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谎囚徒》冰月寒梦

42、第四十二章 行净诸天

　　“我能买你这朵花吗？”
　　男孩惊讶地看看花，又看看我：“它只是我随便摘的野花……那边的绿化带有很多，先生。”
　　我摇摇头：“它不一样。能卖给我吗？”
　　“呃，当然！先生。”男孩慌忙放下碗，捡起花递给我，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我脸上移开，似乎生怕我反悔。
　　我示意男孩站起来，自己蹲下身与之平视：“拿好了，可别被别人看见。”
　　几张鲜艳的钞票在我的遮挡下送入他的衣袋，男孩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会给的这么多，那可是他乞讨好久好久才能达到的数额。
　　我又给了他几张小额零钱：“回去的时候上交这些零钱就行，那几张，你要藏好一点。”
　　“先、先生，这些太多了……”男孩惶恐地微微低头，不敢看我，犹豫着要不要将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我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头，然后把花插在自己胸口的衣袋里起身：“放心收下吧，这是你帮助我的报酬。”
　　男孩呆呆地看着我走远，终究是没想明白究竟帮到了我什么。
　　但那不重要，他隔着衣物，慎重地摸了摸衣袋。重要的是，他的家人们有好一段时间不用担心挨饿了。
　　我还没走出多远，突然浑身一寒，几乎是本能地往后做出闪避，暗中观察的苍蓝自半空猛然冲来，可惜仍慢了些许。
　　一只白净的手从侧方伸来，几乎是紧挨着我的胸前探过，我震惊地意识到他的速度在我之上。
　　但他没对我做什么，只是摘去了我胸前的花。
　　一切都只发生在呼吸之间，那只手的主人——一位陌生青年拦住去路，我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他。这人相貌平平，身高、颜值均无出众之处，蓄了一头长发扎在脑后，使他的气质有些阴沉，他捻起那朵有些焉的小花放在眼前瞧了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又冲我勾了勾手指。
　　“跟我来。”
　　他抛下一句话，也不管我意向如何，自顾自转身就走。
　　我确信这是很陌生的音色。
　　苍蓝落回我肩头，偏着头，给我一个询问的眼神，我没说话，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
　　这张脸我敢确信从没见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条街的尽头是一个小广场，四周的街灯亮着暖黄的光，中间的喷泉还在高高低低地滋水，但广场的人流量已经远不如白天那么多了。
　　青年在一盏路灯下停住脚步，回身等着我，唇边是玩味的笑：“好久不见，烬夜。”
　　这声音……我瞬间惊道：“末心！”
　　他抬手抓住发际线一撕，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声音也完全变成了我熟知的阴柔音色：“没想到真能在这儿找到你啊，烬夜前辈。”
　　我看着他手里的面具，默默在指尖凝出能量刃，悄然做好了战斗准备：“你这技术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有趣，真巧，我也没想到第一个来追杀我的是你。”
　　末心连连摆手：“你误会了，烬夜前辈，我这次是以个人身份来找你合作的，与西盟无关。这次合作事关王座，有兴趣听我细说吗？”
　　我冷哼一声，并不信他：“前辈这种称呼就不必再叫了吧——西盟第十二席？”
　　对于身份的泄露，他显得并不意外，掏出手机操作一番，翻转过来展示给我：“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但就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此次我是以个人的身前来找你合作，请看这里，这是我的权限下所能看见的西盟人员分布图，足够得到你的信任吗？”
　　我定睛看去，这地图乍一看跟导航软件显示的几乎一模一样，零星五颜六色的小圆点正在移动，其中，一块圆形空地上有一个红色倒三角，想必这就是末心的位置了。
　　“它能显示西盟成员的实时位置，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等级。”末心只给我展示了片刻便将手机熄屏，“你也看见了，我们附近没有西盟成员，他们都被我支开了。”
　　西盟十二席能实时掌握所有成员动向，这份情报是祁然没有的，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虽然不至于让我完全信任末心，但至少他的诚意是到位了。
　　“苍蓝，去那几个标点位置探探虚实。”我将手一扬，苍蓝领命振翅起飞，很快消失在远处错落的楼房之间。
　　我又将目光看回末心——准确地说，是他背后的人身上：“这位又是谁？你带的帮手？”
　　来者是个金色头发的西国男人，蓝眼睛高鼻梁，同为浅色的睫毛像羽毛一样又卷又翘，那双眼睛比天空与大海都更纯净。穿着一件长袖花衬衫，宽松的领口露出一条简约的项链，插在兜里的手腕则戴着一只金色腕表。
　　好嘛，一身名牌，非富即贵。我顿时肃然起敬。
　　他噙着优雅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向我微微欠身行礼：“你好，我是荧惑，是末心的挚友。”
　　怎么会有人自称是别人的挚友啊？我疑惑地看向末心，但他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与荧惑耳语了几句，荧惑便又笑呵呵地走开了。
　　“你们这是……”对方这来了又走的操作看得我属实迷惑。
　　“唔，荧惑的确是我的好友，他其实不太明白我在做什么，只是单纯听说我要来见你，非要跟来不可。”末心略带歉意笑了笑，我不禁多看了荧惑几眼，他现在正蹲在马路边边刷手机边嘿嘿地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他身上的能量强度的确是个高阶术士。
　　“你都这么说了，那便暂且不论他。在说我们的合作之前，有一个问题我必须要问问，为什么凡花市这种小城都有你们西盟的人？”我微微眯了眯眼，有些不善，“难道说你们早就在布局了？”
　　末心立刻否认：“再次声明，我此次行动与西盟无关。刚才地图上显示的那几个西盟成员只是常驻外派人员，他们并不知晓我的到来，也同样不知晓前辈在此处。”
　　这样吗？真是令人意外，他能做什么事是不能让西盟知道的呢？
　　“那么，说说你的合作吧。”
　　东国术士联盟与无沙俱乐部达成了合作，共同目标即为阻止琳妮特登上王座，两大组织的联合体称作“净天”，宗旨是“以身载道，行净诸天”。
　　我听得皱眉，他们这得多么自信，才能以凡人之躯说出“行净诸天”这样狂妄的话来？
　　此外，南盟也在最近与净天提起谈判，他们的谈判如果能顺利进行，那么术士界将形成三打一的局面。
　　末心的第一个消息就足够劲爆，但稍微想一想，似乎他们合作也是意料之中。
　　三块碎片齐聚就能登上术士王座，如今琳妮特已经手握两块碎片，只剩下东盟的那一块尚未被夺。
　　——说是东盟的碎片，如今的实际掌握权其实在无沙手上。
　　无沙反对任何人登上王座，所以必须阻止琳妮特；东盟则是为了自身安危，一旦琳妮特登上王座，三足鼎立的局面将被打破，西盟一定会将他们尽数吞并，真到了那时候，他们各自手里的权利都将灰飞烟灭。
　　这种结果，谁都不能接受。
　　几乎是一拍即合地，他们结成了新的利益团体“净天”，目标只有一个：阻止琳妮特。
　　至于成功之后的事，他们也不约而同地表示之后再议，南盟那边虽没有明确表态，但其中利弊，明眼人都看得见。
　　只是琳妮特已经手握两块碎片，而且还在倾尽整个西盟之力研究如何完美平衡两大碎片之力；己方只有一块碎片，想要与琳妮特作对，至少需要一个既能完全发挥碎片之力，而且本身也足够强大的人。
　　讨论来讨论去，即使他们不愿面对也必须承认，人选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我，烬夜，上一任术士王座。
　　我听罢，不由得冷笑。无沙俱乐部前不久才宣布将对我实行公开审判，审判之后便能成功升格为与三大联盟平起平坐的第四人，如今却又不得不恬着脸来找我回去，也不知道做出这个决定时那几个老东西脸上是什么表情。
　　至于东盟，跟我的关系当然也算不上好：东盟二把手的女儿被我绑过，直接导致东盟内部瓦解，造成如今被无沙稳压一头的局势。
　　而南盟那边迟迟不答应加入的理由也能很直接：他们必须要看到我坐上审判庭。
　　一个个的，装得是道貌岸然，还不是最终要与我这“罪人”合作，可笑。
　　说到底，无论恩怨如何，琳妮特终究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没有理由拒绝。
　　但我也从不是什么滥好人，既然各方都有求于我，这么大的话语权落到手上，我自然要提出我的要求。
　　谈判嘛，无非也是一种交易，寻常交易以物易物，自然也能以事易事。
　　末心对我所提出的要求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倒不是因为太难，反倒是因为太简单，简单得让他反复向我确认是否就这点要求。
　　虽然我时不时就会制造一些能吓疯那些老东西的事儿，但在守信这方面还是人人皆知的。有了我的承诺，末心显得很高兴，道过谢后当即就要离开。
　　我将他拦住：“等会儿，你还没解释为什么会加入净天，你不是西盟的人吗？”
　　末心纠正道：“不是加入，是联合。”
　　我一惊：“你的意思是……净天的成立就是你撺掇的？”
　　他略显委屈地瞪了我一眼，似乎很不满意我的用词：“什么叫撺掇，我可是在主持正义。不过就像你说的，确实是我把他们联合起来的，花了不少时间。幸好我在各方之间的都树立了不错的声望，他们听得进我的话。”
　　他边说边笑，姣好的一张脸几乎连男人看了都要心动，看得出，他对此的确感到很自豪。
　　我接着问出了那个在心里憋了半天的问题：“所以你身为西盟十二席，到底为什么要反对琳妮特，她给你的待遇不好吗？”
　　“我们这些主要成员的待遇其实很不错，十二席中，反对她的只有我。”末心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出声打断他，只是静静听着，“她是个疯子，比你疯多了。我宁愿扶持你重回王座也不能让她统治世界，至少历史证明，你不会搞她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