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哑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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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的早上仍如往常。茶之季从书包里掏出英语随身记放在桌面上，跟随王舒红的组织默背起昨天新教的英语单词，椅子偷偷往墙的方向挪了挪，使自己的身体尽量离王子成远一点。
他不知道昨天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张一龙昨天是整整掐着宿舍熄灯前10分钟才放他走，但也仅仅是看在王子成的时间上。那时候他身上已经快每一块好地方，浑身都泛着隐隐地疼，张一龙却又将力度拿捏得很好，让他不至于留下什么明显的伤痕。他拖着身体回到宿舍的时候，熄灯铃正好响起。他脱掉已经满是尘灰脚印的校服，掏出了一件新的挂上，用力将镜片按回镜框，就这么蜷缩着身体上床睡了觉。
他其实有点洁癖，但他却不记得自己没有洗漱却上了床的身体，只记得自己临睡前吃了往常三倍的药量，却还是做了一夜噩梦。
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霸凌。只是第一次被霸凌者殴打。
从小到大他这懦弱的性格总是能给他惹不少事，但小学初中毕竟还是年纪小，也只是被传传流言蜚语，最多被人暗中朝书上泼个水、往背上贴个纸条云云。他其实能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不幸源头是什么，想改变却终究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加之后来的病痛从生理层面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越发自卑，多年以来养成的性格最终还是定了型，他现在甚至都没有去告诉老师、告诉家长，试图借他人之力挣脱出这牢笼的勇气。
王舒红老师一如既往在早自习考着这些天留背的单词，等到茶之季心思回笼已经快过去了三分之一。茶之季心又凉了一瞬，掏出纸笔迅速跟上王舒红念单词的步调。
他在王舒红老师念最后一个单词喊从后往前传时还没有放下笔，戳了戳前面林休树的后背叫他别管他先传。旁边王子成压根连笔都没掏出来，对于他来说反正写与不写都是一样的挂考，还不如趁考试多歇歇。
早自习下课铃声随着卷子传到最前的那一刻响起，王舒红在前面清点着交卷人数，茶之季赶忙又戳戳林休树的后背把自己的惨不忍睹的测验纸往前传。他虽然自诩已经足够努力，但对字母的排列组合实在是不够敏感，有好几个单词都拿不准其中个别字母的顺序，更别提前面缺少的那三分之一。
王舒红拿到茶之季卷子，又将人数核验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拍了拍手示意同学们安静，随后开口道：“现在有两件事要通知大家。”
教室里五十八位同学皆竖起耳朵。
“第一，今天数学老师有事儿请假，他的课由7班班主任苏成功老师代一天，你们可要好好听苏老师的话，别给我丢脸。”王舒红道。
教室里瞬间一片哗然，七嘴八舌讨论起数学老师那个小年轻为什么要请假，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爱好八卦的年纪，瞬间流言四起，有说感冒发烧的，有说家里有事的，更有甚者说人家怀孕去产检，还分析的头头是道颇有说服力。
“安静！”王舒红猛拍一下桌子，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还有第二，这两天学校组织体侧，体育课从周五下午调到今天上午第四节，和原来的化学课换一下，化学课调到下午第一节自习，体育课期间教室清空不留人，体不了测的过来和我请假，下周一体育课补测。”
同学们从方才的八卦瞬间转变到怨声载道。不仅自习没了还要去累死累活跑步跳远，任谁都不会开心。
除了小白化、茶之季和王子成。
余子宛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撼动他的心弦。茶之季倒是觉得无所谓的，他有陈年腿伤，无法跑步，开了张长期假条，体育老师也是知道的。这次体测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在操场旁边坐45分钟，然后拿个平均分而已，只是教室不留人少了个能尽快完成板报的机会有些可惜。
王子成是听到这个堪称“悲痛”的消息后唯一内心雀跃的人。他本来就是体育生出身，跑步跳远是他的专长，比起上枯燥乏味学不进去的自习课，他还是更喜欢在操场上迎风奔跑。
可再有怨气，该发生的还是依然躲不过。关于这两件事的讨论很快便就变得稀稀拉拉，只剩下几个女生还围在一起讨论要不要假装姨妈期逃过这次体侧，但下周的补测还是要跑八百，且又要占一节自习课的时间，似乎是有点得不偿失。
早自习下课时间转瞬即逝，语文老师随着第一节课铃响进入，教室很快又恢复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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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题我们要先求函数f（x）的定义域，首先我们将题目中给的数值带入……”
上午的课很快就要结束，上完这节数学下节再体测完就可以吃午饭。7班班主任苏成功是个秃了顶的胖老头，讲起课来虽然还说不上是枯燥乏味但也是让人如坐针毡。他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的那一秒有不少学生掏出手表不停看着时间。
先前给23班上课的老师张晴是个刚毕业一年的女孩子，长相清纯可爱，曾多次被开玩笑说不像是教数学的更像是被教数学的。有不少学生看在她“面子”的份儿上上课都从不走神，他这一走23班也算是感到了世界的参差，原来还有班级每日遭受着符合数学老师刻板印象的秃顶老头的“折磨”。
“下面这道题比较简单，我请咱班同学来讲讲。”胖老头转身放下手中粉笔，转而拿起王舒红老师提前放到桌子上方便他点名的名单，浏览一番后确定了一个名字，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就那个，方朔青，就你吧。”
方朔青吓一激灵，赶忙把手机扔进桌肚直言道：“老师我不会。”
方朔青的数学实际上并不差，反而可以说是他的长处，在唐州一中这样一个竞争力极强的学校，他的数学成绩单拎出来也能稳定在年级前五十，在23班这样的班级中数学成绩更是名列前茅稳拿前三。可惜的是这孩子偏科严重，重理轻文，要不然凭借他的理科成绩，估计也与23班无缘。他文科因为听不懂上课长期处于游离在外的状态，不是在走神就是在偷玩儿手机，导致文科成绩惨不忍睹，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分科以后一定要学全理，但凡沾一点文科，他都得上大专。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数学课上玩儿手机。
说白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苏成功在说哪一道题。
苏成功叹气，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扫一眼名单，又换了一个人：“余子宛，你来回答。”
无人起立。
苏成功抬眼扫视一圈确认不是他眼睛不好没看到后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依旧无人应答。
讲台下逐渐有人窃窃私语。
苏成功问班长余子宛是不是请假，得到否定回答以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位同学，老师叫你名字你最起码要给老师回应，不要这么没礼貌。”
余子宛后桌捅了捅他的后背，但余子宛压根就没搭理他。
他和往常一样低着头，拿着铅笔在卷子角落上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仿佛全世界都与他无关。
见依旧无人应答，苏成功的怒火终于爆发，拿起黑板擦就往讲台上一拍，就如惊堂木，瞬间制住全场，班级里瞬间染上一股压抑的气氛：“这位余子宛同学，你家长没有教过你要尊重师长吗？！”
余子宛笔尖一顿，自动铅笔的头咔嚓一声折断。他幽幽抬起头，就如才刚刚发现老师似的，慢慢放下笔，又慢慢站起。
有人刚才好像叫我了。
好、像、叫、我、了。
余子宛满脸阴鹜紧粘着前方，看看前排同学，又看看苏成功，半晌后从他们的表情上才好不容易把叫自己的人和数学老师联系在一起，沉默着盯着他，似乎被打扰到创作很是不爽。
苏成功见他态度依然不知悔改更是气血攻心，捂着胸口怒骂道：“你还有没有家教？！你家长把你送到学校里来是来气死老师的吗？！”
他一步下了讲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余子宛身边，一把拽掉他的兜帽，看清他的一头白发后毫不客气道：“不就是白化病吗？你没哑巴吧，没哑巴老师和你说话你怎么不知道回答？！”
哑巴。
这胖老头叫他哑巴。
余子宛原本还只能算是不怎么高兴的脸瞬间冷下来：“我说，你别碰我。”
“你什么意思？！”苏成功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身体往过道里拽，余子宛细弱身子哪经得住一个成年男人这样，一个趔趄就被拽出座位。
苏成功不依不饶：“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还敢顶撞老师，你给我滚出我的课堂，去你班主任办公室等我！”
余子宛被抓得手腕疼，眼神更加阴郁。他一把甩开苏成功的手，转身毫不留情地走出教室。
同学们一片哗然。苏成功再也没心思讲课，粉笔一摔，也跟着余子宛出去。
茶之季看着小白化的背影，莫名其妙和昨晚他离去的背影重合。
茶之季几乎一瞬间嘴唇便就没了血色，身体有些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哑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