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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Chapter.42 瓶颈 ...

  •   戚遇欢死亡的戏份拍了很久,只是因为导演对秦晟言的表现不甚满意。
      傅鸣昱强行掉体重之后,特效人员立刻跟上做准备。
      秦晟言愣是对着面色惨白的傅鸣昱,发挥不出来应有的水准。
      不是第一眼就停下,就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导致镜头一下子跟不上……
      臧国权咬牙切齿地盯着狭小的屏幕,恨不得把秦晟言拖出来打一顿,一天下来NG的次数能让人耳朵长茧。
      傅鸣昱却越来越安静,一次比一次更加的深情和平稳。
      “有什么问题吗?”休息时间,傅鸣昱走到秦晟言的面前一本正经,制止他掉头就走,“为什么你今天不在状态呢?”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秦晟言坐在折叠椅上,双肘搁在膝盖上垂下去,整个人很没有精神,“你让我单独待着吧。”
      “秦晟言!”傅鸣昱似乎是被什么惹怒了,他弯下腰逼近秦晟言的脸,双目灼灼难以回避,“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跟我讲,但是请你不要把情绪带到戏里面。”
      “怎么?”秦晟言打开他的手,不耐烦地站起来,“你现在可以教训我了?”
      “我希望你不要误会……”傅鸣昱消瘦的肩膀,撑不起粗布面料的短衣,他站得摇摇欲坠却不肯放松,“我需要的不是你对我怎样,而是你对这部电影要有最起码的尊重。”
      “你想知道是不是!那我告诉你!”秦晟言揪起傅鸣昱的领子,提到自己面前,他们的鼻尖触碰,压迫感猛然侵袭,“你把休斯顿带回家住我很生气!你擅自躲到别的地方去参加活动我很生气!但是你难道以为我是那么不专业的演员吗?”
      “那……是因为什么……”傅鸣昱喃喃,一时间忘记要挣脱。
      “因为你的状态,足够烧毁所有的理智,让我的心像是炸掉一样的疼!你以为我见到的是戚遇欢吗?我看见的是你!是伤痕累累的你!”秦晟言自觉脱口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讪讪地闭上了嘴,目光涣散地撒了手,“知道了就给我滚得远远的……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我活该,谁让我喜欢你。
      第一次体会到这么强烈的杀意。
      “秦晟言……”傅鸣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解秋夷对戚遇欢的爱……没有那么肤浅。”
      那是爱……
      不是喜欢……
      这就是我们和他们之间,本质的区别。
      “你什么时候想跟我具体谈一谈的话……给我电话。”傅鸣昱后撤几步,留下一个脱力的背影。
      秦晟言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很远,远得伸手抓不住,连跑起来也跟不上……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难以跨越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最心疼的人,却需要吼叫着跟他对话了?
      轻易的窥见人心,是他秦晟言的本事。
      随性的玩弄人心,是他秦晟言的娱乐。
      所以他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情绪,简单的演绎复杂的人物,他可以经历大悲大喜乍见人生,但那都是在他心无杂念的状态下,如今面对傅鸣昱,他的思绪就浑浊了。
      光彩在秦晟言的眼底归入死寂。
      那是身死光灭的萤火虫,被季节所遗弃,从未挣扎的腐烂消亡。
      真情假意,各占几分?
      一周的时间匆匆而过,毫无进度的秦晟言深觉,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的戏份没有办法重新拍,臧国权绝对提议要换人了。
      演绎瓶颈期纯属无稽之谈,然而情感的瓶颈期却是真的。
      他已经连和休斯顿争强好胜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是淡定的看着他和傅鸣昱,分捡盒饭里的黄豆和花生,然后神色阴郁的告诉林骅,自己今天同样没有食欲。
      我收拾不好那些太过晦涩的感情,我分不清那些纠缠的爱恨。
      镜子里的那个人,我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
      所以我还有什么资格招惹你……傅鸣昱……
      你说我是肤浅的……没错我就是肤浅的,谁让你把变成了凡人,把我拉下了神坛,把我塞进黑色的匣子,进退维谷。
      *
      公元270年左右,三国时代的吴国陈卓在将甘德﹑石申﹑巫咸三家所观测的恒星——用不同方式绘1464颗在同一图上,却失传已久,但仍可从绢制敦煌星图上可知其大概。
      不知道和如今人们看见的星空,有没有任何的不同?
      秦晟言躺在艺人公寓的楼顶上枕着手臂,惬意地闭上眼,听风拂过耳际。
      他的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明明灭灭的火星如同一盏灯。
      “青苹果香氛……”
      秦晟言凄惨的一笑,曲起一条腿踩着水泥台子。
      “你果然在这里!”
      傅鸣昱推开铁门,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踮着脚单手遥望看见秦晟言的身影:“你下来一下,我爬不上去。”
      “我不,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秦晟言盘腿坐起来,往下一低头看见傅鸣昱,为什么爬不上来的原因,“你怎么把吉他带过来了?”
      “我最近在写一首新歌,想先给你听听看旋律,起不出名字来……”傅鸣昱举起手里的木吉他冲他招呼,欣喜的样子仿佛他们之间不是正在冷战,“快下来!”
      秦晟言默默无语一阵子,然后身形轻便得往下一蹦,落在傅鸣昱的面前:“什么曲子?”
      “给你写的曲子!”傅鸣昱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对……是写给解秋夷的。”
      “用吉他弹?”秦晟言意外的一挑眉。
      “我只会这个啊……”傅鸣昱生无可恋的一脸无奈。
      “你去美国学的谱曲没学钢琴?”秦晟言已经找了一小片地方坐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不过以前你也确实是用吉他,把自己的曲子做出来了。”
      “我想把填词和起名字的工作交给你。”傅鸣昱单腿踩着墙面,怀抱吉他扒拉几个音,眉目间荡漾的柔情,仿佛三月春水,纤长的手指宛如抚摸婴儿的头颅,轻轻的弹起来。
      细白的花瓣从指尖流淌出来,色彩斑斓的音色腾空而起,跳跃的手指在任性的盘旋。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飘荡着一只无人的木船随波逐流,如鱼儿般摆尾戏水。
      菡萏静静悬浮,摊平的莲叶聚拢光束,沉入水底的船桨包裹上时间的青苔,拼了命得呼吸,用了力地微笑。
      隔岸相爱如同火烧,飞扬的枫叶,从人群头顶嚣张飘过盖住天空。
      碎金枯叶蝶奚落夏虫,点点嘴唇糟一声马虎,桂花十里香制点心一口,早梅千重好只是孤傲一角,珠翠摇晃轻响一头云髻,狐袄赛雪只暖一冬独寒,六角雪花从天降,七窍玲珑是人心。
      四季轮回在他的手指底下,江河湖海抛却脑后,却是沉甸甸的流逝,重复的音调拔高向上,冲破蛛网挣扎,你是亘古不变还是朝生暮死,你是逆水而上还是顺流而下,你是全部的色调。
      戚遇欢……
      你对我何其重要。
      狡黠一笑,用毛笔画两撇小胡子,你的折扇挑起垂蕊昙花,摆一个格调,朗声一骂,用手枪指三个小鬼子,你的子弹打穿温热脑浆,震一队老兵。
      从此我的世界有了颜色,不再是生或死的命题,而是你和我的命定。
      格外跳脱,格外温柔,格外心疼,格外不舍。
      你却都忍下来,你却都迎面走上去,你向前走,从不回头,而我终于并肩,牵一次手。
      你亲自下厨做冰皮月饼弄一脸面粉,尚不自知有多可爱就来炫耀。
      你无奈上树采新鲜蜂蜜蛰一头红包,还不知悔改却担心我吃的不饱。
      为什么……你可以笑得那么灿烂呢?
      细菌战和毒气战,你明明都无法忘掉,半夜惊醒的时候,只能拉着我的衣服把脑袋埋在胸膛,湿一夜前襟,你的那些可怕的回忆,为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阴影呢?
      戚遇欢呀……你不要这么好……你不要什么都哀悼。
      夏雨雪,冬雷震,你给我的回忆都那么温暖,你教会我如何去爱,你是闪闪发光的焦点,我却不能给你更多,我却无法爱你更多,我除了爱……再也不能给你什么。
      你却说,这就够了。
      星云旋转,我的世界被拓宽,竟然有这么美丽的景色,竟然有这么多的人生。
      儿子媳妇热炕头的百姓喝一口热茶,挑担走货的脚夫吼一句吆喝,以平常见幸福,以和平换昌盛。
      那些细碎的角落里,堆积得不是灰尘而是岁月,那些繁杂的口角里,折射得不是怒火而是坦诚。
      孩子喜欢糖葫芦和藕粉,女人喜欢簪子和胭脂,男人抽一口烟喝一口酒便浑身通畅。
      谋生所谋,大概不是生命,而是人生。
      解秋夷所谋,大概也不过是在重庆街头,牵着遇欢的手,逛一次集市;
      大概也不过是在打更时分,搂着遇欢的背,坠一次梦乡;
      大概也不过是在金楼包房,瞪着遇欢的眼,听一次求饶;
      大概也不过是这短促一生,有他在身旁。
      明明是仲夏……为何如玉水仙、娇俏杏花、冶艳桃花、满山杜鹃、富贵牡丹、馥郁栀子、清冷荷花、细嫩丹桂、缤纷彩菊、含蓄芙蓉、消瘦山茶、含笑梅花……全开了呢?
      拥挤着、痛苦着、等不及地冲上来……
      对不起……
      没有时间陪你赏了。
      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明明只不过是吉他而已……
      明明不过是轻弹而已……
      为什么会有那么浓重的幸福和哀伤呢?
      秦晟言坐在空无一物的天台上,坐在百花丛中的草地上。
      傅鸣昱怀抱着吉他讲一个故事……
      讲一个他们都心知肚明的故事,然后他被拉到戚公馆里面,对温习功课熬不住偷睡的戚遇欢,他们看着解秋夷研究着新报上的智力游戏,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然后用铅笔将几个线条抄下来。
      夏日无风。
      “他有多爱,就有多恨,但是有多恨,就有多不甘。”
      “他要血洗得不仅仅是这几个小孩子而已。”
      “他要清理的……是整个……国家。”
      是戚遇欢绝对不希望看到的,乌烟瘴气的国家。
      不是因为复仇,而是为了实现他们共同的愿望。
      你说,他们为什么相爱呢?
      解秋夷满腹心事地盯着一条路,铲除所有的障碍,但是戚遇欢却打断地拍了拍他,指了指前方:你看,那边的风景好美,你也是要去那里吗?
      你也是要去那里吗?太好了,我也是。
      我们一起吧。
      傅鸣昱闭着眼,微微仰着头舒展的弹奏,他的表情柔和包裹了云霞一般。
      秦晟言发现他在发光……和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光芒璀璨。
      琴声不停,秦晟言却已经失去了禁锢。
      他是那个时候受到的蛊惑,从此,上瘾如恶鬼。
      他闭着眼,他仰着头……
      他徜徉在自己看不见的世界里……
      他比自己要敏锐很多。
      这不是在单纯的弹奏,他在和身边的一切玩耍,他的睫毛颤动是因为兴奋,他的嘴唇轻抿是因为喜悦,他的手指灵巧是因为满足……
      拥有音乐的傅鸣昱,才是真正的他。
      七年前,他将他拉出深渊,七年后,他将他推向光明。
      秦晟言改变姿势单膝半蹲,手掌撑在膝盖上,将自己的唇印上了傅鸣昱的。
      他们闭上眼。
      浅尝辄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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