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我重生春不渡》蒋姿

98、098 李二

　　陶家村，顾名思义，是一个大多数是姓陶的人家聚居的村落，外姓人占极少数，李家便是其中那少之又少的外姓户，除了族长以外，里正、耆老以及其他稍微能叫得上名字的身份也大多数是陶家人，这也是当初阿碗求了陶家所以能够压制住李家的原因。

　　但陶家也就在陶家村一家独大而已，出了陶家村却又什么都不是，陶家几代想要改换门庭，但至今为止，秀才也没几个，最有出息的也就是陶敄侥幸中了个举人，虽然阿碗这次回来其实也没打算再跟陶家有所牵扯，但若是立夏真闹出点什么事，陶敄的书信仍旧是她能够借助陶家势来对付李家的倚仗——当然，如果能不用还是不用为好，毕竟陶敄这人……阿碗觉得他已经魔怔了，不是很想用这份“人情”，虽然她就算用了也没打算还这所谓的“人情”。

　　当然，穿着这身衣服去陶家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阿碗没去陶家，而是直接去了李家。

　　只不过李家并不在村头，但要去的话要经过村口。

　　有人看到了他们一行三人。

　　阿碗怎么说也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余年，虽然如今穿着这样的衣物人也变了些样，但是几人打量了好一会，还是将人认出来了：“这不是李老二家的阿碗吗？”

　　阿碗也认出了前边几人：“二奶奶，六姑婆，三婶娘，胡大伯娘，王二婶娘。”

　　没带姓氏的是陶家的女眷，带姓氏的是几个外来户家的女眷。

　　最开始出声的是陶三婶，见阿碗叫出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还真是阿碗。”

　　又看了看阿碗身边的两个人：“这两位是？”

　　阿碗扯了扯萧屿的袖子：“这是我家郎君。”

　　又指了指立夏：“那是我家郎君的大哥。”

　　阿碗先前说萧屿若是跟来的话，尽量少开口——如今萧屿被她一口一句“我家郎君”喊得身心舒畅，哪里还有工夫理会这些无关之人，只是低头看着阿碗，恨不得她多喊几声。

　　陶三婶家与陶敄的父亲是堂兄弟，算是几人之中跟陶敄家亲戚关系最近的，闻言错愕了一瞬：“啊，你嫁人了？”陶敄跟李家合谋要将阿碗嫁给别家的事到底是不体面不光彩，加之事情也没成，因此不管是陶敄还是李家都没敢声张，因此外人眼中，阿碗仍旧是陶家的童养媳，如今乍然听到这种事，自然觉得惊异。

　　王二婶娘问阿碗：“李家说你偷了他们的钱跑了，可有这回事？”

　　阿碗当然要反驳：“什么叫他们的钱？他李家上下哪个能挣钱的？我爹十岁，他们一家便打发我爹去给人当学徒，就是为了省下我爹那一口饭！好不容易等我爹出师了有工钱了，他们跑到我爹铺子里跟铺子里的师傅说我爹吃住都在铺子里无需花钱所以每个月的工钱都是他们代领的，说着要给我爹存着银钱娶媳妇，结果我爹二十好几了他们也没给我爹相看过、就恨不得我爹一辈子给他们一家当牛做马的呢！我爹跟我娘成亲的时候，他们不仅没出一文钱，还将礼金都拿走了；他李家有两个儿子，本来徭役是该轮着来的，可是这么多年哪回征役他李大去过，每回都是我爹替他去的；我爹给他替了兵役人没了，他们半点伤心都没有的，趁着我爹不在立刻就盯上了我娘酿酒的坊子，硬生生给抢了去——这一件件一桩桩，他李家从我爹身上、我娘身上坑抢了多少银钱？他李大连地都不曾下过一次的又整天自诩读书人要花钱读书要花钱疏通，花的全都是我爹我娘的钱，我就拿了一点我爹娘暂时存放在他们那里的钱而已，我还没拿完呢，他们还好意思说‘偷’？我还要说他们又骗又抢呢！”

　　王二婶娘被她一大段话弄得讪讪：“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何必冲着我生气？”

　　阿碗可不惯着她：“李家什么人家，你就住在隔壁你会不知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还张口就随着李家的人污蔑我偷钱，我只是说说事实而已还没骂你你就受不了了？”

　　“好了好了，这不是李家对外边整天这么说的吗，”胡大伯娘赶紧打圆场，看向阿碗身后，“你娘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阿碗没好气：“我娘回来作甚？回来受他们一大家子的气吗？”

　　“你跟你娘如今在什么地方？”胡大伯娘似乎有心要打探，“听人说你是带着你娘去京城治腿了，可是真的？”

　　阿碗当然不会说实话，只说了他们之前停船的那个地方所属的县名。

　　胡大伯娘点头：“我就说呢，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哪是你们娘俩靠着一双腿便能去到的地方，在隔壁县那就说得过去了。”

　　陶三婶又问：“那你们这次回来是？”

　　“今年家中收成不好，下了场大雨把家里屋子冲垮了，活不下去了，想着我爹在村子里还留了两间屋子，”阿碗面不改色，但是一直盯着几人的脸，尤其是她说起李二的时候，更是仔细观察她们的神色，“所以带着我家郎君还有大伯哥回来了。”

　　“你一个女儿家，还不是——”王二婶娘本想说“还不是亲生的”的，被阿碗瞪了一下，生生咽下了，但脸上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如今那两间屋子早就被李大娘一家给占了，先前李老二亲自回来，都没能拿回那屋子，你想要回李老二的屋子，属实是想得有点美了。”

　　阿碗终于听到自己想要听的：“我爹之前回来过？”看样子陶敄的确没说谎。

　　“是回来过一趟，”胡大伯娘打量了他们仨一眼，“那惨的哟，你们这样还算好的了，至少你们腿脚看着还是好的。”

　　阿碗按捺住心绪，追问道：“他怎么了？”

　　胡大伯娘有些唏嘘：“你是没看到，他全身上下就没见到一块好的皮肤，腿还瘸了，胳膊也抬不起来，好像眼睛也看不太清楚耳朵也有点听不清。”

　　“那他现在呢？”阿碗提示她自己到底想听什么，“他如今住回李家了吗？”

　　“什么叫‘回’啊，”胡大伯娘挤眉弄眼，“李家那一大家子什么德性谁不知道啊，李老二那模样，不仅干不了活怕是还得李家花钱给他治病养伤，李家那里舍得，非说那是个外来的乞丐不是他们家老二，连门都没让人进，找了李老大的小舅子两人捏着鼻子将人给架出去不知道扔在什么地方了。”

　　阿碗微微皱眉：“确定是我爹人吗？有没有可能李大一家说的是真的，那真的只是一个外来的乞丐？”

　　“嗐，虽然李老二在村子里的时日不多，跟你娘成亲之后才回村子住了些年，但是不是本人还是能认得出来的，”胡大伯娘对于阿碗的质疑表示不满，“李家就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所以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把人赶走不落下话柄而已。”

　　她看了看阿碗：“你这般不会是听说了李老二的情况也跟李家一样不想养所以不想认吧？这般狠心果然不是——”

　　见她似乎是想说“果然不是亲生”的，阿碗冷笑打断她：“那也得看他敢不敢出现在我跟前！”

　　阿碗想起李二还是有些气恼：“所以现在我那抛弃妻女瞎眼耳聋断腿断手浑身是疮的老爹死哪去了呢？”

　　这个问题……几人互相看了看，好像谁也不知道，陶三婶开口：“我们的确不知道李老大他们到底将人扔到了什么地方，但是之后的确没人再看到李老二出现了，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死了。”

　　阿碗本来说李二“死哪去了”只是气话，如今听得陶三婶这么说，不由得语塞——他真死了还是只是离开了？

　　阿碗拧眉，本来还想着若是能从村人口中得知李二的消息，或许不用跟李大一家打交道也是可以的，可如今虽然确认李二应该是回来过一趟，但之后他究竟去了哪里这些人却不知道——这几个人向来嘴碎，村里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们，如果她们都不知道……那就是说还得去问问李大究竟把人带去了哪里了。

　　阿碗知道从她们口中问不出什么了，便道：“那我得回去要回我爹的屋子，顺便得好好问问李大一家到底都对我爹干了什么。”

　　胡大伯娘眼睛一亮：“阿碗许久没回来，村子里的路怕是都不认得了吧，我给你们带路啊。”其实就是想去看热闹。

　　阿碗也不拒绝，想着人多了也好，索性邀请道：“二奶奶，六姑婆，三婶娘，王二婶娘也一起去啊。”

　　他们这一群人就有点显眼了，一路上有人看到，远远喊了一声问她们几个是怎么回事，胡大伯娘嗓门很高替阿碗宣扬着：“李老二家的阿碗回来了，说是要要回李老二的两间屋子自己住呢！”

　　有人听了便罢，有人听了却来了兴致，都想看看阿碗是想怎么“要回”屋子的，渐渐的人便多了起来，等走到李家的住处时，他们身后已经乌泱泱跟了几十人。

　　阿碗虽然希望人多给她壮壮声势，但也很小心听着里边是不是有人说萧屿，不过听来听去，这些人小声讨论的重点是他们身上的衣衫破旧看着并不像是过得多好的——没有人议论萧屿的“病”，阿碗稍稍舒了口气，幸好她先前有叮嘱萧屿不要开口，这些人都没能看出来萧屿的异样。

　　她可不想有什么难听的话污了萧屿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