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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机勃勃 ...

  •   王晁的行李并不多,全身家当未装满大号蛇皮编织袋。
      摆摊设备倒不少,餐盘、打包袋、实木舂臼等,统统被他塞在大圆桶里卡好。他把东西都打包后,全绑在不锈钢摆摊车的台面上。
      代一沅躲在小区门口的树荫处,消灭完最后一根菠萝味棒棒糖,总算等到“王记舂鸡爪”出现。
      王晁的推车体积太大没法上楼,只能暂锁于摩托车停车处。
      他解开绑绳,把蛇皮袋子先提到地上。
      代一沅出于好意,也上前帮着将圆桶搬开,哪知那重量有生命无法承受之大。

      “小心。”眼瞧着桶歪了,王晁赶紧从旁扶住,生怕“铁饭碗”被摔。
      协力把桶取下放平,代一沅累得长舒口气。他甩着手腕问:“你这玩意儿不会实心的吧?”他甚至怀疑这不是普通的厨具,而是包含了整个宇宙。
      “不是,里面装了很多东西。舂臼和桶比较重。”解释完,王晁穿过蛇皮袋一侧提手,移到肩膀处,左手再穿过另一边。
      将它竖直背起后,他又握住圆桶两侧把手,快步搬上六楼。
      有心无力的代一沅只能当个啦啦队,为体能王者送上掌声鼓励。

      “早上出门时没想过有人会来,就没收拾。”
      打完预防针,代一沅才解开指纹锁。他把凉拖踢给王晁,自己则换上冬天穿的毛拖鞋。

      就一眨眼的功夫,王晁面前人的海拔便骤降8cm。
      他在心底暗笑,穿这么高的鞋撑了一天气势,腿不酸才怪。

      代一沅感觉鼻子发痒,边揉边提醒王晁:“那谁,桶先放厨房吧。”
      趁人换鞋的功夫,他抱起餐桌和沙发上的衣物,一股脑藏进卧室,只求“眼不见为净”。

      这栋老居民楼没电梯,一层四户,每户都是两室一厅,但总面积不算大。
      604紧挨上来的台阶,进门正对着一处隔断置物架,高约一米的鞋柜嵌在底部,上方错落有致的方格里摆着许多陶瓷物件。
      视线从摆件的空位中穿过,能看见不大的圆形餐桌和电视柜,往左有个小飘窗,再转半圈过来就是沙发。

      王晁用脚把两人的鞋子都摆成向外,才走向左边的半开放式厨房。
      透明推拉门全敞开着,他能感受到客厅透过来的风。
      客房的墙和厨房重合了一部分,它的房门又与卧室门相对,未做干湿分离的老式厕所被夹在二者之间。

      归置好汤桶,王晁半蹲着卸下编织袋,提到客厅的餐桌旁。
      “没请你给我当门神,坐呗。”代一沅换了身舒服的休闲装,挠着脖子溜达出卧室,“随便看,我去倒两杯水。”
      王晁听话地坐下,细看展示柜里的陶艺作品。

      代一沅用电饭煲内胆接了半锅直饮水,端给王晁道:“给,家里没多余杯子,你将就用着。”
      看人视线在某摆件处停留许久,代一沅直言:“喜欢吗?送你。”
      “感觉不大实用。”王晁不懂这些抽象艺术,便照心中想法如实告知。
      代一沅白他两眼:“是你的鉴赏细胞太低级,跟不上我的品位!”

      喝着水继续往上看,王晁被一神奇的创意呛到咳嗽:“这是……绿色的……大便?”
      代一沅把正面转向他,模仿出摆件的动作,道:“明明是丝瓜老师在做瑜伽教学。”
      “那这个呢?”王晁指向另一团绿玩意儿。
      “放弃旅行决定挖井的青蛙。”代一沅揣着手冷声答。
      ……
      “边喝咖啡边看股市的梨先生。”
      ……
      “绿萼在给绿牡丹算命。”
      ……
      被各具特色的绿闪花了眼,王晁哪壶不开提哪壶:“乡里老人常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代一沅抬手给人一个脑瓜崩,打断道:“草什么草啊,别胡思乱想!走吧,跟我去搬床垫。”他扭头就走,发誓不再跟对方解释任何创作理念。

      王晁跟着走进“客房”,只见里面杂物成堆,陶瓷工具遍地,俨然已无法作为睡觉场所。
      “那啥,我把它改成手作间了。床垫在窗帘后立着,你可以挪到客厅沙发那儿睡。”
      听明白代一沅的意思,王晁小心跨过干陶泥铸成的陷阱,进去搬床垫。
      代一沅看着都累,无所谓地讲:“哎,你随便踩吧,反正地上的都是失败品。”

      把王晁打发去客厅后,代一沅坐到老位置进行陶瓷加工。
      上个世纪的摇滚乐从音响流出,他随着曲调开始为素烧完的胚子涂色,打算给新房客弄个喝水的器具。

      王晁将床垫清理干净后,又把小屋都打扫个遍。
      除了卧室和手作间,其他角落都焕然一新。

      计划去附近农贸市场添些家居用品,王晁拎着塑料购物袋去找房东拿钥匙。他刚到手作间门边,便被还沉浸在音乐与创作中的代一沅吸引了。

      把排空气泡的泥料按在平板上,代一沅又用力拍打几下,十指交叉将其底部压紧实。
      他先用右手大拇指往湿坯中间一按,杯口便在旋转中逐渐成形。接着他右手呈半圆状扶住坯体,左手并起垂直伸入开口处,将杯壁塑造得更薄。

      做陶艺的人通常会有双灵活的手,代一沅也不例外。他修长的十指翻飞转动,在陶土的对比下白暂到泛冷意,圈握住泥体的骨节极具美感。
      房间顶部的照明设备被他改装成射灯,单束光投在转盘中心,周围呈现出一圈温馨的光晕。
      不愿打断如此令人陶醉的氛围,王晁悄悄出了门。

      雨点翻过窗,打在代一沅握笔的手上,他才意识到天色不早。
      “王晁。”他扒着门框朝昏暗的客厅喊,但没人应。
      带着满心疑惑,他又走出房间,接着叫“姓王的”、“王哭神”、“大傻个”。

      “我在门外。”回应终于穿透门缝,传进代一沅耳朵里。
      没想到乱喊的几声能被听见,代一沅磨蹭好几下才去开门。

      门一打开,代一沅就看到一只“落汤鸡”。对方倚坐在栏杆上,脚边是一堆新鲜食材。
      满身水汽的王晁搓捏手指,主动认错:“我怕打扰到你,就没问你拿钥匙。”
      “笨蛋,你不知道什么是外卖软件吗?”代一沅拿手机出来操作,才看到上面的未接电话。他嘴上骂骂咧咧,心底倒有些愧疚。

      扯了几张纸递给王晁擦雨水,代一沅动手把几个红塑料袋都拎进玄关。
      “跑腿费太贵了。我去菜市场还能自己挑。”王晁擦干外套,迈腿想进屋。
      代一沅一把按在他胸口,示意他往外退:“先出去,我先给你把指纹路上。”前段时间他也吃了同样的教训,所以斥重金装了这个智能门锁。

      根据电子音提示,王晁把大拇指放了上去。听见“请将手指往左偏”的语音,他整个身体都跟着朝左旋。
      代一沅拉住他,不许他人动,他手指便也定住了。
      颇觉好笑,代一沅非要他多录几个指纹。王晁扭来扭去,费好大劲才录完。

      晚饭是王晁做的牛肉面和中午打包的剩菜。
      王晁那碗是景区版本,汤上飘着些碎肉末,没什么油水。
      而代一沅吃的面是店家亏本大甩卖版,碗内铺满酥烂的牛腱子肉和软糯的牛筋,还额外赠送煎蛋两枚。

      将近十点,代一沅仍躺在沙发上消食。他已经很久没吃这么撑了,但又觉得美味停不下嘴。
      听到茶几上王晁的手机响个不停,他摸过来接起,盖在耳朵上,没好气地问:“咋了,易大忙人。”
      “我刚开完会。夜市管理工作基本都落实了,后天下午两点开始试营业。”易知尧把消息通知到位,又迅速反应过来,“怎么是你,王晁在你旁边吗?我要单独给他说几句。”
      “哟,你俩还有小秘密?”代一沅靠意志力起身,到厨房门口把通话外放。

      易知尧把通知重复一遍,特意叮嘱王晁:“小晁,周五上面会来人巡视,任何摊主不许迟到,你多替我督促下代一沅。”
      虽然是语音通话,王晁还是认真地对着手机点头:“好的,易队长请放心。”
      “我听到了哦,迂腐怪。”代一沅习惯性地朝他阴阳怪气道,“咱们这些小喽啰,可不敢给你丢面子!”他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揣进兜里。

      “那是我的。”王晁关火跟过来,巴巴地朝他伸手。
      “对哦,忘了。”代一沅摆弄两下他的“砖机”,啧啧称奇,“你这蜘蛛裂纹风破手机,连我家六岁小表妹都看不上!”
      王晁笑嘻嘻接过,宝贝地握住:“它是我刚去餐厅后厨当学徒时,攒了好几个月工资买的二手机。好多店员借去玩,有个老乡失手摔地上就破了,换屏幕太贵……”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代一沅捂住耳朵,边喊边往外跑。
      他趴回沙发,开始闭眼放空,将脑海中的思念往外丢。
      记忆里那个人跟王晁有着如出一辙的节俭,明明不差钱,还总是透出一股穷酸味。

      “干嘛。”感受到腿被拍,代一沅鼓着脸凶人。
      “温度刚好,泡个热水脚吧。”试水温的王晁被他小表情逗乐,噙着笑意起身去拿自己的盆。
      “你下午去买的盆吗?”问完,代一沅发出感叹,“我都很多年没泡过脚了,一般在卫生间冲冲就成。”

      “以后多泡泡,对身体有好处的。”放下搪瓷盆,王晁拖来餐凳和他对着坐,“你家好多日用品都缺,厨房只有过期的辣椒油和面条鲜。今晚做饭的调料也是我新买的。”
      “一个人开火多麻烦,还是点外卖最方便。你把账记着呗,改天给你报销。”
      王晁把盆里的姜片捡起,丢到垃圾桶里,说:“不用给。你包我住,我包你吃。”

      ”行、吧。“代一沅一字一顿,哼哼着把脚踩进陌生的塑料盆。
      他瞅瞅自己的粉红小猪,又看着对方盆上的红双喜,突然笑个不停,踢了踢水道:“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你到底还藏着多少古董!”
      王晁挽起裤脚,左右腿互相搓,认真解释:“这是我小学的洗脸盆,确实跟了我很多年。初中有志愿者来献爱心,发了新面盆、毛巾等物资,它就降级成泡脚盆了。”

      王晁先泡完,用旧毛巾擦完脚,就去卫生间倒水。
      代一沅手撑下巴,望着他去,又望他回。
      见人毫无反应,他抬起脚尖指挥:“王老板,你是想让我自动甩干吗?”
      “对不起,忘记给你买擦脚的毛巾了。” 王晁急忙抱住他的脚,搁在自己裤腿上擦干。

      “干嘛呀。”代一沅缩回脚,脸热地训人,“你拿两张抽纸给我不就行了。我又不是植物人,你也不是我请的护工!”代一沅并不排斥对方的触碰,只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
      王晁愣了一下,摇头说:“没关系,我以前也是这样给我老爸擦的。”他笑着眯起眼睛,伸手去挠代一沅脚心。
      “很痒啊,混蛋!”看对方完全不介意,代一沅也释怀了,索性跟他闹,赤着脚踹他。

      王晁轻巧一闪,躲过对方的偷袭。他捉住那双不安分的腿,按在沙发和抱枕之间。等人老实了,他才端上塑料盆,撒腿就跑。
      代一沅失去攻击目标,只能朝着空气蹬几脚。发现某人跑得太急,拖鞋都甩飞后,他又被逗得狂笑。

      代一沅仰躺在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动静,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易知尧的主意其实挺好。
      起码让他这空了许久的房子,多了几分鲜活与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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