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谎囚徒》冰月寒梦

28、第二十八章 落水天

　　“区区一个术士，如何能与我国相抗衡。”南硕侧过脸，脸上的神情半明半暗无法看得分明，“我们南洋团最不缺的就是武器装备，待以后有了红花会和蛇鹫帮的资源统筹，我们想如何对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倒是你，犬儒，不要在胜利的前夕再为敌人做辩解了。平心而论，建国以后我还想继续任用你。还有你的妹妹，长期需要蛇鹫帮的药剂维持生命，只有统一南国，我才能将蛇鹫帮的技术和资源一并接管，稳定生产药剂，你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吧。”
　　“只是今天你的言论让我觉得，我似乎给你的自由太多了。为了未来的南国，你需要一些时间，去该去的地方好好想想。”
　　看着推门而入的守卫，身为术士的犬儒并没有选择反抗，而是最后问了一句：“烬夜的那个徒弟，你真会如约放了？”
　　“怎么可能。”南硕像是听了个笑话。
　　贪婪之徒，简直无法可讲。
　　犬儒感到不可思议，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这人不仅瞒着自己策划了一出挟持人质的戏码，还与那毫无信用可言的无君侯勾搭，偏偏想要吃下的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胃口太大是会死的。
　　犬儒感到久违的心累，他看着南硕的背影，终于作出了一些决定。在南硕即将转过一道弯时，听见身后传来犬儒疲惫的声音：“首领，我请求您，让我最后回家一趟，这么久不能回去，我得跟妹妹说一声。”
　　南硕心中微动，但很快又恢复平常，头也不回继续转过那道弯：“给你半天时间。侍卫，跟着他。”
　　犬儒看着南硕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不由得皱了皱眉，一旁的侍卫围上来，他只瞟了一眼，便径直往门口走去，恍若旁侧无人。
　　他的住处与其他官员不同，他住在最普通的中下层居民区。
　　飞藤悬空，绿萝青苔缀黄花，根茎丛簇如林，荫蔽清幽，这里依然是巨木的一部分，人们在其中悠然来往，大多是些老弱妇孺，犬儒出现在这里显得有些突兀。大部分年轻人白天都在外面上班，居民区的老幼只能相互照看。
　　路过的老人孩子都认识他，友善地寒暄几句，便问起了他的妹妹：“小儒啊，你妹妹近来可好啊？”
　　犬儒微笑回应：“她的情况还不错，对了，李婆婆，我之后要出几天差，可以请大家帮忙照看一下阿柔吗？”
　　他在身上的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张卡：“婆婆，这卡您拿着，供销局所有物资都能用这张卡……”
　　“诶！”李婆婆瘪着嘴，将卡片推回犬儒怀里，一脸不快，“你们兄妹俩已经照顾我们这群老家伙够多的啦，我要是收你的东西，别说我自个儿良心过不去，其他老家伙知道了也得怪我。放心放心，咱们肯定照顾好她，你也快去吧，她啊见到你肯定很高兴，快去快去！”
　　“这……好吧，多谢大家了。”犬儒拗不过，欠了欠身，转头往家的方向快步而去。
　　柔心然在阳台养了许多花，但她最喜欢的，还是那盆鹤望兰。
　　穿着一身宽松白裙，她坐在花盆旁边，静静地轻抚着粗糙的泥土，因为怪疾，她的皮肤比常人白得多，手指照着阳光，宛如半透的冰种白玉。
　　土中有一株绿色小芽，很是可爱。她望着它，心中满是柔和的喜悦，这棵不起眼的小草耗费了整整半年才抽出芽，还好她一直没有放弃浇水。
　　等哥哥回来，就可以看见他带回来的种子发芽了，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柔心然扬起脸，任由稀疏阳光洒在脸庞，灰白的头发被光线打上一层莹白光辉，在阳光里，整个人仿佛都在发着光，她开心极了，抱着花盆，轻轻哼起了哥哥教她的那首歌谣。
　　“落水天~落水天~落水落到我身边~”
　　“落到石上有人哭哟~落到土里会开花~”
　　“湿了衣裳没有伞哟~你呀你呀快回家……”
　　咔啦——
　　犬儒推门而入，一抬头，不禁无奈一笑，妹妹果然又在阳台上看那盆花啊。
　　“阿柔！”
　　他轻声唤着，只有这时他才会觉得自己还真切地活着，还没有被艰辛世事磨耗殆尽。
　　柔心然一愣，惊喜地起身扑来：“哥哥！”
　　犬儒噙着笑意，与她紧紧相拥，良久之后才松开手。柔心然像只欢欣的白雀一样忽而折返，将那花盘抱将来，骄傲地向他展示：“哥哥，鹤望兰发芽了，你看！它一直都有在好好生长呢，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一定会开花的！”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犬儒看着她无暇的笑脸，那双灰白浑浊的眼睛正带笑看着他，一心分享种子发芽的喜悦。
　　足够的时间……犬儒接过花盆看了看，赞许了几句，轻轻将它放回地面，转而握住了柔心然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微微蹙眉：“今天是不是又去晒太阳了？阿柔，你的眼睛可不能多晒啊。”
　　柔心然抿了抿唇，低下了头：“可是我喜欢太阳。哥哥，我就晒一小会儿，好不好？”
　　犬儒看着房间角落里的冰箱，冰箱门上用磁铁吸着几只花花绿绿的布艺蝴蝶：“药剂应该还有八支吧？”
　　柔心然点点头：“这周已经用过药了，那八支还能用两个月。”
　　两个月啊。犬儒的手不禁紧了紧，柔心然视力不好，但心思敏锐，知道哥哥定是有什么心事，既然哥哥没有主动讲与自己，定是不想让她知道。她静静地看着对方，没有多问。
　　不知道烬夜会不会真的按照南硕的要求去做，如果蛇鹫帮被灭，药剂的生产也就断了，冰箱里的八支药剂只能撑两个月，两个月后，南洋团能接手药剂工厂并恢复生产吗？犬儒心里明白，那不可能，即使有南硕的口头承诺，他也绝不能用妹妹的命来赌。
　　如果药剂停产了，还有什么能为她续命？这个问题他想了很多年，却只有一个答案。
　　“阿柔，我马上要出个远门，是工作上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得来，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哥哥不在，你要记得不能晒太久的太阳，也要记得按时打针，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去请李婆婆他们帮忙，我……我相信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柔心然安静地听着，温和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舍，即使不知道原委，她也已经猜到了大概。
　　哥哥，无论是去做什么，你也一定要平安回来。
　　……
　　这一个月我过得很充实，至少在修炼方面是这样。
　　我久置的系统在这个月里重新运转起来。它真是个吃人的玩意儿。从它给的任务来看，但凡涉及到杀人，都伴随着或多或少的技能点数。而技能点数是一切的基础。
　　真不错，这个月我恰好杀了不少人。
　　或许这也可以算是一种以战养战。我每日收入技能点至少在五点以上，这么多年来的封印，在短短十余日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解锁。
　　这段时间我也想过向无沙求助，如果他们能与南洋团交涉放了天淇，我也不用血洗红花会和蛇鹫帮，但令人寒心的是，他们既没有说会帮我救出天淇，也没有说不让我血洗南国。
　　是嘛，我就知道，他们只想要碎片而已。
　　至于骂名，反正都是我来背。
　　哗啦！
　　我一脚踢开紧锁的铁栅栏门，门后阴暗的空间里挤满了人，老少皆有，衣衫褴褛，惊恐地望着我。
　　浅看一眼，约有几十号人，都是平民，没有我的目标。于是我退了一步，侧了侧身让开路：“你们走吧。”
　　但没人敢动。
　　别看这些人现在还能安稳活着，若是被红花会继续养下去，最终的下场只会变成商品，或活体或零件，从红花会专门的渠道销往他国，变成一笔笔巨款流回红花会，用于继续豢养下一批商品。
　　因此我杀红花会成员并不会有丝毫心理负担，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的罪孽都比我更加可怖。
　　不过这些人口虽然惨，我并没有多余的耐心盯着他们出来，也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门已经打开了，红花会也清理干净了，想去哪儿是他们的自由，我给其中一个看起来还算灵光的青年指了条明路，随即转身径直离开。
　　刚走出十几步，身后忽地爆发出一阵嘈杂的人声与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他们冲出来了。我没有回头，自顾自地打开地图，开始计划下一个目的地该定在何方。
　　但喧闹只持续了片刻，那边忽然远远地传来几声不合时宜的惨叫。
　　不对劲。
　　我脸色一黑，二话不说撕开裂隙潜入副空间，以几倍于主空间的速度向惨叫传来的方向遁去。
　　几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红花会士兵拦在路中间，发疯似的举枪对人群扫射。人们像割麦般一茬茬倒下，一时间，嘶喊声，哭泣声，乱作一团，尸体堆叠下淌出的大片红色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嗤。
　　随着微不可查的一声轻响，他们的脖颈间赫然出现一道红线，而他们本人足足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
　　空间微微波动，我出现在他们身后，手指轻勾，四根枪尖般的坚石地刺从他们脚下突袭，像捅破一层脆弱窗纸，将这四个东西各自捅了个对穿，但这绝不够。
　　“我放走的人，就凭你们也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