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毛巾卷大人

19、第十八章

　　2023年10月26日天气不详 不想抬头

　　真是糟糕，我已经两天没写文章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没时间。
　　时间都去哪儿了？
　　是啊，时间都去哪儿了。

　　滞后的消息、毫无意义的打卡、ddl前两小时发布的通知，反映就是踢皮球的无奈，我对大学的热情几乎要被这些东西消磨殆尽了。

　　为了不停下来有时间思考意义，我逼着自己拼命参加比赛，做这样那样的学生工作，但还是面对无理的同学和可笑的条框无可奈何。

　　我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同学，甚至我的GPA靠前时我还会觉得自己比别人优秀，直到放假看到朋友圈别人一场接一场的演唱会、旅行，我才发现出了学校我们就要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了。

　　之前没有多关注的钱，此刻成了我一切烦恼的根源。

　　暑假我在网上买了个小车，想通过晚上推小车卖些钱，母亲说好啊，只要我有自己的想法就支持。

　　“你不回去摘花椒一个人在这儿摆摊？”当我把想法告诉父亲时，他瞪大眼睛反问我。

　　我不敢说话，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但她只是微笑着给父亲的茶杯添了水。
　　我和父母是割裂的，父亲和母亲是割裂的，我在碎渣凑成的家里，四面漏风，我冷的要命。

　　“你明明说支持我！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我冲母亲吼叫。

　　“我怎么支持你呢，你爸的说法是你爸的说法，我哪里有办法，我只能管我自己的嘴。”她一边收拾着父亲的茶杯一边回应，表示她也无可奈何。

　　我们大声争吵，我拼了命想摆脱他们，但发现这样暴力处理事情的方式熟悉地让我发抖——他们的坏脾气刻在我的骨子里。

　　我想就这样保持愤怒，直到离开他们。

　　吃饭的时候母亲站在桌边让我们先吃，以前我会流泪难过，可现在只觉得痛苦，明明有凳子，我们不是竞争有限的资源，明明我们可以都坐着，她为何要营造这样一种伟大付出的形象呢？

　　她被周围的思想禁锢着，以为自己的人生只能为丈夫、为孩子付出一切。

　　父亲从父亲的父亲开始就决定了他是这样的人，母亲从村里千百年前就决定了她是这样的母亲，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画好了句号，我做什么都徒劳，顺势而为，我找不到势。

　　气愤和无奈的同时又为他们卑微的谋生方式心疼，愧疚冲击着我。

　　迷茫和焦虑，懈怠和懒惰裹挟着我，我被自己的弱点吞噬。

　　在想要一口气骑自行车去山东爬泰山和无聊的水课、各种繁杂无意义的线上打卡与囊中羞涩之间，我快疯了。

　　我明白这些焦虑和不安都是因为突然脱离了集体培养的环境，周围没有那么多人和我做一样的事情，老师上课吹嘘的自己的过往我知道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我找不到做什么能一下子收获到成就感。

　　学历贬值和就业压力让我知道毕业后马上就要面临残酷的社会，家里富有的身边人摆的彻底，因为他们没什么好忧虑的，或者家庭并不富裕但是考上名校的，毕业起点起码比我高一些。

　　而我呢？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平庸的无为的我呢？我在毕业前做什么呢？

　　就像临刑的大刀悬在头顶，定时落下，分秒不差，在这段时间我能做些什么呢？把脖子磨得更坚硬一些吗？

　　我看着我的年华就这样溜走，我不愿意睡觉，我恐惧一天的结束，长久的熬夜让我开始掉头发，身体变差，记忆力下降了很多。

　　我想要一下子抓住些什么作为精神依托，为此奋不顾身的努力，但是身边都是空的。

　　初中我要上一中，高中我要考大学，可是现在呢？

　　为了理想和价值吗？这些太虚无缥缈不具象的东西实在动力太小，回望过去好像我做的事情也是徒劳，只是被别人的评价推着走。
　　成绩好就是好孩子，能得到爱，得到更多的资源。
　　你们都说要坚持自己，要逆着人潮奔跑，可追梦的孩子是疯子。

　　我没想过成为物理学家、化学家，但在一次次的演算中放弃了阅读歌德、但丁、列夫托尔斯泰。

　　过往所做与内心相悖，现在做的事了无生趣，想到未来还可能为老板写策划到深夜，痛苦和恐惧侵袭了我，但我没法改变，和父母又常常说不通，甚至带着些对原生家庭的不满，陷入亲情的绝望境地。

　　我在寒冷的L市早晨每天五点起床背书，我觉得天一定会亮，我一定要逃离地狱。

　　于是我见到了更好的同学和老师，与此同时也见识到了杀人不眨眼的主任，这书山题海里埋下的是我的理想还是您的绩效？

　　我又拼命想要向上走，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所以还会碰见魔鬼，到了大学发现这里吃人不吐骨的鬼怪披着华丽的人皮和我们同吃同住，同学之间互不关心，少了谁也不会叫出声了，竞争者死去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快慰呢？

　　同学恐怕回去会偷偷笑出声吧。

　　是我不够努力吧，我现在该如何努力呢？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想到我剩下的生命终会面对魑魅，我便为自己感到悲恸。

　　为了掩盖、忘记这悲伤，我们玩游戏、刷视频、谈快餐式恋爱，在法律范围内用欲望的放纵和短暂的情绪高潮来冲淡复杂的痛苦，但在这之后往往更加空虚，所以像吸毒一样，我们依赖着这些东西，依赖着纵欲和腐烂的□□。

　　周围人都去考G考研了，想到小学时装饰教室，有一颗愿望树，大家都把自己的愿望写下贴在树上，想做科学家和大作家的人是不少呢，但没看到谁说要考G考研，要做政治家做学者，甚至考五年八年。

　　这好像不是为了理想价值，只是我们习惯了考试、升学、上岸，突然毕业了没岸了就十分慌张，仅有的这点知识让我明白出去为资本家卖命是十分幸苦的。

　　所以先上个岸稳住生活，在日复一日的繁杂公务中，或者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的学术研究中，再思考自己的意义，这件事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个缓冲，但研究生毕业之后去干什么呢？

　　可能又需要一个博士学位来缓冲吧，况且这样，起码在别人看来，我是有地位的，比在外面公司工作被说打工的好。

　　我们从小做让父母开心的乖孩子，努力学习，懂事听话。现在找工作，未来结婚生子，我们惯会迎合他人的评价标准。

　　所以我羡慕在大学和喜欢的人相恋者，或者已经找到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这对大学生来说不仅是温暖，是救赎。

　　家长老师不许孩子早恋，但高考后的我们就在一夜之间成熟了吗？对爱情有更多的体悟和驾驭能力了？

　　不管大学找不找得到对象，毕业了就是催婚，在租房、加班、催婚之间，我们抱头鼠窜。

　　连自己都顾不好，吃不上饭，钱不够花，到公司装孙子挨骂，突然给我一个家庭，我如何照料？

　　为什么我们对爱情、婚姻和亲子关系都如此悲观呢？

　　因为我只见过父母的争吵、邻居的悲剧，家暴、女性的困境和弱势，男人的压力和无措，隔着屏幕看到别人幸福的家庭就像从下水道窥探阳光的老鼠。

　　我害怕自己也会有一天面临这些，所以我只能让自己尽量不去触碰危险。

　　我们看到了人与人的参差，别人的家庭够我们奋斗很久，我怕我的孩子和我一样在人生路上因为不太富裕的家庭失去了很多培养机会，我怕玷污一个生命，我不配成为父母，我要对自己的孩子负责，没有好的家庭环境和大环境，我不希望他来为我年轻时没努力成为人上人而承担一部分后果。

　　当然上面说的太冠冕堂皇，我只是自私，我不想花自己的时间、金钱、健康，来培育一个生命。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希望让自己去学吉他，学街舞，学书法，美容、健身、旅游、读书，把过去没晒到的太阳都沐浴一遍，驱散我骨子里的阴霾，除我之外，都是之外。

　　与此同时，在没有道德和知识为下限，对亲密关系的恐惧演变为对亲情和爱情的亵渎，我们的精神就已经泛滥到了另一个低度。而对那些将自我观点异变为某一方向的号召的人，我保持警惕。

　　以上胡言乱语，也做疯子之喃吧。
　　我张不开嘴，胶布贴的严实，我甚至喘不上气，在“口”“口”之间偷得吐一丝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