥子？”

　　“他才14岁.....”

　　“14岁咋个了，人家14岁都可以克打工挣钱了，可以嫁人了。就你，15了还一天哪样事情不会干，只晓得读书读书。你不要读了克挣钱嘛，克挣几万块钱转来，我们就有钱赔给人家了。”

　　男人越说越激动，蒋枫见状赶紧上前把蒋霁拉走。

　　“算了，就这种也挺好嘞，那个女嘞长得还可以，店里面还有人羡慕我哎。”

　　这句安慰的话比蒋威说的所有难听的话杀伤力都要更强，她狠掐了自己一把，不让自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