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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三章 江城梅家 第五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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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管家特意来请二人到前厅。他一路走一路将发生的事情详细告之二人:原来叶溪寻的药方中有一味“木棠草”,此药虽不名贵,却是治疗瘟疫的必备,可是梅家人跑了几家药铺掌柜竟都说此药卖光了。
二人刚一进院就听到桌子被拍的“啪啪”作响,梅逸尘高声道:“那就去更远的地方买!这点事还用我教吗?”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从厅内退出,由于腰快躬成虾米转身时一头撞在薛牧云身上,那小厮吓得连忙作揖,“公子饶命,公子饶命!”薛牧云温言道:“无妨,你且快去吧。”那小厮一面念佛一面飞奔着去了。
梅逸尘一见薛牧云绷紧的面皮松了,整个人颓然倒入椅中,叹道:“贤侄,让你见笑了。”
薛牧云在客位上坐下,“世伯哪里话。”
梅逸尘不语,似是想什么想得出神。
三人一直坐到掌灯时分,一批批仆人回来报消息。
松州没有,应川没有,溪岭也没有。
薛牧云再也听不下去,站起身,“给我一匹马,我去。”
梅逸尘忽地冷笑一声,“贤侄,看到了么,这是有人故意跟我梅某人过不去。”他话音未落,只见梅管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后山失火了。”
“什么?”梅逸尘倏然起身。
梅宅是百年老宅,前面五进的院落雅正恢弘,后面花园奇巧别致。园中山丘遍植梅树,皆是已培育百年的珍品。
如今后园着火,梅逸尘如何不恼。
众人赶到后山,但见火光冲天,夜风卷着浓烟扑面而来,烟中带着一股焦苦味。
家丁们一字排开传递着木桶,但着火地点距离几口井都很远,救火十分困难。
火焰如同红牙一般吞噬花圃,所过之处尽皆焦黑。梅逸尘喝了一声,脱下道袍在井水中浸了片刻,径直冲入火场。薛牧云、叶溪寻、梅以疏也跟着冲进。几人衣服舞成或灰、或青的影子,将火苗一一鞭笞在地,冒起一股股黑烟。然而,好景不长,一阵南风刮过,更多火焰似红蛇般挑衅而起,火势愈盛,梅逸尘道袍被燎下一角。
薛牧云与叶溪寻将梅逸尘架了出来,几人一阵大咳。薛牧云心想这样蛮干终究不行,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法子,不自禁蹙起眉头。忽见一小厮挑着两个竹桶正往山上赶,两个桶口随着他的动作不时扬起水波,桶身竹板相接处亦有水渗出。
薛牧云心念一动,叫道:“找些竹子来,将其凿通。”
叶溪寻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他跳起来,“我去”。不多时抱了一捆竹子回来。江南雨多,这些竹子都有手腕粗细,一根根青翠可人,中央皆已凿通,成为天然的管子。薛牧云将竹子一一首尾相连,一侧深入井里,另一侧握在手中,他逆运六阳融雪功,左掌轻轻在竹子顶端一拍,一缕薄雾沿着竹身缓缓绕下,径直深入井中。井水先是荡起涟漪,继而汩汩而鸣,似欲沸腾,片刻,隐约可见一条水龙自竹内不断攀升,最终喷涌而出,洒向火场。
梅逸尘沉声道:“翻云覆雨!”
薛牧云身子腾起,将井水引致火势最强处。叶溪寻带领小厮将火场周围挖成一尺宽的深沟,遏制火势蔓延。小半个时辰后火渐渐熄了。
薛牧云长吁一口气,将竹竿掷于地上,擦擦额角的汗珠。
梅逸尘叹口长气,“云儿,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已参透传说中的‘翻云覆雨’。”“翻云覆雨”是星曜阁“叠云十三式”中的一式,也是历任阁主必备技能。自然,梅逸尘所说的“参透”绝不是“会使”这么简单。自打薛家创阁祖师薛晓月创出这十三式后,“翻云覆雨”一直是最让人忌惮的一式。但这式虽然厉害,却极难融会贯通,而它只有与六阳融雪功结合才会发挥出莫大的威力。因此自薛晓月往下十代阁主大多只是徒有其形,他们暗暗用箫韶九成来驱动,威力却远远不及了。是以,梅逸尘见薛牧云运用出来才会如此震撼。
若非为了救火,薛牧云真不愿意施展此功,他只淡淡笑道:“只是歪打正着而已。”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梅逸尘感慨不已。想起自己几个儿子,一声叹息。
叶溪寻忽道:“你们闻这味道...”众人下意识嗅了嗅,但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苦味,焦苦中却又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香气,夜风拂过,香气愈发明显。叶溪寻抽抽鼻子,向火场中心跑去,众人急忙跟上。叶溪寻在一片焦黑中仔细检视,又抓起一把粉末嗅了半晌,“这是木棠草”
梅逸尘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叶溪寻一面在废墟里翻动,一面道:“这些全部是木棠草”,他目光闪动,“药铺那些卖光的都在这里了。”
梅逸尘嘴角抽搐起来。
薛牧云道:“这些药可还能用?”他心知希望不大,但还是不死心追问一句。
叶溪寻轻轻摇摇头。
梅逸尘浑身抖动起来,梅以疏想安慰他,被他一把推开。他急掠上一株梅树,纵声长啸,震得身周枝条骤然起伏,如波浪般荡至远方。“梅逸尘在此,哪位朋友对梅家不满请公开指教!”
夜风扬起他的道袍,他浑身有多处污渍,头发蓬乱,但目光曈曈,神色威严,依稀还有昔年楚中第一名剑的风采。
梅以疏也一跃上树,“奸贼听着,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今日之事梅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梅林簌簌,回荡着他这一声怒吼,除此之外再无别声。
梅家父子好似铁拳打在棉花上,一腔愤懑无处发泄,脸色极其难看。梅以疏更是一拳捶在梅树上,可怜那百年珍品“喀喇喇”应声而断。
薛、叶二人良言劝慰,四人回转前厅。薛、叶二人在前,梅家父子在后,折腾大半夜,四人都很疲惫,又各怀心事,遂一路无言。快要进第四进院子时,薛叶二人忽听身后梅以疏急叫,“爹!”二人急忙回身,见梅逸尘已然倒下,铁青的脸上覆了一层白霜,他强自忍耐,牙齿还是咯咯打颤。叶溪寻急忙施救,暂缓住他的病情。
不足一天,梅以冰梅逸尘皆染瘟疫,梅以疏也焦躁起来,拉着叶溪寻问解救之道。
薛牧云也道:“有没有可以替代木棠草的药物?”
叶溪寻沉吟道:“此处往西一百里是姑射山,相传在山峰峭璧中有千年绾兰,据说可以解世间一切毒物。”他皱皱眉头,“但并未得到验证,不知真假。”
薛牧云道:“无论如何也要试试。”他转向梅以疏,“给我一匹快马,明日此时,我必赶回。”
叶溪寻道:“我与阁主一道去。”
薛牧云道:“你留在这里照顾病人。”
梅以疏道:“我同你去!”他怕薛牧云拒绝,“这是梅家的事。”
薛牧云伸臂将他拦住,“正因为你是梅家人你才不能去,你父亲与二哥病重,你要留下主事。”
忽听一个声音低低道:“我同薛阁主去。”梅以朗含着眼皮进屋来,他恭恭敬敬向薛牧云等人行礼。薛牧云见他已换了一袭黑色便衣,斜背一把长剑,恭谨的神色中带了一抹不容转圜的坚决。“这是梅家的事,哪有梅家不出人只让薛阁主奔波的道理?”
薛牧云心知劝他不住,便点头,“那就有劳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