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桥》白白等春江

5、第 5 章

　　仁王季承兆，在诸皇子中同样被早早排斥在外。季承兆的母亲是官家后宫中一选侍，既无高贵出身，又无显赫背景，故而并不起眼。仁王本人又身弱，素来不与朝臣相往，自然不在选择之内。
　　“他穿着便服，只道受人委托。”季承肃回忆起便觉得好笑，“皇子无诏不得离京，他怕是受了官家的委托吧。”
　　并州这地界究竟有多卧虎藏龙，惹得两位皇子皆微服走访。
　　“还有一事。”季承肃倒才想起来，“那位并州知州，同昭王书信往来密切。”
　　这倒更乱了，青临毫无头绪。“昭王为何与他联系，是他登名在册，还是他要借以胁人。”
　　“昭王是太子党。”季承肃替她点明朝局，“昭王的母亲徐德妃，是章明皇后的堂妹。”回想书信内容，季承肃又道：“昭王的话太乱，总之是求这本册录。信我都抄回来了，明天再请官家定夺。”
　　“我听的太乱了。”青临一头栽在榻上，复而又坐起来，“这本册录就是官家心里的试金石，谁来抢，谁就有异心。”
　　确是如此，谁妄图据有百官之把柄，谁便是要挟制朝局的人。翌日季承肃到养心殿回述，叩拜官家：“儿臣问陛下圣安，并州一行已毕，抄录人证供词、物证昨日已呈，以待陛下圣裁。”
　　官家虚意扶起他，又问些近况，只字不提并州一句。季承肃很想偷偷打量官家，他年岁尚轻，因问道而显得格外出尘，脸上却满是服用丹药带来的疲惫。有时季承肃都要忘了，他不是民间口口相传的皇帝，只是一位想要成仙的家主。
　　“近来吃穿都好？那日朕被并州的事烦心，没见你的新媳妇，你们俩都好？”
　　季承肃笑答：“都好。”
　　官家颔首，“遇见老七了没有”官家才开始发问，久到季承肃都要忘了这件事。”
　　“遇见了。”季承肃如实回答，“承兆说来采买东西，儿臣便没有多言。”
　　官家满意笑道：“朕派他去的，那他知道你去干什么吗？”
　　官家仍是笑着，可季承肃品出几分针锋的苗头，他从不骗官家。“知道，儿臣倒没隐藏，只说了来查并州的案子。”
　　“做得很好。”官家吃了一口茶，“尝尝，新上来的尖茶。”官家看过一遍供词，又随意翻看那本册录，不以为然地丢去一旁，“朕是老了，可都有心思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喽。”
　　季承肃不敢接此言，内务掌印扶他起身，耳语道：“陛下赏了东西给二位殿下，您请随我来吧。”
　　季承肃仍在想那句话，却只得叩首告退。领了东西回回府，又去和青临商量官家的意思。官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可官家心里想必是有人选了。
　　赏赐给青临的东西都是些宫内常见的服饰花样，附带了几匹宫绢，另有些岁贡的茶叶。“都是些花钱买不到的寻常物。”青临感叹，“官家实则有心。”
　　当着大监的面，青临没说这些，关起门来才和季承肃开始计较。说了许多，还是要看官家下一步的动作。
　　青临拿起不久前送到的笺帖，“这是惠王夫人的帖子，邀我去赴宴。”
　　季承肃端起帖子细看，只邀了青临与宣王妻三人，另有些内臣子眷。“鸿门宴。”季承肃想都不想，“无事献殷勤。”
　　青临倒被这句逗笑，“我又不作吕后，宴我何为呢。”想起正事，青临敛笑道：“另又一事，那日归宁耽搁，我想同殿下是要再去一次以尽礼数。”
　　她正欲解释，被季承肃打断道：“大娘子安排便是，我全无异议。”
　　青临又笑起来，那样便最好了，她还担心季承肃会拒绝。
　　归宁那日，青临的三哥池向松特意到门口来迎，徐纳言自是没见过王爵，特地打了一套头面，更叫她女儿青启穿得明丽些。堂中池茂来相迎，备下一桌好宴席。
　　宴毕吃茶，徐纳言使颜色给青启，不成想青启直盯着季承肃看，惹得徐纳言平白无故咳了几声提醒她。
　　季承肃故作惊讶：“岳母大人可是染了寒？”
　　徐纳言连忙摇头，“吃得急，呛到了吧。”她这姑爷冰山臭脸，青临这丫头只顾着赔笑卖好，两口子到她面前来搭戏台走过场，让她想开口都不能。
　　原想着，有了青临这层关系，青启定能嫁个好人家。谁知这姑娘太不成器，徐纳言无限心塞，只道吃茶吃茶。
　　吃得一场荒唐无话，季承肃便起身道告辞了。他是王爵，这要合乎礼数就无人给脸色敲，上了马车走远，季承肃才幽幽开口：“你与你母亲关系倒不怎么好吧。”
　　青临惊疑：“如何得知？”
　　“你素来不吃芹菜，身为母亲如何不知。”青临与他日日相对不过几次，季承肃便记得她不爱吃，可叹徐纳言对此毫不在意。
　　“我没在父亲母亲身边尽孝。”青临少不得要提起那些往事，“我生母是一位小娘，在府里过身后，姨母便将我接走了。姨母百年后，我才被父亲接回上都。”
　　和他很像，“我同你一样，只不过没有这位好心的姨母。”季承肃无奈笑着说，“凡事未必得周全。”
　　青临侧目，正看见季承肃牵强附会的模样。她没了母亲，已在后院中如履薄冰，可想而知季承肃在宫中的日子。
　　“惠王的事。”季承肃不愿再提伤疤，于他而言，杀敌战死倒好得过诛心相算。“你只管去，官家这几日时常传诏，我不见得一直在府里。”
　　青临答好，惠王夫人与她并不相熟，却是头位下帖给她的人。青临回府后，果然有大内的人来请季承肃，一连说几日都未必回，青临又匆匆去与他收拾些东西。剩了青临自己的日子倒快，一眨眼便是相约的日子，青临随性捡了件茜丝的对襟便去了。
　　惠王妻秦氏到府门迎青临，一路走到水榭，指着正起身道好的人笑道：“这是宣王夫人，那日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话，我请来咱们唠唠家常。”
　　青临同宣王妻齐氏道好，又拿去为她二人备好的见礼，一路说笑才落座。秦氏年长，便只管妹妹的叫了。年岁一比对，青临竟与齐氏同岁。
　　齐岁同轻笑道：“既如此我便摆不得长辈的架子了，你只管随着乱叫吧。”
　　齐岁同是个风趣的人，青临喜欢她的性子，不免作些女儿憨态与她撒泼：“好姐姐，大一天也是大呢，我不叫你姐姐，可是要喊你婶婶呢。”
　　秦氏亦跟着笑起来，难得此时她们都能卸下身上的担子，放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闺阁时光。
　　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总好得过精疲力竭，万劫不复。
　　笑过了，秦氏复而提起正事，“七殿下是明年成年，圣人想叫我们在官眷物色物色，两位妹妹，可得帮忙参看。”
　　颇有些图穷匕现点意思，有过前番铺垫，青临倒不能开口回绝了。青临不经意撇过对席，齐岁同一样是有些为难。
　　成亲就如同结盟，谁不希望自家盟友强些，更何况是王子皇孙这等漩涡其中的人。
　　“秦姐姐，我们都是小辈。”齐岁同边说边望向青临，“恐怕做不得这样大的主。”
　　青临会意，出言附和道：“是啊。皇子结亲可是大事，我们空口一张嘴，折了红鸾线可就不妥当了。”
　　秦宵浓哪里瞧不出她二人在唱红白脸，她只怪自己心急，没想着竟让她们站一条船上了。
　　“左不过是相看。”秦宵浓赔笑道，“哪里是我们做主呢，拿主意的还是圣人。两位妹妹不过是帮我的忙。”
　　“秦姐姐的忙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管。”青临摇扇装傻，“可太大的忙，我们都是无能为力呀。”
　　秦宵浓道是，这席面上的点心最后上了一道，齐岁同便要告辞了。青临没什么话再说，一道跟着走了。宣王府同青临是背向，齐岁同到临上轿前，回首冲青临又笑道一遍告辞。
　　青临回到府中，正遇见典守给她带信。展信一览，是季承肃草草几笔写的问安。信末提及他两日后回，青临便没再提此事细节。
　　“待殿下回来吧。”青临将刚写好的信卷起递给典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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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身、百年：都是去世的委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