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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四十九 舍己救人 ...

  •   隔了半晌豆皮小包都被苏子鱼一个人挑了个精光,胃口大开的苏少爷犹在空碟子里“笃笃”地戳个不停。奉毅看那筷子轻轻重重的落下去,急忙唤小二照样再来上几盘,怕他给人碟子捅破了面上不好过。

      苏子鱼的心思哪里是放在豆皮小包上,他犹犹豫豫的还是问出来:“那个周录书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

      后面一桌此时坐下几人,咋咋呼呼要水要食有些喧闹,把奉毅打断了片刻。四人回望,见新添那桌约是什么官衙出来办差溜号到这儿的,便没把注意力再分过去。奉毅接着讲道:“不知二爷知道周小玉么?”

      看苏子鱼点头,才接到:“王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弄来了却没了兴趣。说他虽然出身不好,难得有上进心兼有两分才学,与其寻法处置不如人尽其用就让他当了个府中录书。”他稍微瞟了一眼苏子鱼的神色,见对方并无明显的不悦又道:“王爷似乎还提起,是二爷的意思?”

      这番话说完暗暗奉毅挥了把汗。他虽然不若奉祥知晓内情,但司马兰廷跟前的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行家?发现这两兄弟行为暧昧,即使不知就里,对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隐隐约约倒也心中有数。

      苏子鱼眉毛微蹙,仔细考虑着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嘱咐过。正在想时,听见后面才进那桌谈起的话题似乎正跟自己有关。

      “……那晚上抄出来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听说整整运了几十车!”

      “负责抄家的禁军不是发了么?”

      “嘘……可别这么说。是福是祸还指不定呢!”

      “这话怎么说?”

      那声音便又更压低了些,断断续续的传过来:“……那酒方……谁都不承认……宫里边……楚王……都在找……”

      这边一桌四个都听得清楚,相互带着惊疑的神色对视。苏子鱼还好,只是想着这酒方明明在自己手里,别人瞎找胡猜的都是白费功夫。奉毅几个却明白过来,为什么王爷不让府里下属碰抄家的事儿,恁大头肥羊硬是忍心一嘴不咬。原先以为是顾虑着苏子鱼这层关系,现在看来原是更有深层次的安排。

      这分赃之事最容易引起纷争,当初北海王府的人最先撤出太傅府,栩军更是摊了个阻挡任务半步没靠近过。负责抄家的是张邵和司马繇,一个代表贾南风,一代表司马氏。可这司马氏并不像表面这么一家亲啊,司马玮自己的兵马只捡到个尾巴,他能甘心么?

      下一步,原来已经种这儿了。

      四人还待再听,见奉勇“咦”了一声,突然站了起来,将头伸出窗外去。

      苏子鱼跟他对坐在窗边,闻声而动,也伸个头出去。只见一辆牛车照着轻幔往前驶去,车上似乎是两个女子端坐上头。

      奉毅撑过身子显然也看到了,等那车走远了转头去逼问奉勇:“看什么呢?”

      “……可能眼花,看错人了。”奉勇一时显得有几分心神不定。

      等几个人重新坐好,后面来那桌已经换了话题聊起某家寡妇如何如何来。

      奉毅夹起一个密云饼,坏心的调笑起奉勇方才那一惊一乍:“临冬天了才思春。”

      “去!”奉勇竟略有些羞意,似乎不大好意思的瞟了一眼苏子鱼。

      那两个人见状哪能放过,一起哄然大笑,笑得奉勇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苏子鱼心里一热,跟着莞尔,促狭之情油然而生一拍桌子道:“上酒!庆祝咱勇哥想媳妇了!”

      几个人喝得歪歪倒倒,午后才回到府里。

      秋水无奈,给他擦了脸脱了靴子任他睡个昏天黑地。晚饭是无论如何都得吃的,本来就伤了身体,按传统说法是得食补回来。

      吃了饭被赶到禅室念经,做晚课。如今也只能念念经了。

      念着念着睡了过去。

      蒙蒙胧胧的什么人在身上盖了东西,暖暖和和的本来不想睁眼,可感觉到一片温热柔软轻轻在脸上一触。

      苏子鱼兀地瞪大了眼睛。

      司马兰廷!

      两人猝不及防对个正着。一个人没想到都闹成那样了对方还敢这么大胆,一个人没想到对方会突然瞪开眼睛。

      正相对无语,苏子鱼扬手一道暗器打出。

      司马兰廷五指一抓,哭笑不得,却是张黄色的符箓。这是苏子鱼今天喝多了酒在一户人家门上揪下来的。

      “和尚也画符吗?”本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脸,突然阴沉下来:“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动用真气么?!”这是把他当恶鬼驱散了?不可否认的,苏小弟这一举动让他心里微微受挫。

      苏小弟正想起身离开,后知后觉道:“你知道了?”

      司马兰廷心绪万端好容易压下来换成波澜不惊的温言:“回府前去了一趟白马寺。”

      “师伯跟你说了?”

      “说了。”

      说了就说了吧。没见到人还不觉得,见到人苏子鱼才认识到换成自己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还是恨得厉害。

      意外的,司马兰廷沉默了。

      苏子鱼微觉诧异。一股无可替代的寒冷从心底窜出来,他没想过司马兰廷会不愿意……

      “哈……”这声轻笑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苏子鱼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往门口飞遁。

      沉思中的司马兰廷被惊动了,长臂一捞,把人按在蒲团上,本想伸去轻抚他脸颊的手竟让苏小弟闭眼一缩,分明以为司马兰廷要打他。

      苏子鱼真是宰人不用刀啊。

      感觉那手轻轻柔柔的抚在脸上,苏小弟才睁开双眼,呆了。

      司马兰廷的眼睛哀而无怨:“我只担心,我功力不及……不过没关系,会有办法的。”

      苏子鱼觉得心头无端的揪痛起来,把本来脱口欲出的反驳:不用你好心!咽了回去。

      渐渐入冬的夜晚,下黑得早。酉时刚过,楼宇飞檐就一点一点模糊起来,苏子鱼在大殿里低低密密吟诵出的唱经中,于走廊上徘徊转悠。眼睛,始终注视着敞庭尽头的庙门。

      他有些烦乱,虽然知道不该在即将行功疗伤之时如此气浮心躁。

      五日前,和司马兰廷在禅室内约下疗伤之事,那人只有一个要求,希望疗伤行功的地方定在齐王府里。

      苏子鱼拒绝了,他猜想这是司马兰廷借口要他搬回去,他无法容忍自己表现出更多的妥协。

      可一向对苏子鱼百般容让的司马兰廷在此事上却异乎寻常的坚持,苏子鱼并没有用慧宁多年不出禅寺或者白马寺更安全更有保障作为理由,他只说:“如此,便不劳烦齐王了。”

      这么一句话让坚持己见的司马兰廷沉默半晌,深邃的眼睛不再映现出璀璨的光芒,那幽暗的眼光静静的注视着表面无动于衷的苏子鱼:“希望你不会后悔。”

      苏子鱼当时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但现在却因为这句话心神不宁。

      他想到司马兰廷从来不会做毫无理由的事,他不像自己任心任性放肆而为。他提出那样的要求必定有自己的考量和顾虑,可自己因为赌气却没有追问他原由。

      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吧?

      天终于黑尽了,只有高高悬挂的灯笼透出一抹抹昏红的亮色。司马兰廷跨过门槛的时候,大殿上刚做完晚课,白马寺的沙弥鱼贯而出,正通过走廊和敞庭分往各个院落殿宇。有这么多人阻挡着,苏子鱼的眼光还是分毫不差的落在那人身上,原先听了无数遍梵咒心经也消除不去的急躁不安,突然就无影无踪了。

      司马兰廷换了寻常穿着的滚金锦袍,头上只罩着普通沙冠,一色暗紫色的袍服似要扮成不显山不露水的平凡模样,但这一番波澜不惊的打扮确实掩去了三分飞扬嚣锐,却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贵胄菁英之气。苏子鱼望着那白玉生辉的俊颜,心想着不知道在他脸上敷上一层灰泥是否会有用一点?

      苏小哥胡思乱想这阵儿,司马兰廷已经走到他跟前来,身上带着浓郁的檀香气息。苏子鱼皱了皱眉,这人身上原本有清清淡淡的一丝天然兰香,今天是抽风了往身上熏这么浓的味道干嘛?闹了这些天两人之间冰封雪冻似的,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即使心里觉得奇怪,却没有只言片语问出来。

      倒是司马兰廷显得迫不及待,只盯了他一眼便开口催促:“前头带路。”

      苏子鱼也不反驳,带着他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回廊,绕过一个个大殿,直到视野里出现了一座白色小塔,其貌不扬但莹莹生辉,美得静谧却仿佛拥有划开夜色生生不息的力量。司马兰廷来过白马寺多次,却从来没有注意过竟有这样一座石塔,一座全夜耀石建造的石塔。

      “这是夜耀石,可以帮助修行之人定心宁气隔绝魔障,不受外邪侵蚀。当年从天竺来的摩伽跋陀罗大师就是在这里涅磐坐化的。”在塔前,苏子鱼说完便有些后悔,搞得好像自己在做什么解释一样,当下抿紧嘴巴钻进塔里。

      塔壁泛着清莹和润的白光,根本不需要再点烛火。慧宁等在里面,看见他俩进来却不管苏子鱼只一味地注视着他身后的司马兰廷。

      苏小哥有些诧异,心道师伯这是怎么了?不会突然动了色心吧……暗叫两声罪过,恭恭敬敬的等着慧宁示下。

      慧宁的眼中闪动着万般智慧千种义理,诚挚清澈之光让夜耀石也为之失色。司马兰廷升起一种什么都无法隐瞒的透明感,他抢在慧宁出口前以跪拜为礼,近于哀求的恳切让苏子鱼吓了一跳:“请大师务必成全,和你我二人之力竭力救治。更请大师相信,司马兰廷必有万全的把握。”

      两双眼睛互不相让的对视几息,慧宁终于被司马兰廷表露出的决然撼动了,他笑呵呵的站起身扶起司马兰廷:“这是干嘛,都是自己人何须如此大礼。”

      苏子鱼瞪着眼睛立在一旁,感觉被这两个人排斥在外了。

      他们……有什么瞒着自己?

      三人盘膝而坐。

      身后单掌抵着背心的是慧宁,身前和苏子鱼面对面,手心贴着膻中穴的是司马兰廷。

      眼观鼻、鼻观心,凝神专志将杂念完全排除脑海后,苏子鱼道:“开始吧!”

      一束阳和醇厚的真气,缓缓注入他脊椎的督脉。与此同时,一股清凉绵长的真气,也缓缓由冲脉上行于头,下至于足,贯串全身,通受十二经脉之气血。它们像引导百川归海的引流,在苏子鱼的奇经八脉中开拓延伸,吸附那些不听话的小劲旋束在一起,不再来回激荡重新凝结成两股统一的真气。

      “这些真气,相斥相拒,互相激荡,弄至全身脉气散乱,只要令其桥归桥路归路,整合成二,即便泾渭分明,子鱼也能自我调控了。”

      一温一凉两股真气在他全身游走,遇强则强,遇弱则一带而过,吸纳过后虽有逐渐壮大之势,却始终保持着不缓不急,清流般的步调。苏子鱼只觉得暖和融融,说不出的舒服畅快。

      那些散游乱窜的真气似海棉吸水般被吸束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苏子鱼感到自己体内两股真气不断充盈已成整合之势,慧宁又道:“第一步已成,第二步将气旋引进紫府便可。”

      只要两股真气重归正轨在紫府内循环生息,苏子鱼便再无危险从此以后受益匪浅,但慧宁二人却非大功告成对于他们来讲第三步才是关键:撤离。

      这撤离还要不影响苏子鱼初初建立的经脉循环。不影响气脉周流,更重要的是不被气脉周流所影响。一旦漩涡形成,便会自发吸纳真气,包括别人入体的真气。这也是慧宁要求施救者功力必须高出苏子鱼数倍的原因之一。

      气旋导入苏子鱼紫府后,两人又带着它循环两圈,已察觉不刻间气旋暴涨,两人导入的真气大有随附之势,再难控制。慧宁大喝一声:“撤!”真气瞬间划过阳脉之海,收回功力。

      相比慧宁的干脆俐落司马兰廷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慧宁“撤”字一出,苏子鱼随即睁眼,正看到他哥满头虚汗面白如纸,抵在胸前的手颤巍巍剧烈抖动着。嘴唇已经被紧咬的牙齿渗出一丝血痕,脸上的表情却是百折不饶的倔犟。

      当下一个念头闪入脑海:他在强撑!

      苏子鱼感觉到司马兰廷的真气像流星赶月般迅速被吸附到自己体内,内心不禁惊恐万分,彷佛司马兰廷就要死在自己手头了,刹那间手足冰凉,想要推开他却全身无力丝毫不能动弹。

      好在慧宁及时救援,他功力高出两人数倍一掌便将二人推开。司马兰廷随即一张口喷出大口鲜血,将苏子鱼头面衣襟都染做了红色,脸上却无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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