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谎囚徒》冰月寒梦

64、第六十四章 三年

　　方才发生战斗的商场大楼已经算得上高层建筑，但比起街对面的另一栋大厦又显得有些不够看。
　　在未被我们所注意的某一面玻璃墙后，两道人影观测了一切。
　　“不可思议，他刚才的那招我闻所未闻。”左边的人是个微胖中年人，他摇着地中海脑袋，连连发出感叹，从外套内侧摸出一条手巾，翘起手指沾了沾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右边的正装男语言十分恭敬：“无论什么奇淫巧技，在西盟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
　　“哈哈，那是自然。咱们首席大人如今已是天下无敌。”
　　中年男子在最后四个字的发音上咬得很重，正装男心领神会，低声惊呼：“琳妮特……大人，已经完全掌握了两块碎片的力量吗！”
　　眼见得对方得意点头，他的呼吸不由得也急促了几分：“只要琳妮特大人愿意出手，术士王座定是她的囊中之物！”
　　中年男子嚷道：“这王座本就是咱们首席大人的，不过被那烬夜小贼窃去了一些时日，现在咱们要做的是帮首席大人重回王座，注意你的措辞。”
　　“啊对对对，您说的对！那个，烬夜已经连续一周按照我给的情报现身了，您看咱们的合作……”
　　“咱准了。”
　　不等正装男嘴角上扬，中年男子马上又说：“但还需要咱几个同事们挨个审批，这可不是小事。”
　　“理解理解，有您这句话，我也放心了。”正装男的谄媚让中年男子很是受用，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大楼。
　　风起云涌，猎人与猎物的戏码不断反转，一出大戏，已经开场。
　　一切仿佛都平静了下来，世界的进程陷入了停滞。
　　整整三年过去，西盟虽然手持两大碎片，碎片融合的研究却迟迟没有进展，由无沙俱乐部、东国术士联盟、南国术士联盟共同组成的净天，也在这三年内逐渐变得不分彼此，无论是工作效率还是团结性都有了长足的提升。
　　净天在全世界搜索西盟的据点，情报处再将线索进行摘选，派发到我手上的任务就是需要重点“处理”的目标。
　　同时，我那些被系统封印的技能也渐渐解封了不少，差不多回到了巅峰时期一半多的实力。
　　还是那句话，以战养战总是进步最快的办法，只是单是处理目标据点，远远比不上当年在南国的大杀特杀，系统的任务一如既往的充满血与火，这三年攒的技能点加起来才勉强能与“血色惨案”的收获相当。
　　不过好在我还有苍蓝，休养了这么些年，他总算是回到了巅峰，有他的帮助，三年来的任务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此外还需提的是，我常常回到净天，与他们所持的那块碎片共鸣。
　　经常接触碎片可以提高共鸣度，这我倒是很熟，但只凭现在的我带着一块碎片，这真的能与手持两大碎片的琳妮特抗衡吗？
　　琳妮特可不像我这么多灾多难，她一直都是当年的顶尖水平，这几年一直有碎片在身边，大概率还有进步。
　　这种担忧我不信净天没有，但他们并不向我透露更多情报，只叫我把任务做好。
　　而这三年对西盟来说并没有过得如我想象的那么好，我三天两头便会出现在某个地点制造杀戮，一开始西国的术士们都不以为意，无论是否加入了西盟，他们都相信西盟会处理好这件事。
　　但半年过去了，案件数量不减反增，西国术士们开始恐慌，散修术士并不知晓我是依靠什么选择的目标，只知我会对西国的术士下手；西盟内的术士则知道我只对付西盟的术士——那不就是他们自己吗？
　　不知是谁带了个头，，不明所以且恐慌的散修术士拖家带口离开西国，直接改换国籍落户东国或南国；西盟秩序森严，内部成员无法直接离开，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投靠净天，手头工作与碎片相关的人不少，其中有净天的间谍。
　　间谍们开始谣传只要手头工作没有进展，便不会被烬夜盯上。还真别说，有了我的配合，在恐慌之下，人们都乐意尝试听起来很不靠谱的事情，这就成了西盟对碎片融合研究进展缓慢的根源。
　　不过研究是一方面，净天这么大个威胁摆在这里，琳妮特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两方的交手也包括派遣小队互相摧毁对方的据点。
　　城市里人多眼杂，碍于《国际术士管理条例》这种术士界通用法规，大家都不好直接现身战斗，于是山野荒林就成了战斗频发的地区，但若因为身在城市就掉以轻心，说不定在某个月黑风高夜便会命丧小巷。
　　在这些频繁派遣的战斗小队中，天淇拥有一席之地。
　　对他来说，时间像是加速了，以前在师父身边无忧无虑，他向来只知时光漫长无止境，如今，一眨眼却已经过了三年。
　　这三年他跟在笛师身后，学着完全陌生的驭笛之术，闲来便与桃优或其他术士对练，同时研究着自己的一切能力。
　　在笛师的教导下，他仅用了半年时间就突破了五阶门槛，跨入高阶术士的行列，又凭借一身实战磨练出的技术赢得众人认可，不顾无沙三人组的阻拦，硬是进了先锋派遣队。
　　易水他们三个常常向我汇报天淇近况，据说，他自从加入了战斗小队后便极为卖力，在第五次成为小队凯旋的主要功臣后，他被提拔为了新一任队长。
　　而他才加入净天一年而已。
　　天淇时常望着天上的云发呆，是他的错觉吗，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曲折，一切似乎都那么顺理成章，他的迷茫与懵懂还未彻底褪去，就成为了代表净天顶级战力的执行者之一，唯一的任务就是带领术士小队与西盟作战。
　　任务很累，要面对的状况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都复杂，手中杀掉的人多得几乎让他麻木，他觉得自己或许终于切身体会到那个人曾背负着的冰山一角了。
　　他那干净得不沾人间烟火的手，也在一次次的血染中再也无法洗净，染了敌人的血，战友的血，还有自己的血，就这样亲手结束了被我保护过于完好的天真。
　　日子一天天地过，净天与西盟的对峙似乎陷入死水般的僵局，唯一让他感到时间仍在前进的，是偶尔传来的消息——有时是某处西盟术士聚集点突然消失，有时是先遣小队发现了死得凄惨的西盟术士尸体，有时是哪个荒郊野岭爆发短暂的极强能量波动。
　　大家都知道这些恶劣手法的始作俑者是谁，但又都心照不宣，天淇也不例外。
　　只是在旁人以一些不好的词汇形容那个人时，他总会皱着眉出声呵斥，尔后又在同僚异样的目光中背身离去。
　　为什么要维护他呢？我又不是他徒弟。
　　他想。但在下一次遇到这种议论时，他还是会再一次进行制止，然后再一次冷硬地转身离去。
　　我早该看出来的，他就是个疯子，就是个嗜杀的恶魔。他恶狠狠地唾了一口，以为自己会释怀一些，却没想到心里闷得更慌了。
　　天淇最终也没能说服自己断绝内心深处的念头，几乎就在他执行者工作稳定下来的第二周，立刻开始调用人手去打探那个人的消息，一周一次，从不多探，也从不断绝。
　　但那个人不知怎么的，他的信息似乎在净天内部都是极为机密的存在，以自己现在的权限根本查不到一丝半毫。
　　天淇也不急，随着一周又一周派人探查，手里线索逐渐增多，终于在一次探子的回报中，他得知了那个人战无不胜的秘密。
　　自杀式攻击。
　　虽然只看见了战后的场景，那横飞四溅的鲜血也给探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像是鬼迷了心窍，他决定亲自去看看，哪怕所有人都在劝他。
　　没必要的，见不着的，他们说。
　　但他固执地觉得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哪怕自己从来没能查到任何证据。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但凡无事，他必会寻着线索去追踪，然而，时至今日他也没能见到那个人一面——倒也并非一无所获，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是在有意躲着自己，至于原因，便无从得知了。
　　我也曾质问过净天高层为什么不拒绝他当，就当一个平凡人，天塌了也有大人物顶着，绝不会有明澈之瞳暴露的风险。
　　净天给我的答复很意外：是天淇身边的术士们共同举荐的，他们不能也无法强势拒绝。
　　这小子，没想到还有这种天赋。我无话可说。
　　只是我还不知道，这才是我麻烦的开始。
　　我和苍蓝的战斗方式隐蔽性都不高，再怎么小心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更别说遇上棘手任务的时候根本顾不得隐藏什么踪迹，因此天淇也总能一路追着痕迹找来。
　　但扪心自问，我要说不想见他，那都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