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销魂》堃堃君

36、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十一节

　　二人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衣服上缭绕着荷花的香气。两人相视一笑，急急忙忙赶回星曜阁。
　　船刚靠岸，就见对面一行男女浩浩荡荡而来。他们服饰颇有异域风情，赤足，脸上覆着绘有各色图案的面具，头上还插着羽毛。薛、莫对视一眼，正诧异间，苏幻幻自他们身后赶来，径直走到那群人面前打过招呼后带他们往里行去。
　　薛牧云将其拦住，“幻幻，你这是做什么？”
　　苏幻幻瞟了薛、莫一眼，道：“这是从番邦来的高人，通神鬼，有异能，我请来给我哥哥治病。”
　　薛牧云哭笑不得，“你怎可信这些荒诞之说。”
　　苏幻幻俏脸一绷，“我这叫荒诞，那薛大哥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正道。”
　　薛牧云叹口气，“幻幻，我理解你着急，我们都很着急，莫姑娘和小叶也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莫嫣然跟着劝慰，“是的，苏姑娘，你哥哥的病因尚未找到，不可以乱来。”
　　薛牧云点头。
　　苏幻幻脸色苍白，对着薛牧云跺脚道：“你口口声声说关心我哥哥，可是这么多天过去，我哥哥如何？”她一时没控制住，两滴泪水自腮边滚下，呜咽着道：“我只看到你终日和她亲亲我我。”
　　莫嫣然忙道：“苏姑娘你误会了，薛公子一直在想办法救治令兄。”薛牧云在她身旁点头。
　　见他二人亲密默契的样子，苏幻幻跺跺脚，捂着脸跑到一株花树下哭了起来。叶溪寻与薛紫盈恰在此时赶来，紫盈见状急忙赶过去安慰。
　　薛、莫二人对视一眼，莫嫣然抱歉地道：“对不住，我好像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薛牧云轻叹口气，“无妨，幻幻不是小气的人，她这样…是另有原因。”他神色变得有些奇特，望着莫嫣然，欲言又止。
　　莫嫣然回思苏幻幻所说“亲亲我我”，以及薛牧云适才望着自己时那又爱怜又羞涩的神色陡然明白苏幻幻不开心的真正原因，顿时脸上发热。她偷眼看薛牧云，恰好对方也正向她望来，二人目光甫一触碰均似给灼伤般迅速弹开，心中却似酒水般摇荡不已。
　　叶溪寻见二人如此，轻咳一声，指着那群番邦异人道：“阁主，咱们得想法子打发了他们。”
　　薛牧云急忙收敛心神点头称是。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那群跳大神的远路而来又岂是容易打发的。他们连比划带说表示可以治好苏少卿，以及耽误医治后出现的可怕后果。薛牧云体谅他们赶路艰难，赠送不少银子。这些人方恋恋不舍的去了，临行前用不甚标准的中原话一再表示若有需要可以随时回来。三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见他们身影消失方松一口气。
　　紫盈安抚好幻幻牵着她手回来。几人未及多言，一小鬟领着一个女子过来，那女子双手捧着绘有牡丹的大红纸笺。薛牧云一见那女子服饰以及手中物什不自觉摁了摁额角，他欲避而不见，但那女子已行至近前，躬身施礼道：“薛阁主，我家姑娘命我送这封信给你。”说着将信笺奉至薛牧云近前，诚意十足。
　　见薛牧云似不愿收信，那女子又道：“姑娘说，这封信事关苏公子之毒，请公子务必一看。”她话未说完，苏幻幻已将信劈手夺过，看过后脸色愈发难看。
　　薛紫盈急忙接过信，看过后又交予薛牧云。
　　薛牧云见信上只有几个字——从醉尘香入手。
　　他又将信递予莫嫣然、叶溪寻。几人面面相觑。
　　薛牧云向那女子道：“你家姑娘还有别的话吗？”
　　那女子摇头，“没有了。”
　　薛牧云颔首，“请转告倾城姑娘，就说薛牧云感激不尽，待事情一了，亲自登门道谢。”
　　那女子面露喜色，又施一礼，“婢子与我家姑娘随时恭候阁主大驾。”说罢告辞离去。
　　叶溪寻望着那女子的背影，蹙眉道：“她不会是故意引我们误入歧途吧？”
　　薛牧云不解，“此话怎讲？”
　　叶溪寻说出自己疑虑，他曾怀疑苏少卿中了醉尘香，但他的脉象十分正常，绝非是中迷幻之毒之人该有的样子。
　　苏幻幻插口道：“醉尘香是什么东西？”
　　叶溪寻迟疑着望向薛牧云，待后者点头后方委婉地解释清楚。
　　苏幻幻幽怨地道：“又是...莫家。”
　　莫嫣然的神色也黯淡下去。想要说些什么，又觉无甚可说。
　　薛牧云正欲安慰几句，突然一人自众人身旁假山石后蹿出，一把抱住莫嫣然，“我总算找到你了，陪我放风筝去！”
　　众人一看是苏少卿。他错穿了虎子的衣服，长手长脚露在外面，头发乱蓬蓬的。他指着苏幻幻道：“不许欺负莫姑娘，当心我揍你。”
　　苏幻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急又气，“哥哥，你胡说什么。”
　　苏少卿打断她，“谁是你哥哥，我才不认识你。”
　　他将下颏在莫嫣然肩头蹭着，“好莫莫，我要和你成亲！”薛牧云轻轻将他拨开，“你好好说话，不要拉拉扯扯。”苏少卿一见薛牧云，一张脸顿时垮下来，“怎么又是你，为什么每次我和莫莫玩儿，你都把她带走？我讨厌你！”
　　薛牧云叹道：“男女授受不亲…”
　　苏少卿不耐烦道：“我听不懂！”他还要再拉莫嫣然，后者顺势躲到薛牧云身后，“他说的是对的。你要照他说的做我才跟你玩儿。”
　　苏少卿跺脚大哭。众人无语。叶溪寻、苏幻幻、薛紫盈想尽办法总算把他哄走。
　　众人均觉苏少卿比前几日更糊涂了，当此之际，也顾不得倾城到底是好心还是歹意，从醉尘香入手解毒。
　　莫嫣然与叶溪寻先是将所有致人迷幻的药挑出，再根据苏少卿的症状进行匹配。合适的组合虽然不少，但使得脉象与常人无异的却没有。二人的探究似乎陷入瓶颈。他们忙着试药，薛牧云、紫盈、苏幻幻则在旁边支应，随时帮忙。众人聚在药房中不眠不休的奋战，饿极了就扒几口饭，困得实在撑不住就伏案睡一会儿，然后继续作战。
　　翻开的书籍、写满药物的卡片散落在屋中各处，廊下一排小炉上煎着各色药物，冒绿色泡泡的有之，蜈蚣在其中蠕动的有之，散发着古怪味道的亦有之。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众人又要在炉前煎药，短短几日，每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最后还是薛夫人发话，命令各人回房休息。
　　自薛夫人试探莫嫣然有无武功后，后者房中便多了两个丫鬟。一个自称是薛夫人派来的，说夫人念及姑娘房里仆人少，担心怠慢了姑娘，特派她前来伺候。另一个也是这番说词，只不过将“薛夫人”换成“薛阁主”。第二个丫鬟嘴上虽如此说，但对第一个丫鬟的关注却远超过对莫嫣然的关注。莫嫣然心中雪亮，却也不加点破。只不过偶尔会感慨有娘的好处。
　　薛牧云已从叶溪寻处得知醉尘香毒性奇特，若在体内滞留太久即便清除智力也再难恢复。是以，虽然薛夫人逼着他回房休息，他也不敢多睡，小憩片刻便挣扎着起来，继续查阅医书。几日的奋战已让他了解大部分毒物特性，他正翻着医书比对，“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那声音极轻，似乎生怕被人知晓。
　　他起身开门，满天星光下，莫嫣然俏立门前。莫嫣然进来后，急忙将门掩上，将一粒药丸递到薛牧云近前，“吃了它。”
　　薛牧云想也不想将之服下。
　　莫嫣然抿嘴笑道：“薛公子，你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是毒药？”
　　薛牧云一怔，方反应过来。莫嫣然见他一脸迷茫之色，笑道：“这是我新配的清荷丹，不仅无毒还可以清淤解乏。”
　　薛牧云点头笑道：“难怪服后通身舒爽，余香满口，看样子我又可以坚持一个通宵了。”
　　莫嫣然伸出三根手指笑道：“是三个。”
　　薛牧云清润一笑。
　　二人坐于桌畔，莫嫣然絮絮说着家常。他见她不似有甚苦闷烦恼，相反眉梢眼角还略带喜悦，渐渐放下心来。
　　莫嫣然忽道：“薛公子，把你的手给我。薛牧云一怔，遂将自己双手伸出放于桌上。他的手十分好看，十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很干净，这双手实在是更像拿笔杆子的。他见莫嫣然也将手伸出，似是来握自己的手，心内跳了几跳。哪知莫嫣然却将他手掌翻过，诊起脉来。他既微微失落，又不解何意。但见莫嫣然偏着头，眼睛望着地面某处，一缕秀发垂下散在耳畔，脸上表情执着而认真，他心内又是一动，很想伸手将她头发捋至脑后，但又怕影响到她。片刻，莫嫣然换诊另一只手。良久，她转过头向他笑道：“薛公子…”却一下望进他眼里，这双眼睛实在太好看了。晶莹如水晶，澄澈如湖泊，灼然的光芒幻化成似水的情意，她在里面看到了她自己，只有她自己。她脸上一红，低下头去，轻咳道：“薛公子，你这么信任我，我就送一份大礼。”
　　他回回神，“哦？”
　　莫嫣然神色带着得意，“我想我能解苏公子的毒了。”
　　他一喜，“真的？”
　　“嗯！你跟我来。”她带着他向门外奔去，沿途将自己推测说出，如果苏少卿真是中了醉尘香，那么施毒者必是又给他服用了某些解毒药物，但解毒之药却与所中之毒并不吻合，所以苏少卿脉象虽恢复正常，神志却愈发糊涂。
　　莫嫣然道：“如果我猜的是真的，我想这药就可以救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