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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从此以后,飞扬跋扈的望卿卿,竟成了一个哑姑娘。

      人们都当成她阴险歹毒地污了姐妹清白,被急火攻心的父亲一鞭子抽出病来了。

      但,事实也许并不如此。

      深春已过,望月和望怜儿正在树下对弈。

      望怜儿执白,望月执黑,古铜色的棋盘上星罗棋布,黑子白子交缠在一起,颇有几分兵临天下的气势。

      望月掂着黑子,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道:“望卿卿不是被打哑的,其实是被毒害的,是这样吗?”

      望怜儿垂眸不语。

      午后的庭院杏花灼灼,半晌,她淡淡地开口:“望月姐姐把我叫过来下棋,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语调波澜不惊,透露着几分冷。

      望月抬头打量着她,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往日默默无闻的姑娘已穿上了赤色榴金半袖,妆容妩媚而明亮。

      从前的懦弱已被一卷而空,她一举一动都模仿着昔日望卿卿的举止,仿佛被火吞噬而重生的凰。

      望月的眼睛不经意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复归这焦灼的棋局,围棋虽在女子间被视为闺阁间的玩闹,但这树下的二人争锋相对,已是下了死手。

      她看出望怜儿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

      望月很清淡地说:“为什么?”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藏在袖里的左手不经意地一颤。望怜儿死死地盯着棋盘,丹红色的指甲终于拈起白子又攻了一步。

      她不明白望月是怎么揣测出来的,但,她很清楚望月的性格,若非十分笃定一件事的真相,她是不会往外说的。

      望怜儿道:“你知道吗?我的出身被众人不齿。我哥哥骂我是杂种,我姐姐笑我是贱货。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好日子过……”

      望月静静地看着她。

      “我哥哥望怀虽然歹毒,但他风流债很多,不经常着家;坏就坏在我姐姐,望卿卿,我永远不会遗忘,从我出生开始,她就是如何恶毒地折磨我的。”

      谈到她的家人,望怜儿的语气充满了怨毒,望月无端想到那次树下的偷听。

      她本以为是姐妹偶尔的闹架,但也许这两人的积怨颇深,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多。

      望怜儿接着道:“在这生不如死的几年里,我无数次想向爹爹求助……可我能看出来,我爹爹他最爱的是面子,除此之外,他谁也不爱。”

      “他并不喜欢我,和旁人不同的是,别人看我的笑话,而他,则觉得我是个污了他名声的累赘。”

      “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处处受望卿卿和望怀欺凌,变得愈发胆小和沉默。我的父亲很不喜欢我这样。”

      “有一天,我听到望怜儿笑眯眯地对他说:‘妹妹性格那么懦弱,竟和我们一家人一点也不像,应该锻炼一下才是。’,我爹爹听了称好。”

      “然后,他命令去我一家一家的敲门,和那些陌生的人聊天。没在旁人家呆到傍晚,不准回家。”

      望月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神情复杂地凝视着望怜儿。

      望怜儿忽然笑起来,笑声在庭院中回荡,显得十分凄凉:

      “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那些庸庸碌碌的蚂蚁,究竟能做出什么恶来?你不知道,可我五岁那年,就知道的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敲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有人通.奸,有人虐打妻子,有人将自己女儿的指尖扎得鲜血淋漓,有人将衰老的父母活埋在后院。”

      “坏的,更坏的,人性之恶,我都见过。”

      “直到有一天,我敲开了一家人的门。那个老混账对我……”

      说到这儿,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风吹过杏花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望月默默地坐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望怜儿眺望着那片在微风中婆娑的粉色花海,自言自语地说:

      “那天在下雨,我哭着回到府上,我拼命地敲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跪到傍晚,只有一名好心的老家丁将我扶起,他对我说:‘阿郎有令,小娘子若是没有在旁人家聊天到黄昏时,就不许回来……’”

      望怜儿轻声细语地说着,到后来她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她似乎要把桌子掀翻,状似疯魔:

      “望卿卿大我那么多岁,她能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吗?我爹呢?我爹……这只是这许多年来的冰山一角!”

      望月道:“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把把柄交给我吗?我只是不懂你为何害我。”

      望卿卿道:“不错,你本和我无冤无仇,但你挡了我的路。”

      望月敏锐地抬眸,问:“什么路?你想要做什么?”

      望怜儿不语,只说:

      “今天,我们是敌人,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迫不得已。下次,我们也许是朋友,亦或者还是敌人,只希望到时……”

      望月打断她:“我不可能与你做朋友。”

      望怜儿尖叫道:

      “你是觉得我残忍?今天的一切,不过是望卿卿该得的,不仅如此,她终究被我害死,被我害得死无葬身之地。她不光要说不出话,还要走不了路、听不见声,她要变成瞎子,要变成残废,她……”

      望月摇头,淡淡地说:“不,只是你害过我,而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她“啪”地一声放下黑子。

      “仅此而已。”

      “你……”

      望怜儿正想高声说着什么,却突然噤声。远处有脚步传来。

      裴曜抓着两个糖人,踩着地上的花瓣,大步踏飒着走来:

      “正巧,你们两个都在。喏,这是汴京最流行的唐人,在临安可难弄到了。”

      一个递给望怜儿,一个递给望月。

      望怜儿方才的疯魔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她甜美地笑着,接过糖人:“谢谢曜哥哥。”

      方才的那番话搅和的望月心神不宁,她只抬头轻轻对裴曜颔了颔首。

      裴曜虽然朝着武将发展,但也颇懂棋艺。他瞟了一眼两人的棋局,竟越看越心惊,便伸手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搅乱:

      “你们两个小娘子,看上去温温柔柔,怎么尽使些杀招,看上去怪怕人的。”

      望怜儿眨了眨漆黑的眼睛,唇角含笑:“曜哥哥说笑了,怜儿不太懂这些,都是和望月姐姐照着棋谱上摆的阵罢了。”

      望月则头也不抬:“你来干嘛?”

      裴曜道:“锁春散,毒性刚烈,倘若没有解毒之物舒解,怕是交……合途中爆体而亡。没想到望卿卿是如此蛇蝎心肠之人,我来看她一眼,从此不再与她相见。”

      “你们两个,怜儿,卿卿,我从来都是当好妹妹看待。”

      他摸了摸望怜儿的头,又想伸手去摸望月的,伸到一半,终究是迟疑着垂下手,叹了口气:

      “没想到卿卿竟然要如此加害你。”

      望怜儿不动神色地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漆黑的眼眸中似乎有锐光划过,转瞬即逝。

      “姐姐她也……”望怜儿声音渐小,微弱不可闻。

      “她怎么了?”裴曜吃惊地看着望怜儿,“怜儿,她也欺负过你,是不是?”

      望怜儿眸光含泪,沉默不语,显然已是默认。

      裴曜心痛地敲了一下望怜儿的头:“怎么不早和我说?”

      他从前不过认为女儿间偶尔的排挤是小打小闹,有了这次的事情,裴曜才反应过来,也许这也不逊于硝烟战场。

      望怜儿捂着头,眼神湿漉漉的:“怜儿不想让早哥哥担心。”

      裴曜心一软,无奈地点着望怜儿的额头,不知该拿这丫头怎么办。

      转头,对着望月摇头叹气:“只是不知望卿卿为何要这么做。”

      望月挑挑眉:“你可知道她心悦于你?”

      如遭雷劈,裴曜诧异道:“什么?”

      望月啃着糖人,笑吟吟地说:“她心悦你,所以即使我将你从人命官司里救出来,她仍要弄出这些事情,好让我永远不可能嫁给你。”

      裴曜惊疑不定:“就这么简单?就因为这点事?”

      望月点头:“是呀,就这么简单。”

      裴曜果断道:“不可能吧,她奔着谋害你的性命去的,就为了这些情情爱爱,害自己的姐姐?越说我越糊涂,我从来都没搞清楚女人在想什么。”

      望怜儿垂眸,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袖子。

      望月冷笑: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没出息,很傻?可不论是天家皇子,亦或者是朝廷纷争,哪个不是把同僚往死里折磨,哪个不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只是女子无法为朝廷效力,也没有什么未来可言。唯一她们能争取的,就是嫁个好人家咯,所以望卿卿才要往死里害我。人性都是一样的,这很难理解吗?”

      两人针尖对麦芒,望怜儿不想参与这二人的辩机,便寻了个理由,匆匆告退了。

      见望怜儿远去,裴曜才低声道:“计划有出什么意外吗?那该死的姓苏的要是对你做了什么逾矩之事,我一定把他……”

      望月充耳不闻,只嚼着糖人,凝视望怜儿远去的背影。

      她发现,从始至终,她将裴曜递来的金灿灿的糖人珍重地护在怀里。

      一口都没有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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