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一一》衡随心

8、画中人

　　岛像漂浮在天空里的绿宝石。

　　巨大的浮空岛上有山丘，有平地，有宁静湖泊、蜿蜒河流，有茂密树林、灵草奇葩，有鸟兽鱼虫，有人类建造的各式各样的建筑：

　　那些个有小院的、屋檐翘起似鸟伸翅、灰墙黛瓦的，是普通民居；

　　那里高耸的，是藏书阁和热闹的商楼。

　　那里……深巷里略显低矮、破旧的房子，像城中的村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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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一一准备找活干的，结果又耽搁了。

　　她被邀请去看了新造成的飞船，是风灵婆婆的关系。

　　到了那之后发现除了她以外也有其他人，不过不多。

　　这一艘新造成的飞船很美，

　　盛一一为这艘比她来时乘坐的更大的飞船而感慨：

　　如果不看飞船两边的“翼”，会以为它是一艘大海船。

　　比她来时的那艘更像海船。

　　更大。

　　古木黄色的船身线条优雅，首尾上翘、外形饱满，浑身不见一丝累赘和错乱之感。倘若将其微缩，定是连见多识广的收藏家也爱不释手的珍品。

　　其身表面覆盖机械装置、管道，观之灵巧高明。那交织的管道如人体内的经脉血管，仿佛下一刻就要搏动，成为强大生命力之源泉。

　　在阳光下，这些装置反射金色的光，这种金属感和船身的木色相映，初看冲突再看却又产生一种神奇的和谐美。

　　船身两侧的机“翼”看起来薄而充满力量，它们一层一层叠加，仿佛要冲上九重天大鹏巨大的羽翅。它们只是轻轻摆动就展现出一种流水般的动态美。

　　在船头还雕刻了数星相连的多个星宿之形，纹路极美，好像夜空中璀璨的星星真落在这船上了，化为其一部分。

　　即使以后落上尘埃，岁月也不会磨灭它的美丽。

　　“很美……”

　　因为有灵气存在于天地间，人们能够使用灵气，才能造出这样的飞船。

　　盛一一心道虽然于武道之上她更强，但匠人们能利用蕴灵之物造出这样的船——绝不能说他们对灵气的运用不如她。

　　有这样的技艺很厉害。

　　她在心中由衷赞道。

　　灵气，

　　灵力，

　　法术。

　　如今非常多的人认为，会用灵气、能发出灵力的人之所以拥有施法的可能是因为这样：

　　灵力如一只无形的手，将世间水、火、风、雷等各种元素“揉”成具体的形态出现。

　　这种说法似乎最早是来自一本叫《灵衍万物》的书。

　　此书编写者认为人使用法术的过程其实是通过灵力这一媒介向天地借用元素的过程。

　　这是目前大众认可度最高的观点之一。

　　这个“借”，不是想借多少就能借多少，借来的元素也不是想其以什么形态出现就能以什么形态出现的。

　　同样借火成法，施术时间可能不同，术的范围可能不同，形态可能不同。

　　都不好说。

　　比起用武器直接打，附上灵力打，施展法术难度和所费神、力通常更多。

　　观完飞船后，盛一一心道：

　　差不多去找个活干吧，

　　长久点的。

　　结果回去碰到风灵婆婆时，

　　风灵婆婆道：有人找你。

　　盛一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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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冥花”，一种解毒花。

　　盛一一在去那山谷的路上，打算找一找这种花。

　　她用杖拨开面前丛生的野草。

　　这些草疯长、乱长，比她半个人还高。

　　青冥花……青冥花……

　　在哪里呢。

　　来之前她看了图鉴：

　　青冥花，茎叶深青、花淡青。

　　叶片细长而坚韧，花瓣轻盈，通常为六瓣。

　　这种花的样子会让人想到故事里死后人去的“幽冥”。

　　但它是解毒花。

　　单株的话解毒效果很弱，不过一旦数量达到一定就会发生一个惊人的质变，绝不简简单单就是叠加。

　　或者，如果找到它的变异株的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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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茎叶绿色花也绿色，在树林里可真不好找。

　　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寻找难度又大了。

　　不会只长在悬崖边上、水边等特殊地点，难度再加大。

　　不过，盛一一在来之前就想到了：

　　这一片区域的动物们一定比她更熟悉这种解毒花。

　　单株、少量解毒效果都不强，那吸引的应该会是体型较小的动物。

　　所以除了眼睛四处去扫寻找青冥花本身以外，还应该去注意小动物。

　　放轻气息，

　　捕捉小动物的身影，尤其是蹒跚踉跄的身影；

　　聆听风中的声音，尤其是急促喘息的声音；

　　感受四散的味道，尤其是腥血浓郁的味道。

　　就算周围干扰因素很多，她只能感受到周围一小块区域。

　　也要全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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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是落单的小动物。

　　——潜行。

　　尽量隐蔽自己，

　　不要“打扰”了这只……

　　灵纹玄猫？

　　灵纹玄猫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吗？

　　不太清楚。

　　或许只是长得像灵纹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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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潜行。

　　继续潜行。

　　跟着。

　　受伤的“灵纹玄猫”没有那么高的警惕性。

　　嗯？

　　那是……

　　那是，

　　……青冥花？

　　青色的花，如同幽冥之物。

　　好。

　　还不是少少几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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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静待片刻待“灵纹玄猫”离开后才出来。

　　嗯，虽然不是很多但比一无所获好多了。

　　她戴上特制的手套，开始采集这些解毒花。

　　这里结束后再往前，

　　才发现那里也有。

　　那儿也有，东北方向也有。

　　看来这一片区域会有不少。

　　很好。

　　这下数量肯定够了，可以卖给那家药铺了。

　　绰绰有余。

　　好的，已经采集了一些，再把这个石头缝里的——嗯？

　　这株颜色，

　　似是不大一样？

　　叶边泛紫，花蕊中央竟有一个小小的琉璃般的蓝球，这，

　　这莫非，

　　这不是那个变异株吗？

　　她的运气着实不错。

　　抬头望眼天，

　　自己和婆婆介绍的人约定了时间，

　　但她提前了，为了采些草药。

　　直到又大半时辰之后，盛一一才到那个地方，

　　那棵树前。

　　此时阳光正好。

　　盛一一站到那棵大树前。

　　“特别”。

　　她不清楚这是不是这清幽的山谷之中，最独特的一棵树。

　　它就那样静静地耸立在那里，自有一股不凡气息。

　　它的确是与盛一一到这里来的一路上，见到的其他树有明显的不同。

　　不错。

　　若山谷为锦盒，树木为绿珠，这一株便是“明珠”。

　　一路上到这里来，景致如画卷慢慢展开。

　　应人之约来到这里，此景是意外收获。

　　今日晴好，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谷中树木花草、湍湍流水和山石都染上暖色。

　　清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

　　盛一一此时倒是希望今日无事发生了。

　　也只是一瞬而已。

　　她是很清楚的：只寄希望于等待后的可能，往往是不能如愿。

　　“沙沙”、“沙沙”，

　　它们像是在低语山谷的秘密。

　　那是人所不能听懂、意会的语言。

　　“或许灵气能懂”。

　　偷得浮生半日闲——

　　若是从前的她，便是这样了。

　　现在的她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此余生，是大浪更多，还是半生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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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透过叶隙的光落在她脚下。

　　抬脚向前，那厚厚的枯枝落叶就被踩得发出“咯吱”声。

　　闭目几瞬，鸟啼、溪流声更清晰了。

　　盛一一现在很平静，她想到人死后回归天地，也好。

　　也好。

　　她走向它，

　　欣赏它。

　　这棵树的枝叶繁茂而翠绿，每一片叶子都似乎精心雕琢过，闪烁着金色的光泽。

　　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为这棵树披上一层神秘的纱。

　　一层薄纱，不同于微凉山雾的白纱，而是更加温柔的。

　　女子轻轻抚摸树干，感受那粗糙而坚硬的树皮下，蕴含着的岁月沉淀。

　　她的视线顺着树干往上延伸，它像一根通往天际的支柱，支撑起这棵树的威严与庄重。

　　它活了多少年呢？

　　的确选得好。

　　更多的，那邀她之人未透露。

　　那人是通过风灵婆婆找上她的。

　　风灵婆婆的人脉确实广。

　　盛一一比约定的先来了。

　　在站到这里之前，她已摸清周围地形。

　　唯一不好是树太多了。

　　但这个没办法，

　　她就是因“树”而来。

　　触摸着，仿佛能够听到树的心在跳动。

　　那是与山谷的共鸣吗？

　　女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到周围弥漫的清新的味道，还有宁静。

　　可惜。

　　但不得不这样做。

　　树冠犹如巨大的伞盖，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金光。

　　在这下面打坐或许不错。

　　那表面布满岁月的痕迹，上面每一道裂痕都是和什么过去有关呢？

　　它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

　　令人心宁。

　　与它比，我的从前这么多年，又如何呢。她心想道。

　　有些人会觉得她鲜少吐露心声，或者就算说了，也有“疏离”、“莫测"之感。

　　或许跟她的从前有关。

　　……有些东西从未真正在她的心里消失过。

　　只是被掩埋过很久。

　　被掩埋在幽谷中、冰雪下。

　　幽谷里的这棵树，观其貌，知其年久。

　　想必它的根扎得很深，深入地下。

　　盛一一听到了声音。

　　并非山谷中树木花鸟的声音。

　　而是人的脚步声。

　　她见眼前一片叶悠悠落下，然后回头——

　　“盛姑娘，可在此处等了许久？”

　　那人一袭青衣，雨染碧空之色，自有一番清雅。

　　眸明如星，笑如山风拂面。

　　他在那里，衣袂随风轻扬。

　　君子如水，大约如此。

　　又一次，她觉得他好像融入了“画”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