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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章 城下灯红 ...


  •   张守正身上还滴落着水,标准的落汤鸡模样却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巴巴的往苏子鱼身边凑。苏子鱼急忙往旁边躲,把奉毅扯过来挡在身前。

      “二爷,我就是淋湿了而已,你捏鼻子做什么……”

      “早说嘛。”苏子鱼说归说,仍旧微微戒备的看着张守正浑身泥巴“你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算着你们这两天该到,这不让来接么。昨天已经等了一晚上都没见人,我们又怕走开就错过了,只有一直呆路边等,遇见这么大雨才进镇来躲躲,哪知道就遇见了,嘿嘿。”张守正热情不改,后面几个泥巴人也明显松了一口气。正巧奉勇刚安置好房间下来,几个人都是王府的旧侍见了面一阵高兴。

      苏子鱼咕哝着:“他自己不来叫你们接什么接,有奉毅他们还怕找不回去不成。”心里却美美的露出笑容来。

      张守正欣喜道:“这么着,我还是赶回去通知王爷一声让府里准备准备吧。”张守正后面一个泥巴人急忙接道:“还是我赶回王府通报吧。”上来给苏子鱼行过礼就要往外走。

      苏子鱼拦道:“回来!急什么,这么大雨怎么能走。都上去歇歇等雨停了再说。”让奉勇又向掌柜要了两间房,给众人整理休息。张守正、奉喜、奉争等人换了奉勇奉毅携带的衣物,便聚集到一起闲聊分别以后诸事。

      苏子鱼一边坐在窗边听他们闲谈一边从客栈小楼上望出去,天地间全没入升腾的雨气中,远处的山丘只可见模糊的轮廓。

      这场雨一直下到申时才小了下来,奉喜悄悄离开时奉勇他们正商量着开晚饭,如果雨一直下不停估计得留宿一晚了。奉勇他们在房里赌骰子,苏子鱼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几个人也不敢拉他上桌。在去长沙的船上奉勇三个曾吃过大亏,他们丢的骰子自己都拿不准是多少,可苏子鱼就能一猜一个准,这还有什么赌头。还好,苏二爷是个不贪财的,否则裤子都得输没了。

      雨幕渐疏。慢慢的,褐青色的山、塔、田地,沾满雨水的老树、白墙黑瓦的民居,丛丛苍翠的竹林,已经显出若隐若现的轮廓。远山脚下氤氲而起的水雾弥漫到山顶,轻纱一般,与如同淡墨晕染的天空连结在一起;山后还不时划过短促而迅疾的闪电,天际还隐约滚动着沉闷的雷声。

      远远望着几骑人马从山道那边骑来,上了官道,转个角不见了。苏子鱼站起来慢慢踱到对面窗户边,那几骑人马正从前街过来进了客栈。

      苏子鱼咦了一声,伸出脑袋却看不见了。他回头看见赌兴正浓的几个家伙,想了想自己转出了门口。楼下厅堂本来有好些躲雨的客人闹闹杂杂的,雨下小后走了几桌却仍有十多个人在喝酒望天,现在却是一片安静都呆呆望着才进来的这队人马。中间一人身形颀长,温文儒雅却有着剑锋一般的眼睛,从雨中疾驰过来却不见半丝狼狈,一袭精致的白缎袍也没有沾上半滴雨水。

      不是司马兰廷。苏子鱼看着如此玉树临风的人却一阵心惊,这个人……好深厚的功力,除了衣服外其他大相径庭,他竟然觉得和司马兰廷有些相似。

      “这可不行客官,人都是先住进来的哪能赶人走呢。再说,这外面还下着雨呢。”掌柜的心里一阵郁闷,前头来那拨客人也不是好惹的主,难得靠雨天来了这么多生意可别生出什么事端啊。他那张桌子差点就没人陪了,还好那吃了哑巴亏的两个客官有良心。

      四周席坐上的客人也小声讥评起来,嗡嗡的越说越大声。苏子鱼心里想着,原来又是个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

      那白衣人眼光微动,向旁边的随从传了两句话,那随从点点头倨傲的向掌柜道:“即是如此,我们也不愿多做为难。你这客栈我们也算包了,前头进的人就算了,后面别让人再进就是。”

      掌柜的见去了一场争端又拣了便宜急忙答应下来,亲自领着几人上楼安排房间。在楼梯口看见苏子鱼立在那里热切地请安道:“大人住得还满意吗?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苏子鱼微笑着应了,注意到白衣人听掌柜叫他大人时略微的诧异。两人在走道□□错而过,眼光碰触、相汇,分开。掌柜带着他们往右转去。

      “这人看上去好面熟啊。”奉勤从身后凑上来道,一脸纳闷。

      苏子鱼笑道:“是不是有点像你家王爷?”奉勤一呆随即拍着脑袋笑起来:“可不就是嘛。真是奇怪,明明长得不像的,但给人感觉就是有些相似……”

      苏子鱼眯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走廊,脸上笑得有些毛骨悚然,搭着奉勤的肩膀往回拖:“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这就走啊?不如住一宿吧。”奉勤劝着,这雨还没停呢,又不着急,不用赶回去吧。

      “这里睡着舒服?还是回你们府里住着舒服?”

      “还是府里舒服点……”

      等到上路都快过了酉时,雨已经停了。夏天的夜晚来得迟,四周景物还清晰可辩,但过不久天便完全黑下来,几个人都是内力精深的好手,夜视能力强外加到洛阳这条路都是走得溜熟的,也不担心走失了道。但不管再怎么快,到洛阳城下也得亥时以后了。泥泞的道路只能倍加谨慎地驭马,张守正是功力最差的一个,为了不被拉下到后来只得跟奉毅共乘一骑。看见大家疲惫不堪苏子鱼心里有点后悔,但见了那个白衣人之后,不知怎么的就想快点见到司马兰廷,现在想来却是冲动了。

      “看见城头了”在前面领路的奉勇欢呼起来。

      苏子鱼精神一振,轻夹马腹赶了过去,前头的奉勇却牵扯缰绳缓了下来。本该紧闭的城门洞开着,巍峨的城墙下一架牛车静静的停着,牛车两旁红灯悬挂,荧荧淡淡的光照见掀帘而出的那个人,秀丽如春色的面容轻轻浅浅的笑着,彷佛漫天灼辉都映在了那笑里灯里。

      心不禁抽动了,苏子鱼想起雀梨寺外林里慧远慈爱地说:所有的苦难都是春天的滋养,总会结出福报的果实。他觉得幸福好像就是这种滋味。

      怀揣着满心满脑说不出的滋味,乱着、感动着提缰骑到牛车近前:“你在这里接我们吗?要是今天我们不进城怎么办?”

      司马兰廷站在牛车下,浅笑着缓缓伸出一只手臂,坚定而安全,强大而温暖:“我知道你今晚会过来。”

      苏子鱼想问你怎么知道的?却没有问出口。用力握住司马兰廷的手跳下马来,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个冲动的行程获得了司马兰廷怎样的感情。

      苏子鱼长高了却瘦了。原来也瘦却还结实,现在怀里的人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司马兰廷用力将小苏扯进怀里,一脸心疼着叹息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笨蛋弟弟。”

      苏小哥眯着眼睛靠在司马兰廷肩头,又闻见久违的兰花气息。跟师父的清远慈爱不同,跟师叔的搞怪添乱不同,司马兰廷是可以让他全然任性撒娇的亲人,本来咧着嘴傻笑着享受着再见的亲昵,听见这话不高兴了,但想一想自己可不就是笨蛋么!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没听见他回嘴司马兰廷颇为意外,心下又有些了然,拉了他的手回到牛车上吩咐驭手进城回府。

      牛车上铺了厚厚的皮垫子,比骑马舒服多了。半明的车厢中看见他哥笑盈盈的眼睛,苏子鱼也不懂得客气,张嘴就说:“哥,我求你几件事成么?”

      司马兰廷也张嘴就说:“好。”

      苏小哥后面的话一个断裂,愣了:“你都不知道什么事就说好。”

      司马兰廷笑着,揉揉他抬着的眉,满脸都是宠溺:“你说什么都好,要什么都可以。”

      苏子鱼拿眼斜睇着司马兰廷,怀疑司马兰廷傻了:“我要你穿小姑娘的裙子给我看,你也答应?”

      司马兰廷好像是傻了,听见小苏这么说也没恼,换了别人几个脑袋都砍下来了,只是装着不悦不轻不重的责了两句胡闹。

      “那你说什么都答应。”这是苏小哥成心找茬了,压根忘了自己才是求别人的那个。

      司马兰廷想了想:“那我答应你三件事,你可想好了再说,胡说八道浪费掉可别再开口。”

      苏子鱼“哦”了一声,思度着说:“第一件,南郡及周边遇上50年不见的大旱灾,百姓流离失所生机难续,你能不能在朝中想想办法帮助灾民?”苏子鱼提这个问题,是司马兰廷预料中的,每年这样的事多了去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去管去顾。但接到奉勇从南郡传回来的信,他就知道苏子鱼必定来求自己,无法置之不理躲开去,却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和楚王入朝之事挂上勾,不花他半分力气又两全其美。

      “你说晚了,”看苏子鱼吓了一跳,遂接道:“看了奉勇传回的信我就开始安排这事了,你放心,这次一定会投入前所未有的财力物力安顿灾民,帮助百姓度灾的。明天我再跟你详细说吧。”

      他哥是这么善良的人?苏子鱼有点不敢相信,看司马兰廷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怀疑,明天说就明天说吧。丢下这头勉勉强强说道:“那好吧。这第二件事是这样的,从小有个照顾我的姐姐,现在老家苏府那边。她过得很不好,我答应要带她走的,可后来出了一些事没顾上,你能派人去接她回你府里么?”

      司马兰廷这次回答得没这么干脆,静谧的空间只听见牛车和马蹄在石道上奔驰的声音,但没过多久,司马兰廷就受不了苏子鱼眼巴巴的目光,坦诚道:“你说的红玉我知道。但子鱼,你要记住:亲善下人是一回事,但千万不能忘记身份的差异,尊卑不分。另外,我不希望下次再听见你说‘你府里’这样的话。那不是我府里,那是咱们府里,也是你的家。”

      前半段话苏子鱼听着不舒服自动忽略了,后半段话听了却一阵窝心,隐隐觉得心底最深处的裂痕在被慢慢缝补起来,痒痒的酥酥的。人精似的苏子鱼自然不会挑这个时候说什么今后替我好好照顾她,我以后要出家这样的话,肯定得挨一顿臭骂。不是还有个要求可以提么,以后就这么用吧。

      “我红玉姐姐很漂亮的……哥,你肯定会喜欢她。”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微变,一把抓住司马兰廷的袖子:“但你可不能太喜欢她,你不能收房要她。”她红玉姐姐跟着苏老大,苏老四被欺负了这么久,不能脱离虎口又进狼窝!

      苏子鱼自己是个没心没思的也只当别人和他一样脱离情识毫无他想。司马兰廷却听得堵心,很是诧异。他觉得苏子鱼心性跟个小孩一样,啥都不懂,没想到从小孩儿一般的苏子鱼口中能说出这种话,也码不准苏子鱼说这话的意思。不知怎么一时没有回答,一脸古怪的瞅着苏子鱼半天。半晌才道:“为什么不能?”

      “哼!”苏子鱼脸色一沉,睥睨道:“原来你也安的这个心思,想脱了我红玉姐姐的衣服,把她按在床上……唔呜唔……”后面是被司马兰廷捂住了嘴,死孩子什么都敢说,司马兰廷突然一股无名之火,呵责道:“住口!你怎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

      苏子鱼也急了,拔拉开司马兰廷的手,大声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亲眼看见的。”司马兰廷惊疑的看着苏小弟气红了眼睛,心思转了一圈想起奉勇写来的信,复戏笑道:“你知道,你知道收房是什么意思吗?”

      苏子鱼杏眼怒瞪:“不就是天天睡一块么!”

      司马兰廷敛了笑容:“睡一块干什么?”

      “生娃娃呗。”想起自己很早以前就一直狐疑的烦恼,问道:“可是怎么红玉没生个娃娃出来,我爹跟魏夫人没睡在一起却有了小妹妹?究竟怎么才会有娃娃呢?”自己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还一本正经的问他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兰廷此刻完全没有了形象可言,惊讶的张着嘴,他又弄不清他弟弟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苏子鱼看司马兰廷如堕五里雾中,以为他不信自己,勃然大怒到:“真的!我爹都是睡我旁边的书房里。”

      司马兰廷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看见苏子鱼气黑了半边脸,勉强止住,撑起身来把闹情绪的苏小哥抓进怀里,哄道:“放心,放心,不收房!我明天就派人去接她,接过来就伺候你一个人好不好。”

      结果,苏小哥思考了十多年的问题还是没得到答案。

      牛车外张守正安坐马上正一脸敬佩的跟奉毅说着:“你看苏二爷就是聪明,王爷也只有跟二爷一起才会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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