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落雪》三江秋叶

31、第 31 章

　　永寿宫

　　此时郑涛坐在太后的身旁，两人中间摆了一盘棋子，如果有人进来看到这幅场景，恐怕是要惊叹一番，太后不是醉心礼佛吗？怎么还会下棋呢，看局势，郑涛竟然还落了下风。

　　“那批军械处理好了？”太后落下一子，问道。

　　郑涛一脸严肃，应对着棋盘的局面，手中跟着落下一子，说道：“娘娘放心，那批军械早就分批运往各个州了，即便萧洛清找到了册子，她也找不到那批军械在哪里。”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孙成毅到底不及你聪明，才给自己留了祸端，也是他自食恶果吧。”

　　郑涛也是这么觉得的：“孙成毅虽然不聪明，但却还是个有打算的，萧洛清以为孙资是被当做筹码送给了娘娘，却不知道娘娘当初放了孙资回到淮北，如今淮北民心大乱，各地纷争不断，孙资的这步棋，可以动了。”

　　太后落下一子，缓缓开口：“不急，淮北还有一人在，只要此人还在淮北一天，就不会让淮北彻底大乱。”

　　郑涛眉头一皱：“太后说的可是齐王？”

　　太后听到这个人的称呼，心下一沉，面上露出了一丝凝重：“淮北之事再等等吧，哀家自有考量。”

　　郑涛也知道，齐王是先帝的兄弟，在朝中也颇有威望，去年淮北大旱，齐王带着救济粮自请去淮北收拾这个烂摊子。

　　太后落下一子，势如破竹，局势已不可逆转，郑涛此局已败。

　　郑涛却笑道：“太后棋艺更为精湛了。”

　　太后却意有所指：“那又如何？这棋局，还能下多久呢？”

　　郑涛明白太后说的是什么，开口道：“如今皇上将朝中事务交由萧洛清打理，明显是在培养她为皇位的继承人，这几日朝堂上下被萧洛清翻了个底朝天，想来她也是有备而来。”

　　太后不屑的哼了一声：“不过暂代朝政而已，真当自己坐上那个位子了吗？”

　　郑涛也有所应对：“娘娘说的是，萧洛清处事虽果断，但也得罪了不少人，她在朝堂本就根基不深，如今朝堂上下，真正敬她的又有几个，等这段时间过去，怕是她在朝中也难以站稳脚跟了。”

　　太后却不以为然：“未必如此，久不入朝堂的温相这段时间可是勤快得很呢。”

　　郑涛眉头一皱，是他大意了，温蕴和这个老狐狸，在朝堂消失这么久，怕是就为的这一天吧。

　　太后继续说道：“不过那又如何，棋局已定，她萧洛清早就该出局了，哀家当初留她一命是看在帆儿的面上，如今倒是不用了。”

　　郑涛因为郑意茹的事情，心中对萧洛清的愤恨已是摆在明面上了，这几日他与萧洛清在朝中根本不对付，可偏偏萧洛清拿皇上的旨意压他，让他也无法动她分毫，即便如此，她想要轻易就将朝堂整顿一番，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兵部此时兵荒马乱的，唯有颜少疏在书架旁拿着一个册子坐在地上，手中还有一支笔在记录着什么。

　　这些时日，萧洛清可是十分勤快，把六部跑了个遍，本来以为萧洛清暂代朝政就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萧洛清竟然事无巨细将六部的漏洞查了个仔细，还将一众官员数落了一遍，命他们七日之内将自己的那些烂事处理好，否则就滚回家养老去。

　　兵部自然首当其冲，之前的军饷贪污案已经让兵部头都大了，这多出来的军饷要怎么用，往哪里用，时间这么长了，很多军备物资都用不了了，该怎么处理。

　　兵部本来人就不多，萧洛清大发慈悲的把颜少疏派过来镇场子，本以为颜少疏会来个下马威，结果颜少疏往书架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真的就只是来镇场子的。

　　萧洛清来到兵部看到的就是一阵慌慌张张的场面，心里也知道是为什么，这些年，皇兄太过优待他们了，竟让这些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她此番不过是为了警醒他们，这朝堂到底还是姓萧的。

　　“见过殿下。”兵部尚书张威看到了萧洛清，过来行礼道，心想，不是还有两日吗？殿下今日怎么就过来了。

　　萧洛清不慌不忙的走了进去，张威跟在身后，一脸不耐烦，如今兵部已经很忙了，萧洛清此番前来，是要问责的吗？可距离她给的期限明明还有两天，这不是摆明了要为难他嘛。

　　“本宫来找样东西，不知道张大人可否帮忙？”萧洛清也不打算继续吓唬他们了，直接开口表明自己的来意。

　　听到萧洛清只是来找东西的，张威松了一口气，还没那么不通人情，于是谄笑道：“殿下需要找什么，臣为殿下寻来。”

　　萧洛清看着如此配合的张威，倒是有些稀奇，五天前，这些人可没有那么配合，想着法子给她使绊子呢。

　　萧洛清看了看四周，开口道：“永州军械锻造册。”

　　张威一脸惊讶，昨日易州之也来问过，不过不是这本，是另一本，今日萧洛清就来要这本手册，想来这其中的事情，萧洛清怕是已经知道了，但那又如何，郑相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殿下请稍等，臣这就去为殿下取来。”张威说完，去到了一旁的书架上，边上坐着个人，正拿着一本册子看的入迷。

　　萧洛清看到的熟悉的身影，取下了身上的大貂，走了过去。

　　颜少疏此时正在认真查看手中的事务，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萧洛清走了过来，直到萧洛清挡住了她的光，眼前一暗，颜少疏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面上一喜，差点脱口而出挂在嘴边的称呼，想到现在的地方，又改口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萧洛清蹲下身子，将手中的大貂铺到了地上，示意颜少疏坐上去：“这大冬天的坐在地上，也不怕着凉，兵部是没有给你配椅子吗？”

　　颜少疏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方便，这要是一来一回走来走去的也麻烦。”

　　萧洛清虽然不是很赞同颜少疏的做法，却也觉得有些道理。

　　“那你查出什么了吗？”萧洛清问道。

　　“没有。”颜少疏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当年的事情太久了，而且远在西北，萧洛清其实也算是给自己走了个后门，强制把自己塞进来了，可这几日颜少疏翻遍了兵部的卷宗，都没有任何线索。

　　萧洛清安慰道：“不急，慢慢来，总会找到线索的。”

　　“殿下，您要的册子。”张威拿着册子就往萧洛清这边走，映入眼前的就是萧洛清蹲在颜少疏的旁边，而颜少疏坐在萧洛清的大貂披风上，两个人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威仿佛觉得自己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立马转过了身。

　　他知道颜少疏和萧洛清关系很好，可以说现在因为郑意茹的事情，整个京都都知道颜将军和公主殿下关系匪浅，坊间还有话本子流传，据说卖的十分不错。

　　萧洛清听到声音，起身回头，淡淡道：“拿过来吧。”

　　张威这才回头将册子交给了萧洛清，然后转身就走了，怕自己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并且示意兵部的人不要过来打扰，要做什么都绕过这条路。

　　颜少疏看到萧洛清手里的册子好奇道：“殿下，你要这个干嘛。”

　　萧洛清也不急着打开，坐到了颜少疏身边，一旁的乐芜见状本要提醒萧洛清坐椅子的，却被萧洛清制止了。

　　“今天易州之过来说刑部的案件里少了一个物证，跟这本差不多的，我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备份。”萧洛清简单的解释道，

　　颜少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凑过来跟萧洛清一起看。

　　两个人头挨得很近，萧洛清几乎可以感受到颜少疏在她脖颈的呼吸，萧洛清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翻开册子进行查看。

　　册子里面记录的都是这两年永州的军械锻造数量以及这些军械都被运送至哪里，用在了什么地方。

　　“咦？”颜少疏觉得有些奇怪。

　　萧洛清听到了颜少疏的声音，开口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颜少疏摇了摇头：“这个记载没有问题，但是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萧洛清不理解。

　　颜少疏继续说道：“你看，这本册子上的所有数量和种类，以及运往的地点都太过详细了，而且这个运送的数量是固定增加的。”

　　“一般来说，我们西北的军械册上为了方便统计，是不会记载这么详细的，而且因为常年征战的缘故，军械大多损耗太快，这样的记载方式费时费力，反而会耽误战况，而无论是哪个地方需要的军械，每一年所需求的军械情况也会不一样，而这里面所记载的数量增减都太有规律的，不像是平时所需要用到的数量。”颜少疏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颜少疏作为西北统帅，自然对西北军务了如指掌，因为战况的原因，很多军械的使用并不能十分详细的记载在册，稍有缺漏也很正常，像这等册子，上面记载的滴水不漏，一看就是用来糊弄朝廷的。

　　萧洛清略作思考，说道：“你是说这本册子被人刻意修改了？”

　　颜少疏点了点头：“或许吧，也有可能这是个备份用来配合朝廷检查的，真正的册子，或许在永州也说不定。”

　　颜少疏心想，她在西北的军械册自然也不会原本不动的就交给朝廷，这要上交朝廷，朝中之人只懂得纸上谈兵，哪知道西北真实的情况，所以她一般上交的时候也会有所改动，但不会像这样，太容易被察觉了。

　　萧洛清眼睛一眯，看向颜少疏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少疏，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事儿你也没少做吧。”

　　颜少疏心想，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颜少疏像是被抓到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殿下，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西北这些年连年征战，军械数量只会少不会多。”

　　萧洛清看着有些紧张的颜少疏，笑了，她自然相信颜少疏，只是觉得颜少疏这样着实有趣，这才不免打趣一番。

　　“我知道，朝廷的律法有弊端，很多事情不能用平常的思维去想，但也让人钻了这个漏洞，看来永州的军械锻造，我要亲自去看看了。”萧洛清说道。

　　颜少疏又抓住重点了：“殿下，你要去永州吗？”

　　萧洛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京都如今的状况，她现在并不方便亲自去永州。

　　颜少疏看着纠结的萧洛清，也明白她在担忧什么，提议道：“或许我有一个人可以推荐给殿下用。”

　　萧洛清立刻就问道：“谁？”

　　颜少疏：“叶川。”

　　萧洛清想了想，叶川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如今皇兄生病，朝中之人又没有可以信得过的，她离不开京都。

　　萧洛清笑了，对着颜少疏说道：“看来少疏对叶川很是看重啊。”

　　颜少疏笑道：“毕竟叶川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稍微提携一下，也不算太过分吧。”

　　萧洛清不是很赞同：“原来少疏是为了叶川啊，我还以为少疏是为了替我分忧呢。”

　　颜少疏一听，这什么话，我明明是在为你分忧，怎么就成了为了叶川？

　　“殿下，这你可就误会了，我是为你分忧才提议让叶川去的，他就是个顺便提携的。”颜少疏立马解释道。

　　萧洛清听着颜少疏的解释，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她想，少疏怎么能这么好。

　　两人又叽叽歪歪了几句，萧洛清得回去了，明日的宴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处理，颜少疏不是很赞同给于晁设宴，但是碍于两国如今的关系，她也得不情不愿的放萧洛清离去。

　　颜少疏心里暗自决定，明日她就去公主府，万一于晁对阿清心怀不轨，她还能阻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