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北京欢迎你 ...

  •   送谭语颂离开后,时令带贺之洲去商场,给她买生活物品。他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所学都来自于理论,也不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喜欢什么,只能凭借之前翻检她密码箱看到的那些来选,让她去试。

      在接连选了几件衣服让她试穿,问她意见,她都觉得好之后,他觉得不是办法,把她拉过来,蹲下身和她说道:“洲洲,你有什么想吃的,不想吃的,想做的,不想做的,一定要对老师说,好不好?你不说,老师就没法知道你在想什么了。这样的话,就算你不开心,老师也没法感知到。”

      她轻轻点头,捏住自己的挎包带子小声道:“可是我都喜欢。我不知道选哪件。老师你不可以帮我做决定吗?”

      所以,就,emmm……
      他以为的拘谨其实根本不存在?

      他笑着弹了下她脑袋,“如果你都喜欢,可以都买下。夏天容易出汗,衣服本来就可以多备几套来换洗。”

      买好了衣服,眼看到饭点了,时令问她想吃什么。她还是答想吃饭。时令觉得,这孩子可能是真的爱吃饭。也有可能……是之前没吃过西餐之类的。

      在被安排来当这孩子的辅导老师前,老云给他看过相关资料。

      贺之洲,05年9月18号出生于重庆渝北木耳镇,因为镇中心幼儿园园长是她舅妈,就提前上了小班,以至于她没满6岁,就读了一年级。
      父贺全民,大专毕业,厨师,在餐馆当过七年的师傅,后与还在做护士的赵明兰认识,结婚后一起开店卖早餐和炒饭。
      他们家庭原本还算殷实,但后面她奶奶、爷爷相继病重,住ICU花完存款后,又借了不少外债,境况就直转急下了,开始拮据过日,直到去年才还完负债。

      无论是邻居,还是学校老师,或者相熟的同学家长,对这孩子的评价都是:
      “懂事得很,就是个小乖乖。”
      “别个自律得很,放学一回家就做作业,作业做完了才出去耍。”
      “很爱看书,她和我娃儿经常约起去书店里头看书。”

      带她去一家家常菜馆入座后,他把菜单推给她,让她先点。谭语颂在这时候给他打来电话,他按下接听,调侃着,“老谭,突然来个电话,不会有啥忘交代了吧?”

      别说,还真有。

      电话那头,已经响起空姐提醒乘客将手机关机或者设置为飞行模式的广播声了,谭语颂和他来不及客套,开门见山,“我刚想起,洲洲是女孩子,你得注意下她的生活问题。内衣、内裤,还有那个啥,月经,你懂吧?”

      他,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并不想懂。

      先前这人取笑老云去年不着急就他一个人考过教资,以至于现在抓住老瑾那一批人不放,非要集训他们去考教资的那一箭在此刻正中他眉心了。
      他现在也有点后悔为什么就他一个人考过教资了,为什么就他一个人来教学生?

      他感到棘手。这种棘手并非是性/羞/耻,而是出于对世俗的考虑——他要如何处理,才能让人家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变态?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去手机上翻贺之洲的家庭资料,复制赵明兰的电话加她微/信,申请备注专门写了句话:
      [洲洲妈妈,我是时令,洲洲的老师。]

      大概是申请备注起效了,赵明兰通过得很快,他还没来得及说明原由,她就打来语音,颇为紧张的问他是不是洲洲有事。

      服务员正把两菜一汤上桌,时令示意贺之洲先吃,起身走到一边接电话,和她说明来龙去脉,最后问她:“洲洲妈妈,你看关于洲洲的这些东西……”

      赵明兰明显松了口气,“我以为洲洲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衣服烧焦了再买就是。洲洲没来过月经啊,她才11岁,这么小。”

      呃,好像也是。女生月经初潮通常始于12~15岁之间,但11~16岁初潮也属于正常现象。是他想多了。

      “至于她的贴身物品,洲洲还没开始发育,只需要买内裤就好了……算了,还是我寄过来吧。”她改了主意,“老师你带她去买也不方便。他们小学给他们讲过这些生理知识的,只是不那么具体。我看他们生理课本上都有啊,洲洲也说老师讲过。老师你不用害羞,以后该怎么讲就怎么讲。”

      呃,倒不是他害羞。这孩子只是话少,不是羞涩没主见,他是怕小朋友觉得冒犯。就算他是老师,但谁家老师和学生一见面,就说这些啊?这不是跟陌生人来找你借钱一个道理么?

      不过,还是感谢开明的洲洲妈妈。

      挂掉电话,他回来吃饭,和贺之洲说起这个。贺之洲一边吃饭,一边听着,表示知道了,“老师,我们讲过这些的。爸爸妈妈也和我说过。我还会自己叠被子,刷牙洗脸,洗衣服。”

      闻言,他故作惊讶,问她:“那你爸爸妈妈还教过你什么?”

      “我还会包包子,煮饭,蒸蛋羹,炒蛋炒饭。我是大孩子了。”她骄傲的答。

      “很厉害。”他竖大拇指。

      其实,老云发给他的资料里也有这些。这孩子4岁的时候,她奶奶病重,父母忙着照顾老人,没时间管她,便开始教她做简单的家务,以至于她爷爷之后病重,她已经可以给她爷爷蒸蛋羹吃了。但……他知道,和她能主动说出来,是两码事。

      现在这个社会,倒也不是说穷人的孩子才早当家,但无可辩驳的是,家里经受过苦难的孩子,似乎是要比其他孩子更早成熟一些。

      吃了饭,他带她回去。路上,他问她:“洲洲,我们从明天起,正式上课,怎么样?”

      她觉得没问题。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上课考试的。

      时令给她安排的课程并不满,早上七点起来,先去热身跑步,七点半洗漱吃饭,八点半正式上课。一节课四十分钟,中间休息十分钟,第一节语文,第二节数学,上完复习巩固,直到十一点半去食堂吃饭。中午休息到下午两点开始上英语,英语讲完讲科学和道德,上完复习巩固,直到五点半去食堂吃饭。七点要看新闻联播,看完新闻之后,就是休息时间,可以看动画片或者看书,直到晚上九点半去睡觉。

      半军事化管理,很考验小孩子的自制力,但贺之洲却接受良好,这让时令觉得,这孩子似乎天生就这样。

      而且,她的语文底子很好。课本上该熟记的生字词没见她标注过,也没见她去翻过字典,但课文她读一遍基本就通顺了,很少有不认识的。对于修辞手法或者语态的分析,她也是一点就通,很快就能举一反三,教起来毫不费力。

      在数学的逻辑理解上,她也是这般。第一周他讲的是运算定律,a+b=b+a,a(b+c)=ab+ac……这些只要他讲完例子,她就能照猫画虎的运算出剩下的来,完全不需要他重复进行讲解,流畅得不可思议。
      只是对于一些变形,她第一次遇到,会在稿纸上运算半天,但只要给她点出用哪个公式,都还没讲要怎么去算呢,她就懂了。

      道德和科学这几门辅课也不需要担心。科学实验给她演示一遍,她自己就能上手操作了。道德书上的内容哪些要背,给她勾画出来后,她当天下午就能找他背出来。

      唯独英语要差点,单词发音不是很准确,有些卷舌。六年级必记的单词也一个都不会读,甚至部分五年级必记的也都忘了。

      这可能和她的家庭环境有关。早餐店能用到什么英文?要学好一门外语,最好的办法是要时刻身处这种语言环境。

      而周五那天,他利用复习巩固的时间给她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她考出来的成绩也证明了他的判断。

      语文98,错了一个关于n和l的拼音选择题,数学99,错在一道题的计算结果算错,至于英语么,78,中翻英,英翻中,全都不是她的强项。对的选择题里,有一半是她猜的,另一半是因为她在课本上见过对话,知道选这个没问题。至于答案是什么意思……

      周六,给她将试卷上的这些问题都讲解一遍后,他和声问:“洲洲,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努力学好英语。”她答得有些不情不愿。

      她三年级刚学英语的时候,她还是很喜欢这些高高瘦瘦的字母的,但上课抽检单词时,英语老师在课上先表扬英语课代表后,再说她的发音有问题,让她觉得颇为难堪,从这以后,她就开始极力避免接触这门课了。

      “那我们调整一下课程好不好?你的语文和数学底子都很好,我们把上午复习巩固的时间用来练习英语口语,怎么样?”

      啊?她抬起头来,有些不能接受。从心底里,她排斥这个。
      她下意识的去咬自己的嘴巴,情不自禁的把手背后,把头低下了,小声问他:“老师,我可以不说吗?”

      “Why?”时令坐在她对面,微微弯着身看向她,带着动作比划,缓声道:“Zhouzhou, can you raise your head? You need to find a reason to persuade me。”
      见她抬起头来,怕她不懂,他又带着动作缓慢说了一遍,并道:“persuade,P、E、R、S、U、A、D、E,说服。”

      为什么现在就开始了?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回答。
      Hate,憎恨,不合适。Dislike,讨厌。对,“Dislike。”她回答得很小声,不太敢看他。虽然,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知道他很随和。

      “Zhouzhou, besides English, what else do you dislike?”他问得很慢。

      else,其他。她还不喜欢什么?“Apple。”她答。

      “Is it because they need to be peeled?”他比划着削皮的动作问。

      Because,因为。Peel,削皮?她似懂非懂,咬着唇想单词,“No,because it is……硬的。”
      她刚换牙那年,就是因为吃了苹果,才把门牙崩掉的,害她被舅舅舅妈笑了好久。

      “Crispy。C、R、I、S、P、Y,crispy,清脆的。”他读出来,又说:“I don\'t like drinks。Because they are sweet。”

      Drinks,饮料。Sweet,甜的。她笑出来,“So am I。”

      时令给她竖大拇指。这孩子不是会一些简单的语法么?
      他和声道:“洲洲,你这周表现得很好,明天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去哪里?”

      “三里屯。”他笑。那里,是外国人出没最多的地方。

      事实证明,周六的这躺外出的确很有意义。三里屯,大使馆,连带着工人体育馆一起逛,看着形形色色的外国人或在咖啡店打电话,或在商场里逛街,贺之洲深刻认识到学好外语的必要性了。因为,她遇到外国人打招呼,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回来后,她问时令:“老师,我的发音是不是很不好?”

      这下,时令知道她的症结所在了,不赞同道:“怎么会?这不该是你的特点吗?就跟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方言一样呀。你看,老师是不是也有口音?因为我是这地儿长大的啊。”

      “所以,外国人说话,也有自己的口音?”她的关注点歪了。

      “对呀。”惊讶于她这反应,他无奈去点她的头,“美国人说话和英国人说话,他们的语腔语调也是有差别的,更甚者,华盛顿和加州对某些单词的读法都不一样。洲洲,不必要求自己非要和标准音一样。重要的是去理解,把它变成自己的。只要大体意思到位,谁会在意一两个单词的读音问题?”

      因为他的这一席话,在第二周开始练习口语时,贺之洲就没有这么排斥了,这让时令觉得这小孩儿更好带了。

      学习上就不说了。成绩在这儿摆着呢。他都开始有信心了,觉得这个暑假给她过完六年级上下两册的课程完全没问题。
      生活上也自律。每天早上他来敲门叫她晨跑时,她都已经乖乖等在门口了。跑完出了汗,她还会自己洗澡换衣服,一点都不需要他操心。还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就算给她不喜欢吃的苹果,她也不会拒绝——就只是会不吃而已。

      看起来不像是个小孩子,反而更像是个小大人。
      太懂事了。

      这天,结束上午的口语练习后,时令带她去食堂吃饭。吃了饭,他们回宿舍午休。

      现在越来越热,时令怕她中暑,一回到宿舍,就让她喝水——她刚来北京的第二天,因为喝水喝得少,上课上着上着就流鼻血了,差点把他吓了一跳。
      见她乖乖喝了水,他又给她把空调打开了,定时俩小时,并嘱咐她中午不要去图书馆看书,下午或者晚上才可以去。

      中午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贺之洲一般睡半小时就会起来。这是赵明兰从小给她养成的习惯。刚开始,她还会赖床拒绝,但赵明兰每次都把她捞起来,让她喝水醒瞌睡,这样的次数一多了之后,她就自己学会一到点就起来喝水了。

      她刚来那几天,不熟悉这里,起来之后也不敢出去,就乖乖留在宿舍里看课本,等到点了,时令来叫她了,才跟他一起去教室上课。因为提前做了预习,这才是她上课能很快跟上进度的原因。

      不过她看书快,语文和数学看完后,又不爱看英语,无聊时看到图书馆在对面,这才拿起校园卡开始往里面跑。

      时令是怎么发现的呢?
      是这孩子的房间里多了一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在她最该活泼乱动的年纪里,她父母因为既要忙店里生意,又要照顾老人,没精力顾及她,就经常把她放去对面的书店一整天。
      书店主人和他们是邻居,给她找童话书看,告诉她要安静。店里放着轻音乐,进来买书的人都轻悄悄的,一句大声的话都不会说,这种环境下她要脸,就算想哭也得憋着,抽抽搭搭的去看故事书。这样的次数多了之后,她就渐渐变得很安静了。

      谁会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呢?无非都是一些经历造成的。

      见她乖乖脱鞋,上床睡觉,时令在关门前朝她笑了下,“Good afternoon。”

      轻轻把门关上,他回到自己宿舍,开始备课。
      小朋友有小朋友的作息,大人也有大人的生活。他没想到贺之洲会这么好带,一周五节数学课就能给她讲完运算法则。今天给她讲速度公式,还是他昨晚熬夜备出来的呢,没想到她一节课就吃透了。现在,他恨不得长八只手来备课……

      王倦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的学校。他开着辆面包,叼着根烟,在门卫那里降下车窗亮出通行证后,就一脚油门踩进来了,把门卫那句“校园里禁止吸烟”的喊叫给远远甩去了身后。

      学校里安静,面包车的轰鸣时令隔得老远就听见了。他刚出门查看,贺之洲就把门打开了,揉着眼睛问他:“老师,怎么了?”

      “应该是有新同学来了。”他弯身摸了摸她的头,问:“要继续睡吗?下午你会见到他们的。”

      哦~那她想去睡觉。遵从于本心意愿,她又乖乖回去了。

      见她把门关上,时令无声打了个响指,两股炁流便自空中凝结,变成两团蓝色穿过木板门,向贺之洲的耳朵中飞去,各自形成一道气囊,帮她隔绝了外部声音。

      “卧槽,”王倦一一下车就注意到了他这熟练的运炁方式,给他竖大拇指,“老时你牛逼,把门禁卡扔我,我的找不到了。”

      时令叹气,从裤口袋里掏出门禁卡给他扔下去,“学校禁烟哈。”

      “得嘞。”他顺利接到门禁卡,把烟头吐掉,用脚踩灭。

      祁飞扬和马朝峒下车了。这俩小子很有个性,高高瘦瘦的,一个一头红毛,一个一头黄毛,都穿着夹克和破洞裤,站在一起,像是要组合出道去搞摇滚乐。
      如果,忽略掉他们晕车晕得泛白的脸色的话。

      “小俩位,到了哈。”王倦一打开后备箱,给他俩把密码箱拿下来,一脚一个,给他们踢过去,“4-3,4-2,俩房间,你们自己决定怎么住。”

      2016年7月4号,祁飞扬和马朝峒入校。在这个日头炽烈的普通午后,他二人各自提着行李箱上楼,谁都不会想到,在滚滚的时代洪流下,命运的齿轮已悄然转动,他们各自辉煌又灿烂的一生就此书写开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