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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山茶戴雪(二十) ...

  •   钱禾本打算选完陶器,去双溪镇上用些便饭,再回城的。现在可好,一路饿着肚子同池舟急赶。

      待进了城门,已是饿极,抬眼瞧见鸿记酒家,当即决定进去尝尝招牌菜清蒸鲈鱼。

      同行的裴勇甚是担忧,唯恐知县大人给认出来,再来一次围观,就见夫人从怀里拿出块青丝帕,给大人围在面上。

      池舟本就便装,一身青绸曳撒,头戴唐巾,此刻蒙了面,倒更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模样,跟扮做商贾的钱禾立在一处,看起来很像个账房先生。

      果然,招徕客人的伙计瞧见众人,只当做是打尖的过路行商,并未多看池舟,反倒是盯着裴勇看了几眼。好在裴勇一向低调,甚少来此吃酒,加之此时一身粗布长袍,鬓发也给春风吹得有些凌乱,根本不是县衙胥吏该有的样子,便也瞒过了伙计双眼。

      钱禾要了个二楼包间,让所有人入内,同桌用饭。

      车夫彭浩无论如何不肯,说不能坏了规矩。谢飞也道是不可,毕竟尊卑有序,男女有别。

      最后只好分作两桌。钱禾跟罗云儿在榻桌上用饭,池舟带着裴勇、宋琪、谢飞、彭浩在酒桌上举筷。

      很快饭毕,钱禾让伙计换上茶水,取过文房四宝。

      彭浩当即明白,夫人这是有事要说,但应与他无关,因为夫人早就叮嘱过,明日去全州即可,于是告辞,自回脚行歇息。

      见钱禾目视谢飞,罗云儿忽地记起钱禾对谢翠翠的许诺,这等大事,她就不好掺和了,反正谢飞会留下,便以先回桂花巷为由,提前离开。

      宋琪亦然,跟在她后面下了楼。

      雅间里剩了四人。裴勇后知后觉地刚要告辞,却被钱禾拦下。

      “裴大人留步,一会儿还有要事相商量。”

      说罢,问谢飞,可是愿意翠翠跟赵德结为夫妇。

      身为兄长,自是愿意妹妹幸福终身,谢飞早就知晓翠翠的心意,适才在双溪镇,又见赵德真心不渝,他无有反对的理由。

      于是道:“单凭夫人做主。”

      “好!”

      钱禾当仁不让,对裴勇道:“裴大人,一客不烦二主,翠翠跟赵德的婚事,就请你做个媒人可好?”

      她是个急性子,要办的事立时便提上了议程。

      裴勇看池舟一眼,见大人颔首,这才应道:“不胜荣幸。”

      当即谢飞去寻阴阳先生择选了吉日,就在下月初六,大吉大利,宜婚嫁;裴勇则开列了成亲一应物事名目及仪礼细则,之前他操办过儿子的亲事,此刻写起来,甚是顺手。

      钱禾看着那名目帖子,连连点头:“那咱们就照这个来。那两千两纹银,还得麻烦你给赵家送去。”她是再不愿见那赵夫人的。

      裴勇应诺。

      永淳习俗,成亲需六金六银,也就是簪钗戒指各两对。钱禾想了想,还是得去全州采买,便第二日同彭浩一起登程。

      池舟知道拦不住,也不能拦,只得让她去了。

      这次去全州,钱禾特意带上了青桃,是以又雇了辆马车,她也坐在车上。

      “青桃,帮我想想,除了帖子上写的,咱们再给翠翠准备些什么好!越全越好!”

      青桃轻声道:“那就再加对镯子,翠翠手腕纤细,戴起来一定好看。别的用件,我看过,足够。”

      钱禾拍拍她手:“翠翠还记挂她兄长,说自己赶在哥哥前头。”

      “缘分到了自然亲成,这个勉强不得。”青桃看钱禾一眼,“夫人,我有句话要说,您可别恼。”

      “你说。”

      “您这大手花银子的脾气,可得敛敛!特产店刚开张,投得多,家里还添人,花销也见涨,咱得细水长流啊。”

      钱禾笑着应声:“有你在,我哪敢乱花!这两千两,一听是多,可比起翠翠的幸福,那就不算什么了!等你成家,我保证,一定不比这少。”

      青桃不接这话,而是从座椅旁的食盒里,取出包肉干,让钱禾打尖。

      钱禾见她有意回避,也不好强言,只得说些别话。辘辘车声中,全州已近在眼前。

      *
      池舟写信给铁万,把赵德与翠翠亲事一节,详细述说,但隐去了两千两一事。

      信寄出去的当日,他刚到县衙,尚未在后堂坐稳,就听衙门外鼓声大作,显然有人击鼓鸣冤。

      池舟立刻升堂,让衙役带人上来。

      只见两个青壮男子,皆是道袍方巾缎履,横眉怒目,齐齐跪地道:“青天老爷,小民家门不幸,竟是出了淫邪之人,万望大人做主,严惩不贷。”说罢,将诉状递上。

      “说详细些。”池舟扫了那状子一眼,见签名画押处写着“顾阳,顾刚”,不觉心头一动,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哦,是了,年前腊月十一,顾承老员外病逝,就是长子顾阳来县衙办的各种销户等手续。

      “真是羞煞人也。”顾阳沉声道,“那蔡氏,就是先父小妾,不守妇道,与账房丁安私通,产下孽子,还妄图侵占我顾家产业,哪有这样道理。”

      此言一出,衙前围观的众人顿时哗然。

      池舟不得不拍惊堂木,要求肃静。

      “控告需有证据,若是诽谤诬陷,当处重刑。”池舟望着堂下两兄弟,一字一顿道,“证据何在?”

      顾刚从袖袋里取出个黑布包袱,高声道:“这是在丁安房中搜出之物,请大人过目。”

      一个衙役取过,小心打开,却是一双大红绣花睡鞋,一方鸳鸯戏水红肚兜。

      “这是那贱妇之物,她已承认。”

      见状,池舟命衙役去顾家带人,当堂对证。

      顾阳道:“请诸位差爷直接去白石观,那对狗男女藏在那边。”

      池舟一惊,问为何不在顾家。

      顾阳回说,是两人见事情败露,连夜逃跑,但被他们兄弟发觉,只得藏在观里,闭门不出。

      “那玄青道长是丁安密友,亏他出家人,也这般为虎作伥。”

      池舟闻言,让衙役直奔白石观。

      不一时,两名被告带到。

      那蔡氏头遮白丝帕,一身素白袄裙,盈盈下拜,池舟注意到,她的手背有青紫斑痕。

      丁安则是七尺男儿,甚是魁梧,身穿蓝布贴里,头戴万字巾,跪在地上,比那顾家兄弟高出一头。

      “蔡氏,拿下帕子,好生回话。”池舟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咿咿呀呀,那蔡氏居然是个哑女。

      丁安插言:“大人,请赐纸笔,夫人可以笔代言。”

      池舟应允。

      丁安又对蔡氏道:“夫人,既已登堂,没必要替他们藏着,还请取下帕子。”

      丝帕滑落,蔡氏缓缓抬起头来,众人凝目,登时愣住。

      只见她眼眶黑紫,唇角肿胀,显然遭过毒打。

      “何人动手?”池舟故意问。

      蔡氏指了指顾刚。

      “你个贱人,只恨没打死你!你污我顾家门楣……”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池舟喝止顾刚,又问蔡氏私通一事。

      蔡氏连连摇头,眼泪夺眶而出。丁安急道:“大人,这是诬告!分明是顾阳顾刚想私吞全部家财,不给幼弟活路!”

      “胡说!那孽子是你的种,凭什么分我顾家财产!”顾阳喊道。

      “我跟夫人清清白白!我只是奉老爷遗嘱,看顾夫人与小少爷。老爷早就知道,你们兄弟无有好心,果不其然,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们就动了歹心!”

      双方大有争辩不休的架势,池舟只得又拍惊堂木。

      只凭物证,根本无法断定私通之事。要知此事端底,最直接的便是滴血认亲。

      池舟想着,命顾阳准备开棺之事。

      顾阳立刻拒绝,叩头道:“大人!先父已是入土为安,请不要搅扰他老人家。”

      顾刚跟着磕头:“大人,此事甚是分明!狗男女只是不认,全凭您圣明裁断。”

      这时,蔡氏举起张白纸,上面写道:“有画为证,还有老爷的遗嘱。”

      *
      到得全州,钱禾把陶器交给万掌柜,稍做歇息,便带着青桃去采买。

      两人整整逛了一天,把几个大的金银铺并绸缎庄都看遍了,方才挑到满意的。

      “夫人,成个家这么麻烦呀!”罗云儿跟着走来走去,两脚泛酸,忍不住道。

      “怎么是麻烦?这是准备!好好过日子,可不就得仔细些。”钱禾笑道,引着两人去米线铺吃了饭,慢慢往回走。

      此时日已沉西,行人都是脚步匆匆往家奔赶。钱禾抬眼,瞧见天际飞鸟,顿时就记起池舟,也不知他现在用饭了否,是不是又歇在衙门。

      等这次回家,可不来了。

      钱禾正想着,忽听有人唤她。

      “夫人,真是您!”

      却是谢迪。他一身蓝布褂裤,挽着裤脚,肩膀搭着布巾,额头一层汗珠,似乎正在劳作,不过眉眼舒展,甚是昂扬。

      钱禾问他近来如何,巧娘可好。

      “都好,多谢夫人记挂。”谢迪把自己已经买船,准备远行贩卖布匹之事告诉一遍,就要请钱禾去家里坐坐。

      钱禾以去店中查账为由婉拒。

      “那个,夫人,我有一事相告,但我也拿不准。”谢迪吞吞吐吐道。

      “何事?”

      “那些陶碗,我想运些去福州卖!”

      今日下午,谢迪便去过特产店,把巧娘绣的鞋面、帕子、香囊等活计,交给万掌柜。结果就见柜台上多了各色陶器。

      之前他跑船,见过福州那边的水手,爱用陶碗,遂动了心思。只是当时钱禾不在,他不敢贸然开口,便去码头装船,不成想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

      这倒是个意外销路。钱禾立时带着谢迪回店里细说。

      得知福州那边的陶碗一只七文,双溪陶的成本价不过两文,就算加上船费,也还有赚头。

      “夫人,这是去年的价了!今年如何,我还不知道!但我想试试。”谢迪道。

      “好,我按成本价给你!你先拿去卖,回来结算就是。”

      “这不成!您从双溪运到全州,也要脚钱,怎么也得加些。”

      谢迪本是生意人,明白赚钱的不易,更明白没有利头的生意不长久的道理。

      于是两人商量一番,最后定下一只加两文。

      谢迪搬了二百只陶碗上船,存货立刻去了一小半。钱禾当即修书,让彭浩再去趟双溪镇补货。

      用了彭浩几次车,钱禾发现他甚是牢靠,肯出力,还不贪财,便决定长用他。

      彭浩还没走的,就见孙甘押着万斤笋干并几十件竹编器回来。

      见店内添了陶器,孙甘甚是欣喜,当即提出跟彭浩一起去补货,顺便见识见识双溪龙窑。

      阿娟在旁听了,急的直瞅他。钱禾看在眼里,却是一口应允。

      做生意嘛,产品最重要,孙甘有心打理好特产店,她自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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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山茶戴雪(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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