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木一睦

156、逃出生天

　　“兄弟，你这话说得可有点道理。”安岚又扯了张明光符，借由自己真气的发力，一把将其直飞出去。明光符猛地向前飞窜，瞬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越过了几处边缘凹凸不平的大洞。
　　安岚道：“你们仔细看，这楼宇现在是横着放在我们眼前的，它原本的底座像不像是被什么巨物砸出了大洞？”
　　成笙道：“花大嘴先吞了楼宇，又吃了死人，那死人掉在楼宇的地板上，又砸穿了地板往下掉去，所以才砸出一连串的大洞？”
　　“一个死人恐怕砸不穿。”林念道，“他应该是吃了很多死人，死人堆得多了，那木头地板也受不住，这才一下砸穿到了最底层。”
　　萧歌突然笑道：“这花大嘴也真惨，吞什么不好，非吞了一栋楼，这可比鱼刺卡喉咙里难熬多了。”
　　成笙疑惑道：“可它为何会误食？花大嘴不是只吃死人吗？怎么对死物也感兴趣了？”
　　“大概是……初生儿的好奇？见什么都往嘴里塞？”安岚道，“总之不会是有人吃饱了撑的，故意塞进去的。”
　　“无所谓，卡就让它卡着吧。也没见它因为这根‘骨头’就直接丧命。”林念往前边走边说道，“那嘴巴就在前面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花大嘴体内一共就这么些可供选择的方向，这吞食口不在那头就在这头，可林念几人仔仔细细寻了好几圈，也没敲见内壁上有一丝透光的缝隙。
　　“它那是嘴巴还是伤口？能自己愈合？”安岚惊呼道。
　　萧歌道：“会不会是像第二个嘴巴那样，能长出来，也能消失？”
　　“样子变了，但底子总在吧？”林念挥剑就砍上一刀，却并无效果。
　　但他这一击虽说没能破出一道出口，但久静不动的花大嘴却对此做出了反应。其内壁非但没有往外处破开，反而开始收缩挤紧，把他们像包子馅一样缩成一团向里处卷去。林念众人不得不退出几步，可那突然间便变得皱巴巴的内壁似乎不愿放过他们，竟是一直追着向他们袭去。
　　那“怪物”移动得颇为缓慢，同野龟的速度不相上下，可这看上去不太会害人的东西，却是完全将有可能是“嘴巴”的皮肉位置彻底遮挡住了。
　　此举，不得不让人怀疑是花大嘴在体内自保。
　　“行不通。”林念下定论道，“我们还是回去，找找那第二张嘴。”
　　成笙道：“万一第二张嘴也像这里一样怎么办？”
　　“那就再找！”萧歌道，“总不会死在这，总有出去的方法。”
　　“这会儿倒是冷静了？”安岚挑眉道，“也是，情况大不相同了嘛。”
　　萧歌无言地瞪了他一眼。
　　于是一行人只好又返回原处，那里的“白骨大雨”依旧不停歇地落下，众人找了块遮蔽空间略作调整，而安岚拍拍手臂，一个挺身率先施展了轻功跃上两个“房间”之间的内壁夹层。
　　“有些滑！你们要当心一些。”安岚探出脑袋大声吼道：“上来吧！上面安全，先上来再说！”
　　萧歌抬头仰望着安岚所在的位置，他的立脚点恰好便是花大嘴一半的高度。成笙试着踩着白骨往上攀爬，然而尽管立在白骨的最高点，伸足了手臂也远远够不着安岚的手指。脚下的坡度又在时刻往更深的角度倾斜，也不知道弹跳一下会不会加剧内部的吞噬。
　　成笙有些绝望地看着高处，原本只是随意地一扫眼，却突然发现顶空的外壁有些下垂的倾向。他定睛一看，吃惊道：“花大嘴的外壁……开始收缩了！”
　　事实上，不只是头顶，就连众人身边都一齐出现了相似的“干瘪”迹象。就如同草叶泛黄折损、花瓣失色凋零，那记载了日月痕迹的一叶一花，最终仍会变成无人问津的枯黄碎屑。花大嘴的“干瘪”就像是凋零的过程，连接成片的叶脉在外壁上凸显出来，露出它鲜为人知的真实模样，这些传输着养分的通道此时已了无生机，消瘦下去的外壁也变得透明浅薄，甚至还能透出照进黑暗的微光。
　　即使花大嘴的外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内部的吞噬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们处于内外夹击的境地，可惜依旧没有出逃的法子。成笙焦急地看向林念和萧歌，却惊讶地发现两人面色平淡，就连一丝丝焦虑的表情都捕捉不到。
　　林念转头迎上他的视线道：“别担心，我们会出去的。”
　　成笙愣道：“怎么做？”
　　“先飞上去。”林念朝成笙走去，说道，“失礼了。”
　　而后他先将成笙背上的成正卸了下来。
　　成正马上被萧歌接手，从一人的背上又转移到另一人的背上，成正虽是不省人事倒也十分安详。
　　“这是干什么？你要把我背上去吗？”
　　“神医不习武，自然靠自己是飞不上去的。”林念道，“你放心，我们的动作很稳。”
　　成笙闻言露齿一笑。
　　“行啊，我也就享受一回‘任从风浪起，稳坐钓鱼船’了。”
　　上头的安岚冲着几人打了个手势，林念和萧歌便先后施着轻功往他所在的位置飞去，成笙微微低下脑袋，似乎是不想看到高处底下的景象，他再一瞥成正，才发现那小子倒是睡得舒坦，随着萧歌的动作一动一顿，他竟垂着脑袋，舒服地打起呼来。
　　白骨从天而降，却像是特意绕开了四人，贴着他们的手臂直直落下，竟没有砸到他们分毫。安岚伸着手等待他们，直到他们靠近时才往里缩了缩挪开了位置。
　　“来！把手给我！”
　　成笙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
　　“不谢……”安岚有些尴尬地挪开了视线，转向林念问道，“话说回来，刚刚在我们对面破开裂口的是你吗？虽然很短促，但我还是看到了一阵剑气。”
　　林念点头道：“是我，但如果没有你们之前的功劳，我是没法突破的。你们是用什么破开那道裂口的？”
　　“用我的探梅剑，探梅剑剑锋带毒，似乎也能够克制花大嘴。”安岚把佩剑举给林念查看，“这是李叔的师父铸造的，他的技术，没人敢信不过。”
　　林念好奇地打量了番外壁，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他们如愿见到了一小丝的透气缝隙。
　　许是花大嘴还没来及关上这张嘴，不过也正是由于它的疏忽，他们才能有机可乘。
　　萧歌注意到持续瑟缩的外壁，提醒道：“事不宜迟，有什么法子都先试试再说。”
　　安岚点了点头，第二张嘴并没有被封死，这是他们离脱困机会距离最近的一次了。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般轻松。
　　看似比内壁更薄的地方，却更像是铜墙铁壁，同样的砍击到了这一边的效果大大减半。安岚在多次的挥砍中体力逐渐耗尽，可哪怕是萧歌接过了他的职责也没能将进展推进一些。外壁收缩下降的速度很快，还没见到显著的破坏便已经降落到了他们的头顶。花大嘴体内的氧气明显有些枯竭，一直动作着的萧歌不得不大口喘气来维持自己的体力。
　　再这样下去，他们不是被花大嘴吃掉，而是要在密闭空间里被窒息而死了！
　　成笙抱着成正的脑袋跪坐在一旁，他盯着越来越靠近的青紫色痕迹突然冒出了一个或许会成功的点子。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小包白色的纸袋递到萧歌手上。
　　“这是‘叹见梅’，是现在市面上广为流传的毒药。”成笙小喘着气说道，“不知道那把带毒的剑和这个毒药混在一起使用能不能起到锦上添花的功效？”
　　“等等！”林念拦下他的手臂，“这样也算是以毒攻毒？会不会对探梅剑有所损伤？”
　　安岚摇头道：“我相信它不会的。萧歌，试一试。”
　　萧歌点了点头，成笙则帮着他把纸袋解开。剑锋在纸上迅速掠过，剑尖上挑起一些细散的粉末，探梅剑锋上的毒素和“叹见梅”的毒药合二为一，随着萧歌又一次的挥砍，外壁上竟留下了带有黑色的异常痕迹。这一次的裂口扩散比内壁的裂口更快、更大。脚下的白骨终于慢慢堆积到了他们的脚边，窒息感也逐渐强烈，萧歌最后憋足了一口气，集中力量在自己右腕，几下便破开了阳光和空气，带着众人从花大嘴的包围中闯了出来！
　　阔别已久的自然气息一齐涌入，众人都被这刺眼的眼光冲击着眯了眼睛。他们互相搀扶着走远了一些，等到终于适应了这样的光线，才看到了枯萎了的花大嘴残破地堆在草叶之上。内里包围的白骨都被翻了出来散落在四周，整个石壁群里的景象诡异却壮观。
　　他们原本只是花葬的见证者，却没想成为了花葬的泯灭人。
　　“这下村子里就没有花葬了吧……”林念首先想到了这一层，“我们是不是把他们的信仰弄没了？”
　　“传言花大嘴是‘永生’的。”成笙说道，“‘永生’的意思就是不死不灭，或许它们总有办法养出一个新的花大嘴……只是时间问题。”
　　萧歌抚上身边的草叶，它们的颜色似乎比一开始更为青翠葱茏，没了花大嘴汲取大部分的养分，它们终于像久逢甘霖般露出了等待已久的“笑容”。花大嘴的残花败叶下开始生长出新的小花骨朵，他们互相啃噬吞咬……当然也可以将其看作为“打架”，胜利的那一方将对方的花骨朵吞下，从而生长为更大的花骨朵，就这样倒下一片又一片的花骨朵，那只“常胜将军”也越长越大，或许在不久之后便会吞噬掉“老花大嘴”的“尸体”，接任它的位置成为新的“王”。
　　当然，这一切还不足以震慑到林念众人，真正让他们吃惊和畏惧的，是那个站在花大嘴“尸体”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