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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崭新大气的建筑如引绳棋布，广袤的土地上，沉默着一种奇特的力量，仿佛这一切，会以其他的形式，在某一日，轰然爆发。
“少陵野老濒死之愿①，原来当真有实现的那一天。”
这一刻，饶是见多识广的凌隐旻，眼底也有着藏不住的诧色。
他的双眸倒映复刻过富丽堂皇的宫殿群，他的手指划过九州四海的枝叶海风，他的胯/下曾有骏马在浩瀚无垠的塞外驰骋，可这一切，均不及这一小小的农场来得磅礴又虚幻。
和越倾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是没有发现越倾异于常人的地方。但当意识这一切对自己无害，甚至能帮助到自己后，他选择了无视。
纵使没见过农场，凌隐旻也能看出来，这片建筑所具备的专业性。
越倾在众人面前说一半藏一半，而今看来，庇护贫苦非她愿望之一，只怕这天永的经济形势，得变一变了。
发现这边的动静，洪福洪喜赶了过来，然后将众人一一带去分好的住所。
越倾本来把凌隐旻安排在单独的一个小院子里，但这小子就死活不肯。
“姐姐狠心吗，我明明都付了房租。”
“我又不是没给你安排屋子。”越倾无语至极。
“可是你也给他们安排了。”凌隐旻说着，把身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委屈至极地坐在地上。
“那又怎样？”
“他们没给你钱啊。”凌隐旻抱着手，腮帮子都快鼓起来了。“你把他们带来，是给你做工的。我也是给你做工的，那大家都一样。”
“可是，我付了你房租，就得和他们不一样。”
越倾眯着眼看了这小子半晌，总算搞懂他的脑回路了。
“你的意思是，你有自主选择权？”
“那不得吗？”凌隐旻点头。“你看，我都付费做工了，你还这样对我。”
“……这不是想着你给钱了，再和我家挤一块，委屈你了吗？”
别说，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给钱的就是大爷。越倾忍不住伸手去摩擦一下那金弹珠，这玩意儿只需一颗，就比之前从洪老爷那儿薅来的东西值钱。
“我不，我就要和你住一起。”
“……行叭。”
这一辈子就没听过这种要求。越倾说完，就在越家的四合院里随便指了一个房间给他。
凌隐旻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拿起东西又屁颠屁颠干活去了。
越父神叨叨地拿眼神往这边示意了一下，越母咂摸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品过味道来。
“咋样？”越父的语气里说不出的……酸。
“……不大好吧……”越母想了会儿，觉得不合适。“齐天太小了。”
“对对对！”从昨天开始就琢磨不出味道的越父，总算在越母这句话下，找到了那么一丁丁点和他心中所想有呼应的地方。
“再说吧。”越母扶着越父坐下，就去折腾午饭了。
“怎么把这些都带来了？”洪福看着自家媳妇大汗淋漓地背着这么多家具，一脸无语。
“哎……你先帮我拿点。”洪福婶将背上的东西卸下来，让自家男人背。
“还不是怕这里没趁手的家具。”洪福他娘帮气喘吁吁的媳妇回答道。她老婆子能理解，毕竟是吃过苦的，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来之不易，弃之可惜。
洪福接下来后，也老老实实背上了。
“其实这儿当真啥都有。”
“知道了知道了。”洪福婶答应着，却没往心里放。“这箱子还是当初咱成亲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的梨花木打的。”
衣箱上雕着花鸟，不算精工，却也足够好看。
走近他们的院子，洪福婶和洪福娘不禁又赞叹一番。
“越师傅当真有本事，咱跟着她，住恁好的房子。”
“是啊，又新又结实。”
其中一个孩子忍不住去敲了敲墙，只觉得好硬。他又抠了抠，愣是挖不出半点土屑。
正感叹，脑袋被打了个暴栗。
“搞啥呢！”洪福娘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新房子给人家弄破相了咋整？”
小孩子挠挠头，知道他奶没真生气，嬉笑中带着惊喜：“奶！这房子不是咱家那种土墙呢！”
洪福娘笑笑，留下一句话，进门去了，“这是砖瓦房！”
进门后，她话音刚落，迎面又被另一番景象惊到了。
“哇！好大啊！”两个小孩子进了屋，东瞅瞅西看看，他们居然可以一人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床！
再也不用和奶奶三个人一起挤在一个床上了！
“乖乖嗳……”洪福婶不禁磨蹭了一下自己备了一路的老家具，掉漆磨损的地方，与越倾送的房子，显得格格不入。
房中家具一应俱全不说，而且还有茅房。
独立的茅房！这对农家来说，简直是不能想象的。
在村里，往往是几家人合力修建一个旱厕，挖一个坑，搭一个板子，人站在板子上，秽物就进坑里。
恶臭难闻不说，到了夏天，还有苍蝇蚊子相生，脚下爬着又白又肥的粪蛆。
越倾直截了当，一律弄成了冲水式厕所。考虑到大家不会用，还让张家兄弟和洪福洪喜一家一家去教了。
哗哗的水柱冲刷着茅坑，凌隐旻眸色越发幽深。
这可比宫中的恭桶好太多了。
他轻轻一笑，他那御极巅峰、极尽天下供养的父皇，怕是不会得到这样的享受了。
将一切安排好后，当晚，众人就吃了一顿好的作为庆祝。
孙桃红算得上是死里逃生，本来以为以后自己一家将如浮萍柳絮，无所安身。没想到，竟然否极泰来，有此机遇。
农场里没有酒，但她当真觉得自己醉了，拉着越倾絮絮叨叨不停。
“我从未想过，不仅我弟能读书，连我们姐妹也能有机会读书。”
“而且你看，你这里……就连马家族长，别说还有五里村的祠堂，都比不上！”
越倾无奈笑着，“我谢谢你了。你应该要说的是‘别说马家族长，就连五里村的祠堂’……”
孙桃红脸一红，道：“这不是……没读过书吗……”
张三丫凑上来，两边小揪揪蹦了一下，问道：“越姐姐，咱要学什么呢？”
越倾用食指绕着她的一边小揪揪玩，道：“千字文，三字经，儒道墨都得学。这是做人的道理。”
“还要开设数、理、乐、体……根据年龄的情况，教授的东西有些不一样。如果未来想走科举，我再给你们想办法。”
至于养殖，她亲自把关。
凌隐旻在旁听着，未置一词。越倾所安排的课程，和天永寻常学堂的课程不大一样。
而且……会考虑到不同求学者的需要。
孙桃红的妹妹孙曾柔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凌隐旻，会错了意。
期期艾艾道：“越姐姐，不给女子学《女诫》《女德》吗？”
越倾一脸莫名其妙：“学这些干嘛？”
凌隐旻听声抬头，像是被引起了注意。
孙曾柔看出他有兴趣，再出声，声音顺当了很多：“女子，不都得……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内助吗？”
越倾叹口气，一只手拍在她的肩上，再出声，有些无奈。
“请把这些糟粕从你脑子里扔掉。你姐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听到越倾说起她姐的遭遇，孙曾柔耳根一红，头不由自主低了下去，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但是，如果你是为了相夫教子而学，我觉得会限制你未来的发展。”
说着，越倾一把把孙桃红拉过来，“我们桃红，除了是个女儿身，身子骨相比同龄正常男子弱了点，哪里不如男子了？你瞧，要不是马大成家用婚姻控制了你姐，他不得靠你姐养活啊？”
“离了咱们桃红，他算个屁！”
说起这糟心的婚姻，越倾就想起原身那颇会算计的前未婚夫。
就是因为读书人少，中举的更少，李涵文才会在村里拥有一个莫名高尚的地位。他读书人的身份，因稀有而天然成为一种精英傲慢的来源。
而出于对“仕读”阶层的未知和崇拜，在越倾有意揭穿他之前，村民为什么会为其说话，也就可知了。
但是，当“教育资源”成为一种公共资源，那么人们对于这个阶层的盲目，就会减弱很多。
此外，因贫困而失去受教育的机会，会使很多人才被埋没。
就算不是为了系统任务，越倾可不想让自己手下是一群普通的员工。那太没竞争力了。
想要带动一个时代的发展，她要一点一点蚕食这个时代的思想。
什么“男女平等”“人人平等”，这种话说来太过超前，她犯不着惹麻烦。但如果只是说，越倾希望每个人有更好的发展空间呢？
那人们考虑的，仅仅只会“我这样做，对我有没有好处。”
乍一看，会很符合墨家的思想。
将自己的小九九放在先贤的话下，不就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吗？
嘿嘿~
“噗嗤——！”凌隐旻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是他知道了越倾所想，只是听见越倾最后那句“马大成算个屁”，太有意思了。
“道在屎溺，如是而已！”凌隐旻抚掌大笑，挤开越倾身边脸红不已的孙桃红，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姐姐，那你觉得我适合学啥？”
越倾面不改色，“‘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你自己缺什么，自己清楚。”
年长的吃完了就去休息了，剩下的年轻人，不大能听懂这两人引经据典说了啥，但不影响他们觉得这两人很厉害。多多少少露出些憧憬的目光。
以后，他们也能这样出口成章么？
凌隐旻听出来这人在敷衍他，怀着逗笑的心思，嬉笑着越发凑上前。
“那姐姐呢？姐姐觉得自己缺什么呢？”
越倾听他一问，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凌隐旻的衣襟上。
感受到她认真的目光停驻在自己胸膛，凌隐旻忽的一阵脸热。
好像那视线变成了实质性的红线，连接在自己的胸口，博博跳动的，不仅是生命的气息，还有他悸动的情绪。
孙桃红、孙曾柔、张启牧几人隐隐察觉了什么，心中涌上些许疑惑来。
享受了片刻的注视，凌隐旻开始有些飘然成仙，却听两个冷冷的字落下：“缺钱。”
把钱袋放在衣襟里的凌隐旻：……
孙桃红、孙曾柔、张启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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