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耀眼的你》温岸

3、第 3 章

　　周晨允情绪超稳定。
　　但尤佳还是巨巨巨尴尬啊。

　　短时间内，不想和这位周先生再见面。

　　回家后，尤佳拿着手机准备和林姐调两天班，敲门声响起。
　　尤佳从猫眼看了下，顿时晴天霹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位周先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就这么强大，他不觉得那个避丨孕丨套事件就真的很尴尬吗啊啊啊啊啊，怎么还找上门了，就那么想看她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吗！！
　　(ノ｀Д)ノ

　　不过尤佳崩溃之外，更多的是奇怪——
　　这么晚了，这位周先生找她到底干什么。

　　这位周先生搬来两三年了吧，但两人一个要上学，一个要上班，其实几乎没见过面。
　　真的偶尔开始碰到，是她生病之后，退学回家，在便利店工作。
　　他有时会来买鳗鱼饭，当晚餐。
　　然后两人在楼梯间碰上，才知道彼此是邻居。
　　但也就颔首示意，仅此而已。

　　上一次周先生敲她门，还是半年多前。
　　她水管爆了，被淋得湿漉漉地出门关水闸，就遇到了一身西装革履下班回家的周晨允。

　　看她狼狈样，周晨允主动问她怎么了。

　　她回：水管爆了。

　　周晨允：那你等一会儿，我帮你看看。

　　其实尤佳并没有当真的，毕竟对她而言，这位周先生只是陌生的邻居，继续打电话，联系师傅。
　　然后，门敲响了。
　　尤佳开门。
　　周晨允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工具箱，彬彬有礼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尤佳愣了愣。
　　说着感谢，放他进来。

　　那天，周晨允蹲在窄小的卫生间里半小时，帮她修理好了水管。
　　离开时，他袖子湿了半截。
　　尤佳递给他干净毛巾，“真的麻烦你了。”

　　周晨允从墙上她胡乱涂鸦的画，挪回目光，喉结微滚，眸色很深地看着她，“你。”

　　等了会儿，没等到下文。

　　“我怎么了？”
　　周晨允摇摇头，笑了：“我就说，以后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找我。”

　　那天后，水管没再爆炸，自然尤佳没再麻烦过这位好心的周先生。
　　不过，后来，周晨允每天都来便利店买鳗鱼饭。
　　尤佳感激他，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才会主动提出加他微信，帮他留鳗鱼饭。

　　敲门声又不紧不慢地扣响两声。
　　尤佳收好胡思乱想，不得不打开门。

　　“周先生，什么事？”尤佳挤出一抹假笑。

　　周晨允将手中提着的礼盒拿起来，递给尤佳。
　　“家乡特产，给你。”

　　包装盒很漂亮，一看就很高档。
　　尤佳忙摆手，“不用，你太客气了。”
　　而且，她私以为，她和这位周先生还没熟到这个程度。

　　周晨允笑了下，仿佛是猜到她想什么。
　　“不贵，而且邻居我都送了。”

　　尤佳只能收下。

　　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尤佳没有多想，就只当时邻居之间的友好往来。
　　晚上，她开了个直播，用一个“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再刻意模糊了她在便利店工作的细节，和直播间的朋友分享了今天的糗事。
　　粉丝们很聪明。
　　【小仙女，你不会就是你那个朋友吧】

　　尤佳叹气：【是的，辣个朋友就是我，真的好尴尬啊，我当时真的想原地消失，希望短时间再也不想碰到那位先生】

　　满屏的【哈哈哈哈哈】

　　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也敢于直面所有的糗事。
　　尤佳还是没和林姐请假，第二天勇敢且乐观（表面上）地继续去了便利店。
　　她整理货架时，看到新鲜上架的鳗鱼饭，呵呵一笑：“我是谁，我可是脸皮无比厚的小仙女啊。”

　　尤佳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包括见到周先生第一面要说什么，以及笑容要到的程度。
　　但到平常下班时间，都没看到周先生的出现。

　　尤佳长舒口气，哼起了跑调的小调。
　　觉得今天日子还真不错。

　　如此连续三天，没看到周先生来买鳗鱼饭。
　　尤佳不尴尬了，竟然还有点小落寞。

　　晚上，尤佳把周晨允前几天送的礼包拆了，全是一些干果果脯。
　　尤佳喜欢吃果干，生病后，为了省钱，其实很少买了。

　　尤佳开心地拆了一包杏干，又开了播。

　　聊了一会儿。
　　就有人注意到尤佳用小碟子装着的杏干。

　　【当当猫】：这个杏干看起来好饱满好好吃，小仙女链接！！

　　尤佳：“猫猫，没链接，邻居送的家乡特产，不过真的超级好吃。”

　　【当当猫】：/哭哭/我为什么没这么好的邻居，我邻居只会大半夜把垃圾袋偷偷扔到我门口。

　　然后话题就变成了吐槽各自的奇葩邻居或者室友。

　　尤佳看得乐滋滋的。
　　同时发现，那位周先生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啊，能遇到这么一位好邻居，绝对是她的福气。
　　顿时最后残余的一点的小别扭也彻底烟消云散。

　　尤佳忍不住感慨：“以前，这位邻居还帮我修过水管呢，人超级好。”

　　【加班是福报】：小仙女，你那个邻居，又给你修水管，又送你伴手礼，你们还曾经在便利店遇到一起碰翻了小气球，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喜欢你，想引起你的注意。

　　这番言论太过逆天。
　　尤佳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忙反驳：“怎么可能呢！他一看就是很多女生喜欢的那种，怎么可能看上我，别瞎想。”

　　【晨光】：怎么不可能呢。

　　大家恭迎了一下带着金光闪过的【晨光】大佬，又纷纷附和。

　　【小仙女的挂件】：怎么不可能，我们小仙女超好的。
　　【咕叽咕叽】：世上最可爱的小仙女，没人会不爱。
　　【当当猫】：小仙女要对自己有信心好吗！！！！！！
　　【加班是福报】：我如果是男的，肯定娶小仙女了。
　　【橘子不酸】：加一。

　　尤佳其实喜欢看粉丝的彩虹屁。
　　但是晨光出现后，目光就完全被他的ID吸引。

　　虽然知道晨光对她没意思，她还是忍不住澄清。
　　尤佳：“就算他脑子不正常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啊。”

　　尤佳语气一顿，略带羞涩，“我有喜欢的人。”

　　这下，弹幕炸锅了。

　　【橘子不酸】：谁啊？？
　　【咕叽咕叽】：谁啊？？
　　【加班是福报】：到底是谁啊？？？？到底是谁啊！！偷偷放个耳朵。
　　【小仙女的挂件】：不会是我吧/羞涩//忸怩/
　　【当当猫】谁啊！！！以及楼上的挂件滚粗！

　　尤佳最期待的【晨光】却没有再出现。

　　她落寞地垂下眼：“秘密。”

　　是的。
　　喜欢晨光，是一件永远不能诉诸于口的。
　　她要带到棺材里去的秘密。

　　-

　　过年在家那几天，周青缠了周晨允挺久，非要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
　　烦人程度，比五岁的小侄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晨允没办法，只能告诉了周青。

　　“一个小主播。”

　　“牛逼啊，陈少兴前段时间交了个嫩模，听说分手时，闹得挺难看的，你也不怕麻烦，去搞个网红，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周晨允他们这种家庭的，大多都不太看得起那些网红嫩模，觉得她们不入流。
　　小时候被父母宠爱，长大又被老公捧在掌心的周青自然也不例外。

　　语气里自然带着不屑。

　　周晨允面色微沉：“她不是你想的那种网红。”

　　周青眼睛微微睁大。
　　她难得见性格随和的周晨允这么严肃的语气和表情，而且是为一个网红打抱不平，周青更惊讶了。

　　“她长得很漂亮？还是……才艺特别多。”原本周青是想说是擦边擦得太多，想了想还是改成了才艺。

　　“她从来不露脸，更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平时只分享日常。”

　　“那你看上她什么了？”

　　周晨允想了想，垂眸一笑 ，语气都染上温柔。
　　“她很有趣，看她直播很放松。”

　　周晨允是两年前，开始看尤佳直播。
　　那段时间，他读完博回国不久，不去家里公司继承父业，坚持自己创办公司，表面看起来挺风平浪静，实际他压力挺大的。

　　但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不知道怎么排遣。
　　于是，陈少兴就拉着他去打游戏。

　　周晨允想了想，答应了。

　　但作为一个菜鸡，同时也是完美主义者，在之前，从不打游戏的周晨允想找个关于那游戏的解说视频。

　　没想到就阴差阳错点进了尤佳的直播间。

　　当时，她顶着一个大大的特效头，身上穿着印着蜡笔小新的家居服，在说话。
　　他刚想要退出去。

　　尤佳：“欢迎【晨光】进入小仙女直播间。”

　　顿时，周晨允手一顿。
　　礼节性地准备留一会儿。

　　尤佳声音清甜，说话节奏不徐不缓，很普通的一件事，被她说得妙趣横生，好像是德云社编外人员。
　　满屏幕上都是哈哈哈哈。
　　在这种氛围下，周晨允心情竟然也舒缓了很多。

　　那天，周晨允待到了直播结束，连陈少兴的鸽子都放了。

　　他觉得看这个小仙女的直播，比和陈少兴去打游戏，性价比高很多。
　　他可以边处理公事，边将小仙女的直播间当成背景音。

　　后来慢慢就习惯每天看看她到底直播没有，还学会了刷礼物。

　　每次看到礼物，尤佳都会用一种很激昂充满热忱的语气，对他道谢。

　　【谢谢晨光大佬，小仙女给你表演一个才艺吧】

　　尤佳的才艺与众不同。
　　就是让观众点歌，她偏偏有点跑调，那效果堪称炸裂，第一次听时，周晨允惊得手中的笔都掉了，但心情也变得更好了。
　　反手又是一个礼物在屏幕炸开。

　　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就成了小仙女直播间的榜一大哥。
　　直播间里的粉丝都认识他了。
　　每次进入直播间，ID上还会有金光特效加持。

　　即便那时候，几乎日日去小仙女直播间，周晨允也从不觉得自己对这个不露脸的段子手主播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在他看来，他只是在花钱，为自己的情绪价值买单。就和陈少兴他们花钱去消费，找放松的消遣方式，没本质上的区别。

　　直到，一年前。
　　尤佳一个多月没有直播，再上线时，她瘦了，以前常穿的那件蜡笔小新的卡通睡衣，套在她身上空荡了很多。
　　粉丝关心她：【小仙女，怎么瘦这么多】

　　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带着笑意：【得了个小病，去医院住了一段时间】

　　周晨允蹙眉，第一次发了弹幕。
　　【什么病？】

　　满屏起哄。
　　【我们只打赏的晨光大佬竟然活了】

　　尤佳瘦弱的身体晃了晃，坐直了身体。
　　用夸张的语气说：【我以为晨光大佬是系统分派来的AI，没想到是真人，呜呜呜我好感动】

　　依然是让周晨允开心的语气。
　　但他却笑不出来。

　　他又追问：【到底什么病？我看我能不能帮忙？我有朋友是医生】

　　被他带偏的节奏，又被他重新带回来。
　　所有人都关注到了重点，纷纷问她是什么病。

　　尤佳无奈地耸耸肩：“就淋巴出了点问题，叫什么ALK，全称太复杂了，记不住，没事，只要好好治疗应该能活很久的。”
　　然后，她就绝口不提，将话题转开了，说起了这段时间，生活中遇到的趣事。

　　周晨允蹙着眉，给朋友打了电话。
　　朋友说：“淋巴问题啊，还住院，多半是癌，这个还是要看情况的，发现得早，治愈的可能性很大，你认识的人得的哪种。”
　　周晨允：“不太清楚，她说ALK。”

　　朋友骂了句脏话：“艹，怎么是这个，这是最难治愈的一种。”

　　挂了电话后，周晨允深呼吸，看屏幕上的尤佳。
　　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得很开心，声若银铃。
　　仿佛真的生病，与他而已，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直播间也是一片欢乐海洋。

　　周晨允胸口却窒闷得很。
　　就在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就在意起了尤佳。他就那么喜欢上了，一个对他而言，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女孩。

　　那是周晨允第一次因为尤佳，而产生与“快乐”相悖的情绪。

　　而第二次，就是今晚了。

　　当尤佳在直播间里提到他，并被粉丝提出，他是不是喜欢她时，他便顺水推舟回了一句：怎么不可能呢。

　　是啊。
　　他怎么就不能喜欢上尤佳。

　　她那么好，他怎么不可能喜欢上她呢。

　　但尤佳的回答，却让这段时间打算在线下试着靠近的周晨允，又失望地退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