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糖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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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新同桌。”
魏辛芮笑得很灿烂，一米九几的个子站在茶之季面前感觉能一手把他给拎起来：“放心，你的情况我都听王老师说了，以后姐罩着你，肯定没人再敢欺负你。”
前排林休树也扭过头恭喜茶之季：“恭喜啊小茶，终于逃出苦海了。”
他忍不住打趣：“新同桌还是个妹子，这也太爽了，唉，你看我同桌就是个糙汉子，还得是你小子有福气。”
刘志鸿打他一拳：“滚，这么喜欢妹子，你和小茶换个位置。”
林休树和刘志鸿嘻嘻哈哈闹作一团，茶之季和个老母亲似的叹口气，帮着魏辛芮收拾起座位来。
一堆一堆的，魏辛芮东西还真算是不少。
他帮魏辛芮搬了一个书包，看着魏辛芮又从书桌桌兜里掏出一堆皱巴巴的卷子和垃圾往这边走，陷入了沉默。
她甚至还有两个挎包和一个书挂。
有茶之季的帮忙，魏辛芮收拾的还算快，赶在早自习前收拾好了新桌子。
“那个，我问一下。”茶之季看着魏辛芮坐下，帮她把最后一个书挂挂好，终于张口，“你为什么不直接搬桌子过来交换一下。”
“……”这次轮到魏辛芮沉默。
天才一般的做法。可惜她没想到。
“哎，小茶，为了庆祝你逃出苦海，不如明天我们给你办个庆祝会好好玩儿玩儿转换一下心情吧，反正明天也该放月假了。”林休树见魏辛芮收拾完坐好，停止了打闹，又回头问了一嘴正帮着魏辛芮整理书桌上摞成小山的书的茶之季，“小茶你回家吗，我和刘志鸿都不打算回家了，就一天也没什么回家的意思，还不如我们一宿舍人好好玩儿。”
茶之季思考，要不是林休树提了这一嘴，他都忘了明天该放月假了。唐州一中的月假每两周放一天，连上十三天课，也总该给孩子们点休息的空间，只是这空间恐怕不太够，上次月假这一天时间有一半都花在了来回路费上，所以这次大家不回去也都在情理之中。
但茶之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得回趟家。”就算是为了看看妹妹，他也要回家一趟。
“这样啊……”林休树失望背过头。
“要不我们去小茶家里算了。”刘志鸿冷不丁来了一嘴。
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这么猛然说了一句把茶之季和林休树都吓了一跳。茶之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算了算妈妈和继父上班的时间，最终还是答应了。本来母亲继父白天都不在家他一个人也是要去找妹妹的，还不如多几个人一起，把妹妹叫过来也行，还比较热闹。
“真的可以吗小茶，不会打扰到你家长吧？”林休树担忧道。
茶之季摇摇头，让他们放心。魏辛芮在一旁看着他们笑，并不插话，这事儿也就算是这么定下了。
2
中午放学是余子宛主动来找茶之季的。
茶之季呆呆接过他递过来折的四四方方的纸条，不知道今天余子宛是抽了什么风，居然没有自己一个人走，而是主动来找他。
“我妈让我给你。”余子宛依旧言简意赅。
茶之季以为是余子宛母亲托余子宛给他带什么话，没多想什么便就打开纸条，却不想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文字，而是一张画。
纸上简单画了一个蹲下哭的小男孩儿，旁边一个扎辫子的女孩子正笑着摸他的头，走笔一眼就能看出是余子宛画的。
茶之季抬头看向余子宛，不知道他母亲叫余子宛画这个给他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你。”余子宛指了指蹲下哭的男孩儿，抬头看向茶之季，说话很是机械，“你不要难过。”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接下来的意思，只是指了指茶之季的头，又指了指自己。
茶之季这才算是看懂了。恐怕是经过昨天一遭，余子宛妈妈从余子宛口中知道了自己患有抑郁症，特意让余子宛来安慰自己。
——那么纸上那个扎辫子的就不是小女孩儿，而是余子宛。
自闭症来安慰抑郁症。茶之季莫名被戳到了笑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有点可爱。
——明明在画上笑得那么甜，怎么现实中却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茶之季发誓一定要亲眼再看到他笑出来。
“我妈让我叫你一起走。”余子宛又道，自顾自拉起茶之季的手，拽着他就往楼下去。
茶之季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但却并不生气。
——这是不是代表着，小自闭正在慢慢接受自己。
茶之季几乎要高兴地冒泡泡。
茶之季一开心话就不自觉多起来，一路上拉着余子宛喋喋不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余子宛偶尔会回应两句，虽然不是句句有回应，但比起之前的一概不搭理，茶之季已经相当知足了。
很快走到门口，茶之季和往常一样驻足，陪着余子宛等阿姨来接他走。
但今日却一反常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人都走散了，余子宛也没能等来他的母亲。
茶之季焦虑地一遍一遍看手表。查宿时间快要到，他如果不回去估计会惹出不少是非，但他又实在放不下心留余子宛一个人在这里。
他们沉默站在校门口台阶上，看着云卷云舒等待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只有偶尔传来的车辆鸣笛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余子宛紧紧咬着下嘴唇，一向波澜不惊的心第一次如此不安。
他是个自闭症，但他已经十六岁了，一些事他还是明白的。身边重要的人还是能够影响他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和别的正常孩子不一样。他也知道父母为了他的病已经花了太多太多钱和精力。
他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交往，包括父母也是。小时候在幼儿园，他独自一个人蹲在角落玩儿捡到的石头，后来检查出自闭症就没继续上。后来小学、初中，他整整九年没有交到一个朋友。为了治疗他的病，母亲辞职在家，父亲卖了车卖了房，家里五口人挤在一栋不过六十多平方米的小小出租屋内，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母亲熬成了抑郁症，一夜一夜地哭，一天一天地浑浑噩噩，但他的病却并没有因为父母的付出而好起来，只能算是好转。他父母知道他属于阿斯伯格综合征，自闭非但不会影响学习反而智力还很高，甚至高中还考上了整个唐州市最好的唐州一中，因此一直都没有让他上过一天特殊学校，一直留他在身边养着，哪怕高中离家里几十公里远都没舍得让他住一天宿，而是退了原本房子的租，举家搬迁到了唐州一中附近来陪读。
但他毕竟不是个正常孩子，养他一辈子还是太天方夜谭，此时父母如果动了不想再养他的念头也是正常。
茶之季并不知道这小孩儿不过就是母亲忘了接他他就从自己一路想到了被遗弃。但余子宛脸色不好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男孩儿脸上看见如此明显的情绪，他知道自闭症患者是严重缺乏安全感才会把自己封闭在这个小世界，世界中每天都来接他的人的突然和往常不一样的消失，他肯定会不安，心下不禁一阵心疼。
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余子宛的手。
余子宛一激灵，回头看向茶之季。茶之季的手心很暖很温，被他握着，他却莫名安心了。
奇怪。明明自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茶之季低头回看他，牵住他的手紧了紧：“……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逃宿了，有什么后果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反正把余子宛一个人丢在这儿的事情他做不到。
余子宛直到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回握住茶之季的手，想了想，最终报出了一长串地址。茶之季点点头表示记住，这次轮到他拽着余子宛走。
秋天的风很冷。茶之季拉着余子宛走在落叶大道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扯着家常，和之前一样说着些有的没的，什么七大姑家的狗生了孩子，什么八大姨家的表妹考上了大学。余子宛这次却没有理他，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茶之季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也没强行要求他一定要理自己，他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挺好的，不管余子宛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现在只想要让余子宛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他想要给余子宛一点安全感。虽然对于他来讲，安全感也是一种很难以奢求的东西。
一个人缺乏安全感，两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在一起，却能互相把对方缺失的东西填满。
余子宛家并不远，茶之季一会儿就带着余子宛走到了他家门口。
这一路到头，余子宛脸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差，茶之季看他好转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絮叨一路最起码还是起了点作用的，最起码他没再菜着一张脸了。
余子宛上前几步，伸出手要敲门，还没接触到门板手却忽然顿在半空，转头望向茶之季。
“……要吃吗？”余子宛把自己嘴里才含进去的棒棒糖举到茶之季面前。
茶之季怔住，愣愣地伸手接过棒棒糖棍，尝了一口。
嗯，他那天吃的棒棒糖是荔枝味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