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在人间，不长不短二十一年》拾里月

7、章九 破碎

　　医院病房里，白花花的板砖，输液管还缓缓滴着药水，岑嘉洲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思绪越飘越远。
　　“我说你到底好了没啊大少爷，都等你半个多钟头了！”
　　永项昨日定好的傍晚五点沿海岸线夜跑，尼普安衣服都换好了，却半天也等不到祁砾下楼，就又是站又是坐，然后起身踱步，不耐烦地抓发尾，仰头对着楼梯口喊话。
　　永项被尼普安徘徊不断的步伐绕晕，干脆闭眼不看。他双手交叉握拳，顶着脑额，头低低的，一言不发。
　　毁灭吧，还是见不着一点人影，尼普安一个转身扬手。
　　下一秒，祁砾直接一个滑铲下楼，到最后几个台阶更是想也不想耍帅跃下。
　　终于。尼普安转身，刚想说可以出发了，却被祁砾要命的扮相卡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甚至还给头顶抹了发胶。
　　“怎么样？是不是帅炸了？”祁砾悠悠调整墨镜。
　　“哟，新墨镜？！居然还带镶钻。”尼普安伸手去摸，“你可别告诉我就打算这么戴着墨镜上路夜跑？”
　　死贵呢，祁砾不让碰，答非所问：“你就说帅不帅就完事了。”
　　顾着耍帅，墨镜被永项抬手摘去，他摁下两条眼镜腿，给没收了，一针见血道：“什么时候比赛赢过安德贝利，墨镜什么时候还你。”
　　祁砾的笑戛然而止。永项知道怎么戳他最痛，总被安德贝利压着，这口气他咽不下。他不爽道：“我没赢过他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想靠做这些来逃避输掉比赛的事实，”永项直快，“连续三年退赛，全代上面对你的意见可不小，有时间郁闷，不如好好提升自己的车技。”
　　祁砾：“几个意思？！”
　　见两人起了脸，尼普安忙抬手，就准备下一步隔开他们，却见祁砾先赌气离开。
　　尼普安：“领队……”
　　永项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没事，换做以前，他这会就要动手了。”他把墨镜丢给尼普安，“算是有进步。”
　　轻点丢啊，这墨镜看着就不便宜……尼普安心想。他说：“他需要时间沉淀。”
　　一个车手，没个几年磨炼成不了气候，祁砾性情张扬刚烈，最需要永项和艾莉配合敲打。
　　“他是天赋型选手，想赢的心很强烈，这是他的优势——”
　　也是他的劣势。
　　急躁不得。
　　入了秋，晚间的风过了遍凉水，被海风盖过，还拘着温和。祁砾跑在前头，把永项和尼普安远远甩在身后。
　　这犟得跟头牛似的背影，沿途的路灯下，永项无奈笑笑，提速追上，“墨镜不戴了？”
　　他让尼普安还了。
　　扇个巴掌再给颗糖算是被他玩明白了，祁砾撇过头装没听见，傲娇欣赏风景。
　　永项依旧幽幽一句：“发胶不错，哪买的？”
　　“……”
　　见他还是不说话，“应景啊，下两站英美，你这大背头，打算迷死哪个姑娘？”
　　“你管得着么！”祁砾忍不了，停下脚步骂了一句，因为喘息，胸膛微微起伏。
　　永项也停了，汗液直淌，“是了，”他丝毫不介意道：“这我自然是管不着，不过某些人再继续输下去比赛，怕是连车迷都要爬墙，更别说哪个姑娘家会跟——”
　　“你他妈……”祁砾上手，把永项的后颈摁下。两人虽是差了辈分，可祁砾的体型健硕，这样看着，大哥教训小弟既视感尤为强烈。
　　对艾莉，祁砾更多是不服气，但永项，除去母亲剩下的最亲近的人，他怎么样心里都有分寸。那会七八来岁，被一个大哥哥追着问开不开卡丁车，到十三四岁参加基础方程式赛一举成名，祁砾的赛车生涯几乎和永项脱不开干系。
　　“松手……要死了……”永项挣扎，拍打他的手臂。
　　祁砾收回手，把绕在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擦汗，又单肩甩回去，背靠着海，两只手肘撑在围海栏杆。
　　海风把他搁在右肩的毛巾吹得扬了起来，薄薄的冲锋外套交织着汗液，黏糊糊地勾勒出他俊美的脊背线条。
　　永项正对着海，他说：“没有人不想赢，祁砾。”
　　祁砾长吸了口气，没说话。
　　永项接着道：“你必须要认，输给艾莉，输给安德贝利，这并不丢脸，他们比你，多的是历练。”他说，“你能赢。”
　　三个字被风盖住了。
　　永项再一次重复：“你会赢。”
　　这只是，迟早的事。
　　祁砾勾唇一笑，知道仅是这三个字于他而言的分量。没有表现出来，自然转了个身，他盯着不远处才开始闪烁的灯塔，慢慢视线落下，瞥见海岸线上一个机械移动的黑影。
　　很快，他的思绪切断了。
　　祁砾：“有人！”
　　永项没听清，“什么？”
　　尼普安：“灯塔下面是不是有人？你们看——”
　　顺着尼普安伸出的手臂望去，灯塔下确有一人影，被模糊的光打得若隐若现。
　　尼普安：“不是这人怎么往海里走啊……”
　　尼普安话音刚落，永项十万火急，“尼普安！快！救人！”
　　祁砾先冲出去，在尼普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前。他踩着水，一把拽过对方的手，却是那人站不稳，一个连人带水砸祁砾身上，永项和尼普安赶到时，两人还抱在一起。
　　周遭太黑，尼普安也没多想，就打开手机闪光灯，直挺挺怼对面人脸上。
　　那人被刺得眼花，一阵晕眩，抬手遮挡。
　　永项反应过来，赶忙把尼普安举着手电筒的手摁下，连声道歉。
　　好漂亮的小美人。尼普安还愣着神。
　　但趁这个间隙，祁砾看清了对方的脸。
　　亮亮的琥珀色眼睛，她长得真好看。祁砾心想。
　　下一瞬——
　　不对，这触感……
　　祁砾是被压在湿滩上的，这人坐在他身下，动辄身子要起来，那东西就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
　　她……他？！
　　惊诧让他乱了方寸，一时语言也乱套了，“你……呃……I mean…are you okay？”
　　对方没说话，起身时后退了几步，双臂抱肩，作出防御姿态。他的胸前湿了大片，裤子也被海水的重量浸泡得下垂，如此看着更削瘦了，整个人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要碎掉。
　　永项：“Don't be scared, we' re not bad eggs.”
　　祁砾认真道：“I'm not, he is.”说着，夺过尼普安手中的手电筒就往自己脸上照，“See, I told you.”
　　祁砾并非纯东方人长相，这点从他高耸入云的鼻梁骨就看得出来。
　　祁砾原先闭着眼，没得到回应，又偷偷睁半只眼睛看他，直到发现对方放松了警惕，看他看得认真。
　　祁砾上前，没等尼普安同意就扯下他别在腰间的外套，“Wear it.”他递给那人。
　　对方小心接过，没有披上，胆怯攥在胸口。
　　是只落水的小花猫，受惊炸了毛。
　　“What are you doing here?”祁砾尝试和他交流。
　　那人垂下眼眸，不说话。
　　祁砾：“Are you lost? Or, what can we do for you?”
　　那人点头又摇头。
　　祁砾抓了抓头发，没懂，扭头和永项、尼普安面面相觑。他在心里过了几遍，确认对方听得懂英文。
　　永项：“Where do you live? Have any electronics? Cellphone?”
　　得到的回应依旧是对方持续不断的摇头。
　　见势，祁砾麻利掏出裤袋里的手机，默默点开通讯录，打上一串数字，递给他，“This is my spare phone, no code, if you need, call this number.”
　　那人正准备伸手接，永项下意识拦了下，“干什么备用机就这么送人？！万一……”
　　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后半句话，永项眼神示意祁砾。
　　“没事，里面也没什么重要东西，我信他。”
　　想着一个女孩子应该也不至于真干出点什么事来，永项就没多阻拦。
　　“The sea is dangerous at night. Go back early. We gotta go.”祁砾心大，几句嘱咐后就潇洒离开，独留永项频频回头。
　　作者有话说：
　　体谅一下，我们家祁帅没遇到洲洲宝贝之前是有那么一点中二。还有，我不写虐文的，我可甜可甜了。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