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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出击(5) ...

  •   半个小时候,他们乘坐一辆快艇飞速驶向诺夫岛。
      “诶诶诶!”

      在一阵呕吐声中,开快艇的男人单手狂挥,让旁边弯下腰的许寻别吐在自己的快艇里。
      许寻跪倒在地,双手扶住快艇边缘,脑袋伸了出去。
      其实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呕出来的都是口水。
      厄尔拍拍他的背,递给他一张餐巾纸:“没事吧”。
      许寻摇头,依旧低着头,没说话。

      “我让师傅开慢点吧,你现在身体也不是很方便”。
      “没事,不要慢”,手心冒的冷汗贴在快艇温热的外科上,滑溜溜的,许寻坚定地望向前方,紧紧攥住旁边凸起的快艇舷,暗暗“嘶”了声。

      他松开船舷,手心被上面的铁丝勾出半指长的伤口,正滋滋往外冒血。
      随意往衣服上蹭了蹭,他又向厄尔重复一遍“加快速度”。
      只恨不得再快点,下一秒就能到诺夫,见到陆夺。
      就这样,抵达诺夫周边的时候,他已经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了。
      “阿嚏!”

      厄尔大大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说:“空气中灰尘真大”。
      “这些船在托运煤炭吧”,安德鲁注视着经过的几辆货船,铺着绿色油布。
      “没想到这么个小岛,还这么繁忙,不是没开发么”。
      “是没开发,不然只有我们这条外来船?这条线路很少来其他船的”,开快艇的师傅插话加入他们的聊天。
      “是么,那船上装的什么?”厄尔问。

      司机摇头:“好像是听说惠灵的大老板履行社会责任,连着周边几座山体滑坡厉害的小岛治理呢”。
      “可真是个善人”,厄尔语气掩不住地讽刺。
      安德鲁轻咳一声,示意厄尔收敛点,转向师傅旁边,指导师傅保持距离绕着诺夫开了半圈,微微叹气,将望远镜递给厄尔:“根本靠近不了,几乎每隔五百米都有一个哨点”。
      厄尔也沉沉吐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坐在船尾一动不动的许寻。
      “Horace呢?”

      安德鲁摇头:“没消息”。
      地方到了,考不了岸,救不了人,只有干着急的份。
      这种感觉,很挫败啊……

      “要不先就近找个小岛落地,再想其他办法?”
      厄尔这句话是对着地上的许寻说的,声音很轻,是打商量的语气,要是他不同意,马上就换的感觉。
      “不行”,许寻抬起头来,眼下有点发青,眼泡也肿了起来。
      他撑着船舷爬起来,死死盯住前方的诺夫岛方向。
      “就在这里停,游过去”。

      傍晚的海水带着太阳的余热,浸泡在身上,暖暖的。
      许寻浮出水面换气,盯着有些朦胧的远方小岛,真的多亏在多曼岛获得的唯一技能——游泳。
      厄尔和安德鲁在前面带头,用英文正在交谈待会儿的行动。
      “抵岸后咱们怎么办?”

      安德鲁奋力摆动有点酸软的胳膊,回忆跳水前收到的一封邮件,是他拜托研究中心同事查找的关于诺夫岛的资料。
      邮件很短,资料也是很多年前探险家在博客聊聊写过的几段话,从旅游探险的角度给予的建议。
      “诺夫岛和哈马黑拉海其它数千座小岛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偏远且难以抵达,替换成多曼岛想,也有很多比如崖壁之类的盲区”。

      “对哦”,厄尔卖力弹腿,望着还远在天边的岸,懊恼道:“我感觉已经游了1小时了,怎么还这么远?”
      安德鲁暗自叹气,其实他也有点力竭,像他和厄尔这样健硕的人都如此,身后那位……
      想着,他忽然觉得后面好像很久没动静了,侧头扭回去看。
      “诶!”厄尔忽然激动地指着前方:“快看,安德鲁,那里有一处不太高的崖,咱们游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安德鲁没有回答他,反是倒转方向往回游?

      “怎么了?”厄尔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危险,也紧跟着翻转方向,一起往回游。
      刚游两下,他也发现问题了。
      糟糕。
      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许寻不见了。
      见安德鲁沉下水去寻人,他也闭气沉水。

      *
      20分钟后,厄尔和安德鲁气喘吁吁拖着许寻抵达悬崖下窄窄的砂石处。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什么也看不清。
      厄尔快速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型手电筒,照亮许寻的脸,一边呼喊许寻的名字。
      “许寻,醒醒”。

      安德鲁见他没有反应,立即解开他领口和衣袖,手指清理鼻腔后,捏开他的口腔吹气。
      反复几次后,安德鲁俯身再次检查他的呼吸。
      “有了”他朝厄尔点头:“活着”。
      “呼”。
      厄尔听罢,瘫倒在凹凸不平的砂砾上,也顾不得膈应背部。
      见安德鲁还俯着身,他刚放下的心脏即刻又被拧紧了提起来。
      “怎么了?”

      他起身坐正,举着手电筒,跟随安德鲁的手移动,最后落到许寻的肚子上。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小崽子。
      安德鲁解开许寻湿湿的衬衣,露出一个浑圆的肚子,迎着亮光还能看到浮于表层,几乎要破皮而出的青筋血管。
      肚子几乎占据了许寻整个腹部,他的腰身很瘦,很难想象这样的躯体是如何支撑和供养这么大的肚子。
      厄尔倒吸一口气,屏息和安德鲁静静等待,他们现在没有任何检查的仪器,来确定小崽子是否还活着。
      “动了动了!”

      厄尔压低声音,指着许寻左侧腹部滑过的一个动静,原本暗淡的眼底忽然亮起来,比中彩票还要激动。
      劫后余生,发现小生命的顽强存活,那种惊喜难以言表。
      “嗯”。
      安德鲁把许寻湿漉漉的衬衣再次拉下来,覆住他的肚子。
      “咳咳”。

      许寻在地上呛咳两声,嘴唇嗫喏着睁开眼睛。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厄尔转到他身侧,关心问道。
      许寻看看厄尔,又看安德鲁,最后望着黑漆漆的天,想说话,又没力气。
      “放心,到诺夫岛了”。

      安德鲁很快捕捉到他关心的问题,迅速安他的心。
      许寻果然在听到回答后,再次合上眼,昏迷过去。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砸在岩石上,声音很大。

      不过他们常年住在多曼岛,早就习惯了这种声音。
      安德鲁的脚黏糊糊的,脱了鞋子搁在旁边,脚掌心贴着干燥的砂石料磨蹭。
      “咕咕咕”。
      他的肚子响出了声。

      “哈哈哈”。
      厄尔没忍住在旁边笑了,特别一想到他们现在如此情形,再回忆一下自己在研究中心衣冠楚楚的样子。
      谁能料到人生还会狼狈如此。

      安德鲁连回嘴的力气都没了,这样迎着海流游到岸边,力气都耗尽了。
      他现在只想吃一只烤鸡,喝一杯牛奶,然后在软绵绵的床上酣睡一觉。
      而不是现在全身又湿又黏,闷闷的,饿着肚子,头枕石头,两眼看天,鼻尖还被海腥味包裹着。
      真是惨淡的人生时刻啊。

      厄尔察觉他情绪变得低落,立即笑了笑:“等上去了,我抓椰子蟹给你吃”。
      “做梦呢”,安德鲁闭着眼,冷冷拆穿他。
      “不是!我跟你说,以前看过一个视频,用椰子肉放在笼子里,半夜可以吸引来椰子蟹,咱们把它烤了,保准吃到饱”。
      “咕咕咕”。
      这回安德鲁听得更饿了,肚子叫声快要超过海浪的声音。
      他翻了个身,背对厄尔,在砂石上蹭了蹭脚趾。
      海水泡久了,脚趾都皱了,不太舒服。

      他的脚没动两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屁股坐起来,直勾勾看向脚底。
      海水什么时候浸到脚踝处了?
      “涨潮了”。
      就在安德鲁还没来得及从这个雪上加霜的噩耗中反应过来前,厄尔在旁边严肃地表明自己也发现了。
      饥饿和渴水在席卷他们之前,只怕要先被无情的海水夺走性命。

      厄尔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越跳越快,下一秒随时要蹦出心脏,跳到绝望的黑沉沉的海水里。
      他还不到30岁,还有……那么多人生规划没有实施。
      安德鲁盯着远处的海面,没说话。厄尔看得着急,贴着冰凉的岩石挪到崖璧一侧,探头看向岩弯璧后面,根本没有路,都是淹起来的海面。
      他屏住呼气,扶紧崖璧,探出一米二的大长腿,猛地扎下去,脚尖根本探不到底。
      厄尔可不想认命,拼命弯腰,想尝试腿长的极限。

      他探出左腿,原地站着的右腿紧绷着,不断突破新的距离。
      全身的重心几乎挪到左腿上,身体快要跟着左腿压沉到那边的海水里了。
      厄尔不死心地还要更往对面去一点,希望左脚尽快在对面找到一个结实的落脚点。
      “诶!”

      攀附在岩石上的双手顿时打滑,全身向海面倾倒。
      厄尔紧闭双眼。
      这次他可再没有信心和体力掉进海水里扑腾太久。
      腰间忽然被身后的什么抓住,猛拽回去,他又稳稳站回岩石上。
      “呼呼呼”。厄尔胸口起伏,大口呼吸平复自己,一边看向安德鲁:“谢谢”。
      “别再制造麻烦了,已经够糟糕了”,安德鲁抬头看向悬崖:“我们只能想办法爬上去”。
      在没有光,还带着一个许寻的情况下,攀上十几米的悬崖。

      那他们摔死的可能比被淹死的概率还大。
      等,死。爬,死。
      厄尔靠在崖壁上,无力道:“我现在真想回到跟你在实验室天天作对的日子”。
      不等安德鲁回答,他继续道:“死在这里,海水泡烂了,再被鱼和鸟吃掉,也挺好,干干净净,回归循环。”
      “谢谢你把我们的归宿都想得这么美好”,安德鲁有点无语。

      厄尔又问:“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这又上升到人生高度了。
      安德鲁跺跺脚,在海水里泡发了。
      “有”。

      “什么?”厄尔声音有点期待:“如果可以,也许在临死之前能帮你实现一下”。
      “还真能实现”,安德鲁声音竟然有丝笑意。
      “你说”,死前能满足一下安德鲁,厄尔忽然又来劲了。
      “我在视频上看到过,听说这种海岛盛产野生青椰子,用掉落的椰肉吸引半夜的椰子蟹,非常美味。”
      “你想爬上去吃椰子蟹?”厄尔把他一长串话的意图翻译过来。
      “嗯”。

      没想到他还打算死马当活马医。
      “咱们晚上爬,摔下来会导致全身多处骨折甚至是内外出血,到时候死亡会非常痛苦和折磨”。
      “不用”。
      二人之间传进来第三道声音,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看向地上躺着的唯一第三人。
      是许寻。
      他醒了。
      正慢慢坐立起来,一点一点背靠崖璧。

      “你说什么?”厄尔淌着海水靠近许寻。
      许寻双唇哆嗦道:“现在是小潮日,海水淹不死我们,等天稍微亮一点,往上爬”。
      小潮日?!
      厄尔心脏又开始猛跳,不过这次是激动的,欢喜的。
      绝处逢生,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感受。

      “太好了!”
      厄尔抱住安德鲁,雀跃得恨不得抱起来转圈圈。
      安德鲁在自己的脚离地前一刻,制止了厄尔的举动:“小声点,你要把巡岗喊来么”。
      “当然不是”,厄尔抿唇,小声反驳。
      果然,小潮日的涨水并不厉害,淹没到腰间就没有再上涨的迹象。

      三人稍作休息,吃了点压缩饼干,天边刚有一点发白的迹象,便在悬崖下观察寻找最佳攀爬地点。
      “我以前可是攀岩高手”,厄尔信心满满,昨晚的垂头丧气已全然消失。
      话音刚落,最边上的许寻像走台阶一样,双手随意抓住石块,轻松攀了上去,片刻就爬上1米高。
      十几米的悬崖,比他们想象中的要轻松,因为差不多在离地面5米高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石洞,可以连接外面。
      “这里很偏僻,没有摄像头”,许寻咽下嗓子眼干巴巴的饼干,小声对身后的厄尔说:“不过地上有车辙印,很深”。
      “对面有树丛,咱们先躲过去”,安德鲁把厄尔扯到最后面,看了眼土路上的车轮印记。
      厄尔翻译给许寻听,许寻随即点点头,三人哈着腰飞快蹿进对面的树丛里。

      厄尔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抬头打量椰子树。
      原地稍作观望,几乎每隔十分钟,会有大货车路过,带起地面的尘土肆意飞扬。
      厄尔咳嗽两声,用小刀劈开的第一个椰子递给许寻:“补充点水分”。
      许寻也没客气,当真是渴了,仰头猛喝椰子水。
      安德鲁和厄尔都喝了椰子水,体力有所恢复后,他们终于逮到一个机会。
      一辆货车就停在三人躲藏树丛的对面,司机急匆匆推门跳下货车,捂着肚子往海边跑。
      大约十分钟后,司机回到车上,开着车继续往前。

      摇摇晃晃中,货车后面的油布探出一只手,撕开一个脸大的口子换气。
      砂砾顺着裂口迎风流出来,在空中扬起一条线,好在并不显眼。
      紧接着安德鲁和厄尔也撕开了口子,脑袋探出油布一点,厄尔咳嗽道:“他们运砂石干什么?”
      “等会就知道了”,许寻胸口起伏道。
      二十分钟后,卡车停了下来。

      司机重重关门跳下货车,用英文在和谁讲话。
      许寻听着海浪声,从油布里看向近在咫尺的海边,是诺夫岛的码头。
      码头此刻很热闹,有五六艘船在排队靠岸。

      “怎么办?咱们怎么下去?”厄尔瞄看四周,不少卡车在这儿排队,等待去码头卸砂。
      可能是嫌等待的时间太长,后面几辆车的司机都下车聚在一起抽烟聊天,他们所在的货车就被围在中间。
      “反正找不到人,咱们跟着混到船上回去”,安德鲁开玩笑似地用英文小声对厄尔说。
      “当他们是瞎子么,就算是瞎子,等会卡车卸货就会把我们摔死”,厄尔皱着眉,生怕安德鲁真的这样做。
      三个人在油布底下进退两难,眼看一辆车卸完砂石,另一辆也跟下港口。

      港口处车来车往,就连他们这辆车的司机也踩灭烟头,碾了碾,转身回到车上,驱动车辆开下港口的土坡。
      “怎么办?!”厄尔压低声音,绝望地看向许寻,他现在脑子里想不出任何办法。
      许寻摇头,随着车辆身体颠簸一下,他下意识扶住肚子,他好像……许久没有动过了。
      “要是发现了,我还能坚持十分钟,你们趁机跳海逃吧”。他给出自己的方案。
      “什么???”

      跳海?
      先不说他们现在这样还能不能游出两米远,丢下许寻独自逃跑这种不地道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要死一起死”,厄尔严声道,又看向半晌没说话的安德鲁:“你呢?”
      安德鲁盯着油布外:“我们好像暂时不用这么着急死了”。
      许寻与厄尔循着他的视线双双看向外面,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围着港口绕了半圈,又开上土坡,驶向未知的目的地。
      不到十分钟,车又熄火停下。

      听到司机下车的响声后,三人探出油布。
      此时他们竟然来到一幢小洋楼的侧面,周围是个小花园,粗糙扫过,园子里并没有巡逻保安。
      许寻低头看向停车位的地面,黑漆漆的沥青,旁边还有一个井盖。
      ……

      司机很快走出小洋楼,身后跟着四个西装保镖,抬着两米宽的长箱子,停到货车后面。
      “破这么大的洞?”为首的西装保镖死死盯着油布上的三个大洞,上面撕开的痕迹不对称,周围还有蹂躏的褶皱。
      他无言地招招手,后面的人递给他一把短刀。
      不等众人反应,刀刃迅速插向最近的洞口。
      刀刃埋入最深的尺度,绵绵的。

      拔出短刀,上面除了几颗砂砾,什么也没有。
      保镖点点头,其余人解开破洞的油布。微风扫过,带起表层的砂砾扬向他们的脸。
      几人下意识闭上眼睛。

      风吹过后,长箱子被抬上货车,油布重新盖上,司机再次驱车离开小洋楼。
      与此同时,井盖下的下水道,臭气熏天,不见天日。
      许寻淌在最前面,一个劲往前走,急迫地想要找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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