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木一睦

28、安全步骤

　　萧歌只说了一句话，但那凶狗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话里的意思，当即扯开嗓子狂吠了两声！
　　“汪！汪！”
　　林念拍了拍它的脑袋，而这两巴掌竟然十分奏效，方才还冲萧歌龇着牙的凶狗顿时就收了牙齿乖顺了下来。
　　“狗如何，都是人教出来的。”
　　“我可没欺负过它……”萧歌低声呢喃道。
　　“我睡不着，总感觉睡不安稳。”林念转头看向萧歌道，“所以就想出来看看。”
　　“哦？哦……”萧歌有些局促地说道，“那你就随便逛逛，不过今日天是有点阴呢，大概见不到日出了。”
　　林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又没有回话，扭头就朝另一边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儿！”
　　萧歌追上前去，路过那凶狗笼子前又惹得那狗东西大吠了两声。清晨有这样的声音传出，基本就同扰民无异，林念大约也是觉得有些烦了，虽然他正在没来由地生着关于萧歌的闷气，但还是扭头瞪了那凶狗一眼，瞬间就止住了后者的吠叫。
　　“去哪儿？我也去！”
　　又被跟屁虫缠上了。林念顺着内心升腾起的第一反应皱了皱眉。
　　“你怎么了？你不开心？”
　　林念止住了脚步，道：“我没有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可我为什么觉得你一直都不开心呢？”萧歌低下头去看林念的正脸，因着姿势倾斜的缘故，他竟还意外发现了林念侧脸轮廓十分清晰明朗，看着十分秀气。“你好像没有笑过，就算除祟成功了也没有笑过，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林念伸手用小臂推开他的脸道：“哪有这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遇见我你也不开心吗？”
　　林念一下被噎的说不上话来，事到如今他还是觉得这个人太得寸进尺了，话说的多了就会嫌烦，凑得太近也会嫌烦……林念眼神飘忽了一阵，随后刻意绕过萧歌落到了他身后的屋子上。
　　“领居家你应该很了解吧？他们是不是还养了其他的狗？”
　　萧歌震惊道：“连这你都知道？”
　　“狗味，你没闻到吗？”林念指着狗笼子说道，“一只狗哪可能散发出这么浓烈的味道？”
　　“哦哦那确实，和你猜的一样，他们家是养了很多狗，只是因为这一只特别凶，所以放在外面看家护院。”萧歌大约是觉得站在别人家门口评价他们似乎不太礼貌，因此又凑近林念轻声说道：“他们家其实是我们镇上的饲犬大户，还有个很漂亮的传说呢。”
　　“饲犬大户”徐家的故事在镇上已是人尽皆知，不是什么关起门来才能讲述的秘密了。说是他们家祖上积德救了犬王，甚至连小犬间都会流传徐家于犬类的恩情。久而久之，就会有小犬慕名前来登门拜访。能走到徐家的小犬就是天注定的小犬福星，而徐家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福星，他们开门收养，小犬则以气味交换，从此以后徐家就会多上一个守护神。
　　徐家的犬不咬人，看门护院顶呱呱，因此在青竹镇也有一定名气，小孩儿们也总喜欢往那儿凑。萧歌便是从小时候起就常来了，徐家那一窝从小就和他十分亲热，可唯独家门口那只狗东西一见他就吠叫不止，甚至连徐家主人都无计可施。萧歌无奈改道行走，要想避免斗争就只有避开而行了。
　　“你喜欢狗吗？”萧歌说完还偏头向林念问道，“看样子应该是喜欢的。”
　　他自问自答道。
　　“我能进去看看吗？”
　　“进去？你想进徐家？”萧歌不由大惊失色道，“最算门口这一只看着对你很乖，但如果你想踏进门，它绝对会扑上来咬你的！”
　　“如果我得到主人的允许呢？”林念依旧执着道，“你和他们家关系怎么样？我和你在一起，他们会让我进去吗？”
　　萧歌看了一眼那看门犬，对方朝他警惕地竖着耳朵，见他望过来又压着喉咙发出低低的嘶吼声，似乎只要萧歌一有什么动作，就会立刻开启它吠叫的开关。萧歌被吓得一动不动，紧接着他慢慢转过身子对林念说道：“还是算了吧......就算老夫妻两人允许，它也不会允许的......”
　　“但我必须进去看一看。”林念正色道，“既然它讨厌你，你就离远一点吧。”
　　“为什么非得要进去呢？喜欢狗的话也可以去......”
　　“呜......呜......”
　　两人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着的看门犬突然就伸长了前爪趴伏在地上，它将整个脑袋埋在自己的前爪之间，断断续续的□□声就从那窄缝之中不断泄出。可是这个姿势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当第六次呜咽声响起之后，那看门犬突然侧身倒地不起，再也没能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了。
　　“它……它怎么了？”萧歌虽是担心，却仍旧警惕着不敢上前，“看起来像是被毒死了一样……”
　　林念看着那看门犬的前爪，立刻察觉到了真相。
　　“我不管你有多怕狗，现在就进去把徐家夫妇喊起来！”林念厉声命令道，“否则这毒死狗的事情，就得被算在我们头上了！”
　　“可是他们出来看见我们也会……”
　　林念扭头怒视他道：“快去！”
　　萧歌急忙应了两声，他连那栅栏门都来不及打开，直接借着助跑就这么侧身翻越进了邻居家的领地，他丝毫顾不及清晨还有多少户仍在安睡之中，直将那大门砸得“框框响”，屋内几十只家犬因这声音而一起吠叫起来，它们的大吼声几乎要完全遮盖了萧歌的敲门声，看样子是要把附近所有人都给连带着喊起来了。
　　“来了！来了！谁啊？大清早的吵什么？！”
　　屋内的犬吠声似乎在某种指令下安静了下来，随后徐家男人睡眼惺忪地打开大门，半睁眼一瞧见面前人倒是瞬间惊醒了不少，语气也稍显柔和下来道：“是隔壁家少爷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徐叔！你快看看你的狗，你的狗是不是被人毒死了？！”
　　“毒……毒死了？”徐叔收拢了肩上的外衣，一步绊着一步踉跄地跌坐到看门犬前头，他伸手想要触碰它的躯体确认它的死亡，可刚刚伸出手就被拦下了……
　　“徐叔，不要动。”林念开口说道，“如果只用眼神看，您能确认这是您的狗吗？”
　　“我的狗……是……是啊……是我养在家门口的狗……”徐叔眼眶含泪着说道，“这狗这么凶，怎么有人要害它也不知道叫个声呢……”
　　“您先别急，我觉得它不是您的狗。”
　　“什么？”
　　林念摆摆手示意萧歌拉着徐叔退后，可后者虽然看见了却完全没能理解他的动作，只是傻愣地呆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消化着林念冲他做出手势的意思。林念不由有些恼火，他面上轻轻叹了口气，又用佩剑阻挡在徐叔面前示意他保持距离，紧接着他双指夹出一张往生钱，手腕一甩便将其扔了出去。
　　往生钱落在看门犬身上的瞬间，看门犬整个躯体都散发出一阵微弱的光亮，而旁观的萧歌这才恍然大悟，下意识就拍在徐叔的肩膀上安慰他道：“说不定是好事！说不定没死呢！”
　　等那阵发散在看门犬周身的微光消失之后，竟是连带着看门犬的“狗身体”都一并从眼前消失了。
　　“你做了什么？！”徐叔紧紧拽着林念的裤腿不放手着急道，“我知道你在除祟！但你好歹给我留个念想吧？”
　　“既然您说除祟，那么如您所见，我刚刚除的是祟，不是你的狗。虽然我也不知道您的狗在哪里，但无论是死是活，您还是有机会重新见到他的。”林念抬眼看向萧歌说道，“你怕的狗已经不在了，现在能去犬饲帮忙看一下了吗？”
　　“犬……犬饲？”被突然点名的萧歌哆嗦道，“要看……要看什么？”
　　“找一个阵图。”林念停顿着说道，“是一个用赤砂绘制的阵图。”
　　萧歌惊讶道：“赤砂？是我们见过的赤砂？！”
　　“没错。你见过，总不见得连这个也找错？”
　　萧歌被他说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拍着胸脯保证后就绕过前屋，直奔徐家的后院。徐家他小时候也有幸进来过几次，也知那后院是在哪里、长什么样的，徐家的犬饲就被安置在那处，大小恰恰好好能满足他们一家饲养几十只、甚至上百只家犬的数量。
　　可是徐家的犬饲只有来过他们家的人才会知道。
　　那林念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在他的家乡，犬饲是什么很常见的东西吗？
　　萧歌双手撑在后院的大门上，双臂使力向里头狠劲一推，只一眼就确认了林念想找的东西！
　　在那犬饲敞开大门对着的正中央位置，就有一个约莫狗身长度大小，画得极其标志、端正的红色阵图！
　　萧歌凑上去伸手一蹭，立刻大喊道：“有了！发现了！”
　　接收到声音后的下一瞬，林念带着徐叔快步走来，徐叔卸力撑在大门上对自己家突然出现的东西真是目瞪口呆，张开的嘴甚至能塞下一整个完整的鸡蛋，而还没有待他恢复神智问出疑惑，林念已经率先穿过二人，抬腿就将阵图的边缘狠狠擦去！
　　鞋底抹乱了阵图的结构，无法拼接成一个圆环的阵图等同于彻底失去了作用！
　　“这就好了吗？阵图乱了，那只狗还会不会回来？”萧歌小喘气着问道，“它会自己跑出来吗？它会不会就藏在这里啊？”
　　“生死都不一定。不过看样子应该不会在这里，如果无法彻底控制它，假设它挣脱返家，那么在徐家就会同时出现两条一模一样的狗了，不觉得风险太大吗？”
　　“啊……我想起来了。”
　　徐叔突然弱声虚弱着说道，这声线立刻吸引了林念和萧歌的注意。
　　“说到风险我想起来了，看门那只前些日子被我送走了，我表姑家最近一直有窃贼光顾，为了预防这些，她让我送一条最凶的狗过去，所以……”他看向林念轻声道，“刚刚除的还真是祟啊……”
　　林念微一点头，道：“是祟。”
　　“那为什么要装成我们家狗的样子呢？”徐叔不安得摆弄着自己的衣领子说道，“一般的祟不是都喜欢找人吗？怎么现在……还变成找家犬了？”
　　“也许他……”
　　林念伸手捻了下阵图里的赤砂，捏起来再放下，手指如前次一样留下了红色的印迹。
　　“原来是故意的啊。”林念用余光瞥见萧歌似乎也挂上了满脸的不安，他跟着林念蹲在阵图前时还在微微喘息，心跳的声音几乎要蹦出胸膛。
　　“原来是给我们看的，这是个安全步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