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僭越》尘濂之

31、罪难清算人心乱，惑易生疑患留根

　　门一关上，沈君泽便敞开天窗说亮话：“三年前的那场大火……”
　　“是我。”
　　话被打断，沈君泽对这个答案多少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过多流露出震惊，而是静静等着杨娉亭自己说下去。
　　“本就是强来的婚事，又得知云熙被逐，生死不明，徐公子也是被逼到绝路了。”
　　杨娉亭神情恍惚，像是在回想那夜的情形，开始自说自话。
　　“满目的红，到如今我都还记得，他痛斥着父亲的罪行，连同我一起。”
　　“辩解没有用，我也无力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也好，若是这样能让他解气，我身上的罪孽也能轻些。”
　　说到这里，杨娉亭突然就笑了起来，她笑的很苦，声音沉闷。

　　“可他根本没打算放过我。”
　　“利锐的话术只是刮过的风，等他喝下那杯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毒酒，那时才是暴风骤雨降临的前兆。我没想到留给我的会是这样的惩罚，一条人命就这么死死压在了我的身上，连同所有无关有关的罪一起，将我逼入最后的绝境。”
　　“沈仙师，恕我无法告诉你我放火的原因，也许是我疯了，当时只觉得喜桌上的红烛实在刺眼，就覆手一推。可我总逃不过这该死的戏弄，明明活着对我来说是最恶毒的诅咒，他们却告诉我那是老天有眼，认为我命不该绝。”

　　“一场强娶，一场烈火，我都被留到了最后。沈仙师，你说这两条命，该不该算我？”

　　沈君泽默不作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可既然发问，那她分明就没想要个答案。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已经为自己选好了路，走完了全程，却还会问别人该不该。

　　“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济于事，我问姑娘此事也无他意，只是想确认事发的因果，公事公办。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沈君泽回答的客观：“不过我想人活在这世上，总要有些盼头，如今既然有了，那就好好活。”
　　“问话就到这里，沈某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沈君泽起身道别：“姑娘休息吧，不叨扰了。”
　　杨娉亭点点头，目送着沈君泽出去，不发一言。
　　“……”

　　沈君泽一出门就看见了在楼梯边徘徊的李富，人见他出来也赶紧三两步走上前问候，沈君泽跟着抬手摆了摆，说道：“杨姑娘有些累，已经歇下了。”
　　“哦……好。”
　　沈君泽见他面上仍是担忧重重，只好再提一嘴：“她恢复的很好，李总管不必忧心。”
　　李富知道是自己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连忙解释道：“道长莫怪，这孩子我从小就看着的，如今这事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我一时担心过头，给道长添麻烦了。”
　　“无妨，”沈君泽微笑着回应，挥手示意程汶上前。
　　“锦年，你和锦安去把这里的房间退了，”沈君泽随手划开一道隔音结界，低声吩咐：“然后再去远些的客栈定几间房安顿好她们，为师随后就到。”
　　程汶一一应下，转身离开。

　　“李总管，”沈君泽开门见山：“关于那些搜集到的证据……”
　　李富一听立刻回道：“道长想怎么处理这些证据？”
　　“处理？不，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东西还有用，莫要弄丢了。只是里面什么该给什么不该给，李总管应当比我清楚。”说罢沈君泽抬手又放下，微笑着说道：“毕竟出事的是杨府，不是杨崇。”
　　李富愣怔片刻，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点点头，朝沈君泽拱手道：“多谢仙师点提。”

　　沈君泽也抱拳回敬：“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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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
　　程瑶蹲在马车旁，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人都安顿好了，结果师尊就让我们守在这儿等消息吗？”
　　“他去哪儿了？”江云青也蹲在旁边，手里拿着比程瑶小一号的木棍不停地在地上戳来戳去，满脸写着乏味和无聊：“为什么不能去找他。”
　　“师尊交代过在这儿等着，”程汶抱着手靠在马车上，看着另外两个人在地上作法：“再说，你们刚刚也看见了师尊脸上的表情。”
　　程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里的棍子“啪”的一下就被扔在了地上。
　　“邪魅狂拽，”程瑶一脸神秘地看向身边的江云青：“你也看见了吧小师弟，师尊可是很久，很久没露出过那种表情了。”
　　“那他上次露出那个表情是什么时候？”江云青也觉得沈君泽那个表情很新鲜，像是准备去捏死什么坏东西，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程汶皱了下眉：“邪魅狂拽？你又从哪个话本上学来的词？而且还用来……形容师尊。”
　　“只是夸张了一点点嘛，”程瑶嘻嘻笑道：“不过说实话，师尊这样肯定是不高兴了，谁又惹到他了吗？”话说完还思考了一下：“肯定不是我们，我们这么乖。”
　　程汶道：“师尊自有他的主意。”
　　“那他到底去哪儿了？我们不去，问问总可以吧。”江云青直接把木棍插进了地面，抬头看向程汶，脸上摆着纯真无邪四个字：“我这次一定不会再乱跑了，真的！”
　　“……你，”程汶犹豫了几秒，然后移开目光，无奈叹口气：“杨府。”
　　“那里不是已经被烧成废墟了吗？师尊去哪儿干什么。”程瑶疑惑摇头：“唉，这两年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师尊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我也说不上来。哥，你说师尊会不会……。”
　　“好了，噤声，”程汶打断了她的话：“这不是我们该去讨论的事情。”
　　程瑶眨了眨眼，乖乖“哦”了一声，然后继续拿起木枝开小差。
　　江云青也没再说话，低着头抓着木条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人各怀心事，却也心照不宣。

　　不对劲吗……
　　江云青在地上划开一道直线。
　　好像，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