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木一睦

29、觉悟

　　“安全步骤是什么意思？”
　　“追逐战已经开始了，那个人必须确保我们是有意愿主动跟上去的。”
　　“你是说……这也是黑衣人干的？”
　　“只有他吧？！”林念扭头看向萧歌说道，“我们遇到会用赤砂的，有且也就只有这一个啊！”
　　“我知道……你态度别这么凶嘛。”
　　林念呼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他从遇见我们开始已经给我们展现了三种阵图，我大概能猜到一点他的目的了。”
　　“目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害人吗？”
　　“与其说是害人，不如说是无所谓旁人死活，单纯地在进行他想达到的试验而已！”
　　“用阵图做试验？”
　　“用墨砂和赤砂！”林念拨弄着面前的阵图，试图一边说着一边演绎出自己话里的意思，“江曲镇那个时候我们见过三种不同的浊灵吧？先是七妇人撞邪，而后又突然出现了像是豺狼一样的‘鬼兽’，紧接着又现出了似乎是像传说里‘曲鳐’一样的东西……这三个看起来都不太一样，但本质都是由浊气组成，因此只要用通常的除祟方法就能一样消灭。”
　　“啊……特别是那个‘鬼兽’和‘曲鳐’……”萧歌捏着自己的下巴思索道，“没听说过浊灵还能以这样的形态存在的。”
　　“这三者之间是有不同的。首先七妇人撞邪——这就是最常见的浊灵，这一点你毋庸置疑吧？接着是豺狼‘鬼兽’，它同一般浊灵不同，并不是触及不到的，碰到它能感知到肉身，也就是说，它是有实体的。奇怪的是，这种‘鬼兽’并不难消灭，甚至比我预期还要容易对付，所以暂时还构不成威胁。”
　　“和‘曲鳐’也不一样呢！我记得你说，‘曲鳐’更偏向于普通浊灵，所以它也是摸不到的？”
　　“是摸不到。至于‘曲鳐’，应该和另一件事放在一起看。”林念伸手指向远方说道，“就是烟花村的大贺。”
　　“那个魇梦灵？可魇梦灵不是……”
　　“你别忘了，困扰着大贺的可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梦魇啊。”
　　“那梦魇和‘曲鳐’……”
　　“这样想你或许想不出关联，可若把注意力放到阵图上就不一样了。”林念随意往身上擦了擦手，又伸着手指从面前的阵图里分出了一些墨砂。“首先，七妇人撞邪，用的是最常见的墨砂阵图。”
　　林念用墨砂在地上围出一个小圈。
　　“其次，出现的豺狼‘鬼兽’，则是被赤砂阵图吸引过来的，赤砂阵图唤灵而出的东西并不会因为阵图本身被破坏而消失，杀死本体才是唯一的解决之法。”
　　他分出那些分散在各角的赤砂，用同样的方法在方才画的小版阵图边上勾勒出一个红色的圆形。
　　“至于大贺的魇梦灵和‘曲鳐’，则是用墨砂和赤砂一起拼凑而成的。”
　　林念画出第三个墨砂阵图，只是在角落处撒上了一些赤砂而已。
　　“大贺那个阵图确实是这样的，可是当时不是没有发现‘曲鳐’的阵图吗？”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曲鳐的蛋’？”
　　“当然记得！记忆犹新！”萧歌顿时提起了精神道，“我还是很奇怪，这种东西也会生蛋吗？”
　　林念抬头看他，说道：“阵图就在蛋里。”
　　萧歌又小小地惊呼了一下，道：“阵图在……在蛋里？”
　　“你以为我动动嘴皮就能解决那庞然大物了？自然是不可能的。浊卵的爆炸似乎恰好成为了阵图完成的契机，在我发现‘曲鳐’的身下就有阵图之后，我破坏了阵图，‘曲鳐’也就消失了。”
　　“可那看起来就像是你劝服了它一样。”
　　“这倒是意外的发现啊。”林念收敛神色道，“这种墨砂和赤砂混就而成的全新阵图似乎意外地有些‘听话’，而且，你不觉得它们的出现有些过于契合了吗？”
　　“和什么东西契合？”
　　“和它们出现的环境啊。”林念说道，“如果说唤灵具有随机性，那么‘曲鳐’和‘章态’，是不是更像是经由某人的意志而特意召唤出来的呢？”
　　“黑衣人在做的……就是这个试验吗？”
　　“先是墨砂，再是赤砂，最后是墨砂和赤砂的组合……”林念用木棍子在地面上划拉出两个箭头，三个不同颜色的小圈好像奇怪地联系到了一起。“从江曲镇和烟花村的事情来看，黑衣人应该和他们没有什么过节，如果他是按照这样的步骤来试验的话，莫非他是想要唤灵出他心中所想的某物？”
　　萧歌接话道：“而且是要在合适的地点唤灵出他心中所想的东西？”
　　林念道：“并且他希望我们能跟着。”
　　萧歌突然有些后背发凉，哪怕之前林念就曾说过“追逐战”已经开始了，他仍旧没能发现“追逐”指的到底是何种意思。但是现如今将不久前的经历全都铺展而开呈现在眼前，他才惊觉他们二人似乎已经被盯上了，正有一种无法摆脱的意外推着他们继续往陷阱里头走去。
　　黑衣人究竟是盯上了林念还是盯上了他？父亲口中所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是不是和黑衣人也有所关联？
　　黑衣人会是那被买通来刺杀萧家当家的同伙吗？
　　“从青竹镇再往西北方走会到达哪里？”
　　“啊？什么？”萧歌打了个机灵，他才刚刚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只不过这一次林念并没有计较萧歌的神游，而是又重复了一次说道：“从青竹镇再往西北方走会到达哪里？”
　　“会经过一个叫佯苹镇的地方，再然后就是灵漾城了。”
　　“看来他的目标是灵漾城吧？”林念站起身，低下头看着仍旧蹲着的萧歌说道，“我要走了，马上就走，再等一会儿兴许就追不上他的脚步了。”
　　“你要去追那黑衣人？！这是他布好的局吧？为什么要顺着他的意呢？万一他就在前头守株待兔呢？”一股不安涌上心头，萧歌倒并不是因为方才得到萧复拒绝而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他只是下意识觉得林念可能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道路。“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不跟着他，而是在灵漾城直接逮住他会怎么样？”
　　“我们对他一知半解，对他的目的也是一知半解，线索太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判断出手，反而会更危险。”林念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难言的离别情绪，他转过身背对萧歌说道，“就麻烦你多和萧叔交待几句了，我并不是不喜欢青竹镇，而是事出有因，不得不早一步先离开了。”
　　萧歌保持着蹲姿从低处仰视着林念，他试图跟随对方继续前行的想法并没有过丝毫的动摇，即便是此时此刻眼前人正背对着自己，又展露出一种“拒绝不容分说”的氛围，他也依旧坚信自己需要对方，需要跟在对方的身边见识一下曾被自己固步自封着的一切。
　　不是林念需要他，是他需要林念。
　　“那可不行！”萧歌突然站起身拉住了林念的手臂，强迫他转过身子道，“我说不了，因为我也得去！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不能把我半路甩下！”
　　林念猝不及防迎上了他的视线，对方眸光闪闪，不知是不是藏了薄泪，让他的双眼看起来坚定中又带着十分的真诚，仿佛他只要说出一个“不”字就会伤透对方的心。林念不由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稍稍偏开了视线，回复道：“黑衣人不是小喽啰，你和他对上是斗不过他的。”
　　“现在是不能，但是有法宝就不一样了！”萧歌双手抱住了林念的双臂，看起来像是要把林念夹在自己的怀中。“我们家有个不能公开的传家宝，只要我有了它，就能成为你的助力！你绝对不会后悔选择我的！”
　　“你在开玩笑吗？！”
　　林念本是被他夹得一痛，但是对上他的目光又瞬间觉得自己没了底气。当下他也不想去深究这种奇怪的情绪转变，只好稍稍挣扎两下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传家宝怎么会传给你这个‘废物少爷’？你上头还有一个大哥，你爹也应该更加偏向他才对。”
　　林念的话让萧歌醒神了一瞬，这话确实是极有道理的，而他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也是这样深信不疑的。萧家只需要让大哥来继承家业就可以，他只用管自己活着，当好那个游手好闲，又不缺吃穿住行的二少爷就足够了。
　　在这次回到青竹镇前他一直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
　　“你弄错了，我也弄错了，萧家的传家宝确实只有一件，但那不是属于大哥，而是属于我的。”萧歌突然收敛了眼神，他放开林念，转身看着竹府的那道墙，过去他从那里翻越出来，到底是想逃离什么东西呢？
　　“那把红尘剑从来就不是给大哥的，如果是给他的，他早就能拿到了。”萧歌沉下嗓音说道，“我爹并不是想把碎活扔给我们解决，他是在……考验我？考验我是不是有资格来继承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