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谎囚徒》冰月寒梦

71、第七十一章 寻迹

　　花街一如既往地拥挤，手持花灯、糖葫芦、泥人等物件的人们更是在满面红光的同时保持着小心翼翼，天淇挤在中间，正侧身避让一家老小时余光忽然瞥见一道强光转瞬即逝，那种光是明澈之瞳视角下能量汇聚的显示，而能达到这种亮度的术士，不但是个高阶，更是个堪比十二席的存在。
　　跟上去！
　　他发力挤开人群，也不管身后一路骂声，眼中只追着那道强光，七扭八拐之下，那个高阶术士最后竟上了一条船，而且是价位最高的自驾画舫。
　　“劳烦让一让！”
　　画舫离岸的瞬间，他冲到岸边一跃，稳稳落到了船上。
　　岸上的工作人员急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人敢跳上船，又气又急地狂吼：“喂！你干什么！下来！那是别人的船！”
　　“没事，这是我朋友，他来晚了一点，回来我会补差价的。”尚未开远得到船上响起一个女声，工作人员骂骂咧咧，但这自驾画舫的远程操作权限在老板手里，顾客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可能再开个船去追。
　　“呼、呼、谢、谢谢啊。”天淇一边平复气息一边伸手撩开画舫的镂空绣花帘幕，看清其中人模样时却愣住了。
　　“好久不见，你是叫那个……天淇？对吧？呐，坐那边吧。”
　　秦寒在船头操作台上将目的地设定到滂湖最偏僻的位置，将自动驾驶功能打开后才回身坐在木椅上，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虽然咱们只见过一面，不过我和烬夜倒是很熟呢，经常听他提起你。”
　　天淇拉过雕花椅子坐在秦寒对面，双手撑在腿上，颇有些急切地前倾着身子：“烬夜来找过你吗？就今天。”
　　秦寒大大方方地点头道：“是啊，这不马上过年嘛，咱也知道三天后就要决战了，他还不是想来提前过个年，免得以后见不到了。哎，你说他也是，这辈子怎么就是个劳碌命啊，当年那么恐怖的大战都活过来了，结果到现在又是审判又是决……”
　　“姐，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的意思是他来这里过年？那他现在人在哪儿？”天淇没空听秦寒的絮絮叨叨，他还急着赶时间找人。
　　秦寒撇了撇嘴，隔着画舫幕帘往天上一指：“刚飞走。”
　　“什……你是说，他才来这儿几个小时，就又走了？”天淇愕然转头，透过幕帘的镂空处，他只看见了满天的繁星。
　　得到秦寒的肯定，他皱起眉，怎么想怎么不对劲，用怀疑的语气重复问了一次：“你确定烬夜已经离开兰城了？”
　　“我很确定啊。”秦寒迅速回答。
　　“他是直接赶去决战地点了？净天的人有些已经在那边了，就等着我找烬夜回去。”他直视着秦寒的眼睛，“你确定他已经过去了？他们会查航班的。”
　　净天啥时候有的这安排？咋没通知我？不对啊，以我的身份也该第一批收到通知啊？绝对是这小子诈我吧！
　　秦寒虽然很快想明白了，但天淇已经从她这片刻的犹豫中看出了端倪，顿时急道：“就算我求您了，告诉我他在哪儿好么？我真有急事找他啊。”
　　“不是我想骗你，是你师父他不让我说啊。”秦寒也是个直性子，眼看谎言败露，只能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他说你知道这事儿没好处，劝你还是回净天好好待着，别忘了前不久才承诺过的事。”
　　又说这个，又说这个。天淇简直听得炸毛，这双眼睛就这么重要——就好像他这个人活着就只是为了保全这双眼睛！
　　“我会做到我的承诺！但我也必须要去找他！”天淇站起身，风系能量混杂着空间裂隙在周身游动，秦寒的脸色也沉了些，一抬手，朦胧的白雾便笼罩了整条画舫。
　　她也站起身，脸上悠闲的情绪一扫而空，唯余凝重：“你是要跟我动手？小家伙，或许你的实力确实进步不小，天赋也很优异，可咱上百年的积累不是你这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能比拟的。”
　　天淇定定地看着她，并不为所动，周身的能量波动正稳步增强：“秦寒姐，我不否认你所说的一切，但我有非做不可的事，即使与你差距悬殊我也要一搏，否则我的修炼又有什么意义！”
　　风系能量持续增强着，搅着舫外的白雾也一同扰动起来，双方都在对峙，雾浪滚滚，遮天蔽日，若是在白日定能遥遥见得此处水面风云变幻，如积云坠镜，严严实实地罩着画舫，但在此时的夜色中，这团变幻不定的浓雾连画舫的灯都一并掩入了黑暗，堪称滂湖最隐蔽的空间。
　　二人的对峙并未持续多久，秦寒终究不愿对他动手，本就是出于好意才帮忙，可这小子执念极强，一旦动起真格，她怕自己根本收不住手，若是因此伤了对方可就过意不去了。
　　“停停停，看在你这么犟的份上我说就是了。”秦寒摆了摆手，率先散去了浓雾。
　　天淇还是有点怀疑，但也没继续动手，青色能量保持着原状。
　　“我提前向你透个信吧，你知道邪术吗？”见天淇点头，秦寒便坐回椅子上继续道，“有一帮子人不修正道，专门练邪术，你可能听说过，他们就是邪术士。”
　　邪术士虽然看似只是“术士”被冠以“邪”的名头，本质上却是连能量使用方法都变了，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用能量，仅凭稀奇古怪的仪式就能制造出比寻常术士更加强大的招式。
　　天淇瞬间就想起了那个人以前常用的血祭之法，他曾被那个人严厉警告过绝对不准用，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这种血祭之法的威力之大，他也早已习惯了使用。
　　反正也没人再能管我了。天淇想。
　　秦寒还在继续说：“净天情报中提到了一个实力很强的邪术士，叫姬桦，此人本无阵营，但近来被西盟暗中收买，极有可能在决战那天插手，邪术士本就很难对付，要是他真的去了，恐怕咱们这边的兄弟少不了增加伤亡。”
　　“所以烬夜是去处理姬桦了？”天淇言简意赅做出总结。
　　“对，怎么，姬桦可是邪术士，你非得去找他吗？”秦寒试图作最后的劝告，但显然无用，她叹了口气，将一个坐标发到天淇在术士论坛的账号私信里，“姬桦就在这儿，你既然执意要去，我也留不住你，只能说句万事小心了，那姬桦谎话连篇，可别被他骗了。”
　　天淇深深鞠了一躬，道了句多谢，秦寒再度开船将他送上岸。
　　目送对方离开，这一去，她希望是至少三天。
　　……
　　姬桦是个惯于独来独往的邪术士。
　　虽然这群邪修一般来说都与外人没什么交往，但姬桦的性格，可是放在整个邪术士群体中都称得上孤僻。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儿，玩天玩地，当初走邪术士这条路也不过是觉得有趣，玩儿了八十多年，最后发现还是“人”最好玩。
　　不过邪术士既然能有个“邪”字，所作所为必然不会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姬桦这些年被人声讨惯了，当这个青年突兀地找上门时他也没有多少惊讶。
　　他惊讶的是时间。
　　窗外，天色漆黑一片，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如滚雷一般。他顶着一头乱发，揉着惺忪睡眼起身，姬桦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凌晨三点闯进他的陷阱，难道那群执法者觉得凌晨突袭真的会比平时攻入的胜算更大吗？
　　宽大的拖鞋在木地板上踩出啪嗒嗒的动静，面对闯入者丝毫不慌，他对自己的陷阱阵法有足够的自信。
　　不出所料，他刚下到别墅一楼，便透过海景窗看见花园里有个人影在扭动，花园的灯彻夜亮着，将闯入者的面目照得清清楚楚，是个白衣青年。
　　不过对于寿命长达三百年的术士们来说，容貌说明不了什么。
　　姬桦顺手从冰箱拿了瓶水，慢悠悠地推开后院玻璃门，灰色而宽松的袖口晃晃荡荡，就像他的态度一样漫不经心：“我说啊，你们这些人能不能消停点儿？这个点不好好睡觉偏来找我麻烦？”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天淇，他虽不是第一次面对邪术士，却是第一次见识到他们的阵法。
　　红瓦白墙的别墅，牵藤引蔓的花园，却埋藏着四面杀机，他踏进花园的第一步便遭到了可怖的精神冲击，饶是早有准备，也在这招上栽了跟头，脚下踉跄两步，接连触发了二重禁制。
　　挣扎中，铺满花园小路的白圆石被踢开，他震惊地发现坑中露出了人体的一部分。
　　不等他进一步探究，花园尽头传来哗啦一声响，屋主现身了。
　　那几重阵法带给天淇的不只是束缚那么简单，几乎化成实质的怨气自地面袅袅腾起，黑烟似的，浸得他心悸，莫名的暴躁和恐惧不由分说地占据了他的大脑。
　　但这几年的历练可不是白费，他只花了很短的时间便捋出了那些负面情绪，让自己的理智重新占据主导，也在此同时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个姬桦怎会如此悠闲？烬夜不是已经来过了吗？不可能没对他造成损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