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会梦见大美人吗？》锈的湖

8、08

　　玄关又窄又小，小七这么一个大高个站在那里，存在感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它像一只大狗一般，高大的背脊微弯，立在那里，露出脆弱却修长的脖颈和俊朗的侧脸，想要讨程臻的开心。

　　一想到它的仿生人身份，程臻又想把它丢出去了。

　　“别这样看我，烦得很。你怎么贱兮兮的。难道你不知道每次都是我把你丢出去的吗？该死的仿生人，真蠢，一根筋。”

　　程臻向来是个冷漠无情的男人，对于前男友们，他都是说不爱就不爱了，说丢掉就丢掉了，断地干净利落，无论怎么摇尾乞怜他根本就不在乎，更何况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他最讨厌的仿生人。

　　他没有口不择言已经很不错了。

　　它又不拥有人类特有的思想和感情，外观上一切表达出来的言语、肢体动作全部都是脑内芯片运算出来的结果，装深情、装无辜给谁看。

　　程臻觉得假，整个人烦的要死，丢下小七自己往里面走去。

　　“主人，小七没法离开主人。”程臻的衣摆又被小七揪住了一小块布料，“小七生来就是为了主人存在的，小七的使命就是取悦主人。所以，不管主人把我丢掉多少次，我都一定会找到主人的。要不然小七就是没有意义的废铜烂铁而已。”

　　小七的嗓音阳光甜蜜又开朗，它说话习惯说一句停顿一小下，因此字字句句被它说的格外的真挚和热烈。

　　程臻暗暗用力，但却是真的甩不开小七的那两根手指，也真不想听它从一开始就说过一遍又一遍，没意义又无聊的肉麻又神经的鬼话。

　　那些话，他在追求他的人和无数的前男友们都听过N多遍了，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

　　“放手。”程臻憋着一口气，压抑着内心不断上涌的要把它丢出去的想法，“你不是说你的使命是取悦我？那就放手。”

　　“人类大多时候都是口是心非的。”小七湖蓝色的眼睛亮闪闪的，芯片告诉它，主人分明是喜欢这种行为的。

　　程臻耐着性子，说道：“听我的话才是取悦我，一个不听话的仿生人才是没有意义的废铜烂铁。”

　　“好。”小七没有丝毫犹豫，松开了程臻的衣摆。

　　程臻挣脱了禁锢，扭过头来准备走掉。可下一秒，他又察觉到背后黏过来的目光，黏地他背脊发麻，整个人像是被擒住后颈皮毛的猫，快要炸毛。

　　他记起自己好像生来不喜欢长时间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仿生人的，于是他又转过了头，想要让小七走到他的面前。

　　“你没事脱衣服做什么？”程臻一回头就看见原本好好穿在小七身上的衣服被它扒得一干二净的，气火又往上涌，“是不是有毛病？”

　　小七脱衣服的速度很快，白T恤被他抬手一掀，白花花的腹肌和鼓囊囊的胸肌露了出来，牛仔裤被他伸手一扭，两条笔直又结实的大长腿脱颖而出，滑溜地像一头打挺的鱼类。

　　“这样方便主人对我做任何事情，我时刻都在作着准备。”小七笑着，酒窝弯起，“我想取悦主人，让主人喜欢小七。”

　　程臻抿了抿嘴唇，伸出食指指了指小七，淡色的瞳裹着层汹涌的怒火：“穿上！你听好了，你不准自作聪明，擅自行动。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一件事——听我的话！听我的话！听我的话！只有这一件事。”

　　“好。”小七点了点头，朝着程臻摇了摇项圈上的铃铛，金色的自然卷习惯性地又要蹭蹭程臻。

　　程臻猝不及防地又被金色卷毛蹭到了手臂，他脸色臭臭的，但下一秒他注意到了小七身上的情况。

　　小七的脖子上还套着程臻骗它套上去的黑色项圈，它的胸口、腹部、侧颈还有腿部都有不少擦伤，重新被它拿起来的白T恤上蒙着一层灰，牛仔裤的裤边也沾着一层灰泥。但那条黑色的项圈被保护地很好，镶在正中央的银色小铃铛亮到反光。

　　程臻有点好奇它一路都经历了什么。
　　但他刚想问出来时，突然又觉得问出来好像自己有多关心它似的。

　　于是程臻的脸又臭了，他把这话憋了回去。而后又用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刮了小七一眼，
　　阻止了它再穿上脏兮兮的破衣服，翻出了一套自己不穿的旧衣服，丢在沙发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它穿上。

　　小七听话地捧起沙发上的衣服，轻轻地嗅了一下，脑内的芯片告诉它上面全部都是主人的味道，现在它穿的是主人的衣服。

　　这代表着什么？脑内的芯片空白了一瞬，芯片只告诉它主人送它项圈、甩它皮鞭，叫它乖狗狗是主人被取悦，外化出的喜欢它的表现。

　　可现在主人又说只要听他的话就是喜欢，这和芯片不一样。而且芯片也不知道主人给他衣服、主人哭是什么意思。看来它的芯片很低级，它还要继续学习才行。

　　什么垃圾芯片，难怪主人觉得自己是废铜烂铁。

　　小七又想到自己前几天在超好的前辈那里学到认识关于主人的知识。
　　前辈说人类如果主动送给仿生人戒指，那就代表着仿生人彻底地获得了人类的爱。

　　戒指有两对，一枚套在主人手上，一枚套在仿生人手上。
　　衣服也有两件，一件穿在主人身上，一件穿在仿生人的身上。

　　那么这样看来，是不是意味着主人爱它。
　　主人爱它，就是意味着他终于愿意打心眼里接受自己了。

　　前辈，还说了，爱了之后，就是情侣了。
　　所以，现在主人不仅是它的主人，还好是它的情侣？！

　　小七很高芯，它刚想小心翼翼地穿了上去，就又被程臻叫停了。

　　程臻看着灰头土脸的小七，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指了指二楼，“等会，你先去洗个澡吧，脏死了。洗完再穿上去，浴室在二楼。”

　　“洗澡？”小七歪了歪头，眼睛瞪大了一点，愣了片刻，然后又想用蓬松的金发蹭程臻。

　　“快点！真的很脏。”程臻眯了眯眼，躲了过去，没好气地催促道。

　　小七点了点头，笑眯眯地朝程臻晃了晃铃铛：“那主人你等我一会，小七会很快的。”

　　*

　　等到小七上了二楼，一楼只剩下程臻一个人时，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点，躁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一点。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客户的电话。
　　于是程臻接起了电话，开始处理着工作。

　　这一处理程臻就一头栽进去，一下子忘记了时间，也忘了楼上还有个小七。
　　而后门铃响了，程臻还在埋头工作。

　　门自己开了，进来的人是梁霁，他还是穿的一身黑，手里拎着一个很大很大的盒子，顶着他那张冷淡的俊脸走到了程臻的身边。

　　程臻抬头望了他一眼，示意他说话，随后又埋下了头来。

　　“阿臻，补偿。”梁霁把那个很大很大的盒子放到了餐桌上，又盯着程臻，道，“我没接到电话，因为太忙了，但我给你回了信息，以后，我会注意，这是最后一次。”

　　程臻有些诧异地抬了抬头。梁霁这回难道是终于意识到他的问题了？
　　他有点不信。

　　“我去打听了，你因为我差点被人陷害，”梁霁盯着程臻的眼睛，又伸出手，低下头，半弯下腰，帮程臻整理好敞开的领口，那领口旁靠近红、点的胸膛上有一枚很浅淡、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吻痕，“阿臻，对不起。”

　　梁霁眼底也缀着层淡青，他的眼型过于利落分明，此时此刻，程臻头一回从中看到了对梁霁而言展露地很清楚的情绪，他在懊悔，他很愧疚。

　　程臻沉默了，他也抬起头来盯着梁霁看。那双上挑又勾人但一看就很不好接近的眼睛眨着卷翘的睫毛，上下打量着，凌厉到彷佛要刺进梁霁心里。

　　梁霁凑了上来，他情绪是冷的，唇也是冷的。
　　程臻被他用那双冷淡的唇轻轻地吻了一下，一触即逝，那双上挑的漂亮眼睛瞬间瞪大，里头的凌厉消失地一干二净。

　　梁霁往后面退了一步，举起手轻咳了一声。
　　程臻看到梁霁的一边耳朵隐约变得有点红。

　　程臻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上下扑闪着，嘴角泄出一点笑意。

　　这好像是梁霁头一回主动吻他。他们在一起之后，无论做什么，向来都是他主动的。无论是亲吻、拥抱、还是做、爱。梁霁像根木头桩子似的，只呆呆地立在那里，叫一下，命令一下，才会动，才会接受。

　　而且梁霁好像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什么。

　　程臻抽了抽嘴角，想起了刚刚那位一点也不听话，逆反的仿生人小七。

　　等会，程臻呼吸一滞，突然记起了点什么！

　　他刚想和梁霁说一说小七这件事时，没想到梁霁看向了二楼的楼梯那个方向。

　　程臻转过头来，发现洗完澡的小七正站在楼梯上。
　　赤身裸体的，连浴巾都不带围的，站在楼梯上。

　　脖子上还套着那该死的黑色项圈，此时正叮铃铃地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