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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汝州的林宅是陶妈妈的义弟在打理,青临喊他:周容叔。季承肃便要跟着叫,周容连连制止道:“殿下,这是要折我的寿命。”
      推脱三次,季承肃方才作罢。
      汝州是座小城,比起上都的繁华,汝州更像是城外汩汩不息的河水,透彻生息。
      季承肃凝视院里匾额上歪歪扭扭的一览山河沉默不语,青临顺他目光望去,解释道:“这是我…写的。”
      “写的时候你多大?”
      青临心虚:“七岁……?”
      季承肃险些嗤笑出声,“下次记得说三岁。”
      青临沉了脸,心中暗暗鄙夷:武夫。
      青临那时住的院子叫小竹轩,只有羊肠小道作径,两侧绿竹随风轻摇,一如当年模样。篱前立着一块木牌,零落刻着几行小字:池青临宅,非请勿入。
      还有一把小刀形状画在左下角,彰显出画主人彼时的威胁口吻。
      “啊…怎么还在…”青临原本怀旧的心碍于季承肃在身侧变得犹为尴尬,“此处是我的私宅,殿下不如不要进去了…”
      青临以为季承肃会同意,谁知他只同意了青临说的前半句话,“季某生平最喜欢一探究竟,越是隐藏,就越想知道。”季承肃径直往里走去,青临无处发泄,硬咬牙跟上。
      三间小厢房并为上锁,周容时时仍会进来打扫,尽力保持了原状。青临走时,是说会回来住的,周容一直记得,因此从未犯懒。
      正房西阁里是阔气的书架,筒内笔杆数支,却只有一方墨砚,镇纸与笔洗一概从简,简陋地像贡院里博功名的穷书生。
      “殿下没见过这些吧。”青临的底气不足,她猜这位天潢贵胄的心里正在嘲讽她的穷酸相。
      “确实没有见过。”季承肃站定,“我若是有你一半用功,恐怕今日已经是个状元了。”
      “殿下笑话。”青临垂下头。
      “非也。你只是碍于女子身份不能科考,不见得比朝中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员们差。”这句是季承肃心声,他与青临多日相处,青临口中的话多有见地且从不妄言,已经好过那些只会照本宣科的探花郎们了。
      “姨母也是这样教我的。”青临方才轻松笑道,“姨母教我做人要真才实学,不要搞那些花花架子。”
      季承肃颔首,靠窗的小桌下放有一稍大的书箱,青临解释道是些已经不用的水粉燃料。
      季承肃惊讶:“你会作画?”
      青临摇头,“不会,学了许多次,终究没有那个天分。”
      季承肃闻言轻笑:“我从前也是不会画,后来在军中画草图,多少竟学了些。”
      “那殿下可真厉害。”青临答道。
      东侧厢房是青临的寝室,周容早早派人收拾了出来,林宅虽不是什么大宅,但容下跟随来的几个人可是不成问题,唯一有一处难安排的大佛不好处理——季承肃住在哪里。
      青临无奈将他留在自己的屋子,可惜绣床小小,他说什么都挤不上来了。
      夜见北斗,青临偷偷撩起帐帘,看见季承肃靠在远处圈椅上打瞌睡。这女儿家的绣床只比季承肃的身量多一点点,他要是横卧进来,恐怕青临就要趴在他身上睡了。青临蹑手蹑脚走下床,靠近了便能听见季承肃规律的呼吸声。
      有些沉,恐怕他一定很累。
      青临了无睡意,窗间是纸糊的透亮,遮不住廊下的灯火。季承肃的呼吸均匀,真的是睡沉了。
      青临从柜里翻出一件旧衣,想要盖在季承肃身上,若是夜里受了风,明日肩头该犯痛了。
      她自以走得隐蔽,不知季承肃戒备太过,以至于青临张着衣服走近时,看见季承肃猛然睁开了双眼,右手已经碰到了腰间匕首的把柄。黑夜里季承肃鹰眸凝聚,宛如即将猎杀的天隼。
      事实上他真的动了杀气,如果再晚一丝嗅出青临的气息,季承肃这把匕首恐怕已经悬在青临的脖颈上。
      青临脚下一滑,跌坐到地上,她分明察觉到季承肃刚刚是准备杀了她。
      季承肃才彻底清理,连忙起身去扶起青临。
      就是这股香味,季承肃心安,他还以为是杀手。半晌季承肃也觉得自己睡傻了,这里是汝州青临的房间,又不是风声鹤唳的军营,哪里来的杀手。
      季承肃回想那些母亲安慰受到惊吓的孩子,都是轻轻抚摸孩子的后背,一边嘴上重复:别害怕…别害怕。
      他轻轻搭上青临的脖颈,明显感受到青临身体一颤,“别怕…”季承肃的手顺着青临的脊柱向下滑动,使力越来越轻,生怕再粗鲁吓到她。
      青临只觉得后背越来越痒,她试图挪动身子,换来季承肃更为轻柔地擦拭。
      “我好多了…”青临递过旧衣,“只是怕殿下着凉,没有别的恶意。”青临只当季承肃是在防她。
      “没有。”季承肃连忙否认,“我只是在军中待习惯了,有些风吹草动都要警惕,没有别的意思。”连忙拿过衣服,季承肃生怕青临多心在想自己会嫌弃。
      原来如此,青临便推托让季承肃后半夜于塌上安眠,她已经休息够了,至少要轮流一次。
      季承肃当然否定,为了表示诚意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重新坐回圈椅,将衣服蒙到头上去了。
      很快季承肃又轻轻扯下,这衣服香得紧,不是青临惯用的香气,而是一股淡淡的陈香混着轻微的霉味。
      难以安眠。
      翌日季承肃发黑的眼圈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反观青临容光焕发,一时间周容家的一下就明白了是什么原因。
      还有什么别的理由,王妃殿下“大补”!
      周容家的哧哧笑得开心,青临猜测她恐怕是想歪了。
      但是她们在汝州不能多停留,上过香后,青临叫来一同前来的所有人。按照原定安排,季承肃只带典守与君五,其余人作为他们还在汝州的假象。假装季承肃一直在的任务交给了程文襟,至于青临,季承肃不想让她在深入虎穴。
      青临始终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季承肃拗不过她,允许她带着双鲤一起去了。
      此行要查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楼月棠邀月班的老家——姑苏。
      姑苏离汝州相隔不远,季承肃是夜间出发,考虑到他是这些天唯一一位没有休息好的人,青临便提议夜间让典守来驾车,换季承肃在车厢内休息片刻。
      他合眼靠着侧壁,竟真睡着了。
      等到了姑苏,已是明日晌午,进城的路印是半路伪造,季承肃摇身一变变成上都来的富家老爷,进城便嚷嚷要听楼老板的戏。
      邀月班仍在,只是楼月棠不见踪影。
      季承肃特意歇在邀月班附近的客栈,两件上房,却仍是在住店上犯了难。按理说他们是夫妻,不住一间反倒令人生疑。可他们不是真夫妻,住在一起或多或少还是不便。
      思来想去,还是青临与季承肃一间。不过好在客栈不是青临的绣房,没有放一张季承肃都翻不得身的小床。
      君五打听后回报:楼月棠已经告病多时了。
      邀月班上京的消息不算小道,楼月棠消失后姑苏爱听戏的人也都在找她,可惜邀月班推三阻四就是不肯明说楼月棠的消息。
      “楼月棠还在姑苏?”青临问道,“我若是她,自然不会冒此风险。”
      “眼下还不能判断。楼月棠是邀月班的砥柱,我猜她就算不在邀月班内,也是留在姑苏。”季承肃答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难保她不这样想。”
      翌日午后季承肃携青临到邀月班听戏,不料天降小雨,戏票都不放了。
      季承肃的身份是上都一心为楼月棠来的公子哥儿,故而他在门前徘徊道:“上都与楼班主一别,谁知竟是永别啊!”
      门口小童急忙喝住他:“打住打住!我们班主只是生病了,你凭什么唱衰。”
      青临帮腔道:“我家官人一心为楼班主前来,若是不见其人,岂不白费此行!”
      她这声官人叫得太过自然,以至季承肃都怀疑起来。可青临神色坦荡,全无半分轻薄的心思。
      她是真的再帮他做戏,青临出口后也是懊悔,但这两个字已经脱口,想收回才是做贼心虚。
      小童觉得这对夫妻油盐不进:“养病,养病什么意思你懂吗!我们班主下个月开箱,只怕那个时候你早就跑没影了吧!”
      “胡说!”季承肃与青临交换眼神,“只要能见上楼班主一面,别说一月,便是一年又何妨!”
      附近围了不少看客,闻言都替他叫好。小童撇撇嘴,回身将门板封了。
      下个月,季承肃匆匆写好密呈,将此行一字不落地禀告给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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