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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遣魂赠魄有来生,诺言允信无遗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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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力气哭,不如留着去哀悼她,”柏意说完这句便没了再理秋棠的意思,转身问沈君泽:“该走了。”
沈君泽不作声,轻轻点了点头。
“锦安,扶着秋姑娘,”沈君泽拉着江云青走下台阶:“走吧。”
柏意闭上眼,应声化作银光飞入沈君泽的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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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楼内
客房里很安静,杨娉亭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静穆的像一座雕塑。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李富拿着碗走进来,动作缓慢轻柔,生怕惊动屋里的人。
“小小姐,药煎好了。”
李富关好门,转头却看见杨娉亭站在窗边——两扇窗大开着,虽无风吹过,却看的李富心一惊,连忙上前两步劝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还在窗边吹风?”
杨娉亭伸手止住了李富关窗的动作,缓缓摇头道:“不妨事,我的病已经好了。”
“那也需好好养些日子,万一又复发了可怎么办?”李富不放心,可还是把手放了下来,想了想,又将碗递过去:“安神的汤,还是喝些吧。”
杨娉亭还是摇头:“喝了半辈子,厌了。”
李富收回手,也不再多说什么,拿着碗转身离开。
“李叔。”
李富顿住脚步,回身看向杨娉亭。
“回去之前,可以先去一趟苏陵吗,我想去那儿看看。”
李富点点头:“好。”
不再多想,李富打开房门迈步走出,迎面正巧撞见人,反应过来连忙又退回屋内,作揖道:“沈仙师。”
“李总管不必多礼,”沈君泽微笑着回应,朝着身旁的程汶示意,程汶得令上前一步,十分自然地接过李富手里的碗,恭声道:“我来吧。”
李富见状连忙道: “这!不用不用,这种小事怎么好再麻烦你们……”
“既是小事,也无需挂心,他既有心便让他去做吧,至于我们,还是先把正事办完比较好。”沈君泽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李总管,我们坐下说。”
李富见状也不好再推脱,就这么被沈君泽迎着坐了下来。
“杨小姐也过来坐吧,窗边站久了容易得风寒,”沈君泽语气温润,可听仔细了却能觉出一丝警告:“好不容易才养足了精魄,还是别让别人再担心了。”
杨娉亭闻言眼眸微敛,接着立刻关上窗,走到桌边和李富一同坐下,她张唇欲言又止,目光时不时停在房门的位置,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沈君泽:“杨姑娘有话且问无妨。”
“秋棠她还好吗,我好像没有看见她和……,难道她还在旧宅么?”杨娉亭问的有些急促,语气里那股浓浓的不安和焦虑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像是她根本不知道秋棠已经死了。
沈君泽淡淡回道:“姑娘想听实话么。”
杨娉亭很明显地顿了顿,木楞着慢慢抬起头。
下一秒她弯曲了原本笔直的瘦弱身板,僵硬的抽动起嘴角,配合着脸上苍白的表情,张口无声。
沈君泽接着说道:“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什……?”
杨娉亭发出一声呜咽,呼吸变得急促又慌张,而那具瘦弱的身体失控般抽搐着,她失控地摇着头,一遍一遍报复般否定沈君泽的话:“不,不对,她答应过我……会活下的……!”
“不可能的……!”
杨娉亭极力的想否认这个回答,“不可能”三个字她从口中说出,就像一缕轻飘飘的风,没有丝毫底气可言。
辩驳在这一刻,成为了她逃避真相的唯一借口。
“她和你说,她能治好你的心疾,也能在这场交易中安稳的活下来。”沈君泽接上她的话:“她和你这么说是吗。”
“是!”杨娉亭的语调兀然拔高,想证明秋棠没骗她:“她说只要将自己的魂魄渡进我的身体她就能活,我的病已经好了,她就在我这里,又怎么会魂飞魄散?”
“那姑娘又为何问我,”沈君泽道:“既然她在你这里。”
“就在不久前,你应该已经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吧。”沈君泽继续说着:“她拿出一魂一魄补全了你。”
……
沈君泽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他长长舒了口气,再次开口:“只是沈某不知,杨姑娘会为这样的结局高兴吗。”
杨娉亭无意识的将十指攥紧,青筋被勒出清晰的脉络,缠在那纤细的苍白的皮肤下,交错如枯木上的青枝。
………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清楚沉默了多久,杨娉亭缓缓抬起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虚弱的声音轻轻颤抖着在空气中碎开,一片一片再次扎进心脏:“只剩,这么些了……?”
“……”
沈君泽撇过头,轻轻点了点。
杨娉亭狠狠揪住了心脏。
这就是真相,但不是她想要的,而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明明活着或是死亡,在三年前就已经不重要了。
她想让她活着,那样她才能安息。
她想让她活着,那样她才愿一搏。
这看似美好的结局和三年前一样是条死路,没有人全身而退,而是各步前尘。
她再次步入那场大火,她再次失去了命运的掌控。
皆不为己,皆事与愿违。
沈君泽看杨娉亭将手指捏的惨白,眉眼间也染上些许不忍。
“她还有一魂一魄在你这里,只要你养好身体,待来日转世轮回,我有一定的把握能帮她一把。”
杨娉亭失焦的目光再次聚焦,她盯着沈君泽看了很久,声音颤抖着,却不再是因为恐惧:“真的?沈仙师你真的能救她吗?!”
“沈某生平从不骗人,”沈君泽点点头:“所以还请杨姑娘务必照顾好自己,别让这最后的念想散尽了。”
“好,好,我都答应。”杨娉亭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也渐渐缓上血色:“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不会再生病了。”
“嗯,有杨姑娘这句话便够了。”沈君泽边说边看向房门。
“打扰了。”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房门被推开,程汶缓步走进,将手里的碗放在了杨娉亭的面前:“杨小姐,这是我们苍云山的方子,有安魂固元之用。”
杨娉亭一刻也没有犹豫,她看着眼前这碗汤药,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拿起碗喝的干干净净。
这些年她喝了太多的药,身体和心理都已经对这些东西产生了本能的排斥和厌恶,可这碗药对她有用,喝了对她有好处。
“一月一次便可,这方子里有灵药,普通人喝多了会承受不住药性,”沈君泽接续解释:“每月我会派人将药送去,杨姑娘无需多虑,安心便是。”
“嗯,好……!”杨娉亭脸上笑意盈盈,眼中泪光闪动着,难掩激动。
“多谢仙师,多谢啊!”李富见状连忙道谢,那双浑浊的双眸中也流下两行清泪:“此去一遭,若不是沈仙师倾力相助,小小姐怕是早就,早就……!”
李富不忍再说下去,只是长长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若小姐她黄泉之下有知,我该如何向她交代?”
“往后的路还很长,有李总管和秋棠陪着,杨姑娘必将福泽连绵,若李夫人泉下有知,我想她会很欣慰。”
李富愣怔片刻,转而破涕为笑。
“沈仙师,现如今这世上如你这般的人物,太不多见了。
“同是凡胎□□,李总管抬举了,”沈君泽微笑着回应:“不过既能帮到你们,想来我还有些用处。”
“但如今杨府已毁,你们往后可有归处?”沈君泽将话头拉回正题:“杨姑娘需要静养,务必寻一处安生地方。”
“回澹州的桂川,哪里有小姐留下的产业,这些年由我帮忙打理,也有闲置的宅子,”李富点头:“那里也曾是小小姐的家啊……。”
“那李总管给我的信中提到的事情,又打算如何处理?”
“原本我打算搜集好证据就去告发杨崇,可谁知如今发生了诸多意外,那些东西也就没用了。”李富摇摇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若我真的选择去告发他,凭着他的本事和关系,成功想必会非常困难。”
“这倒也说不定,在沈某看来这些东西可还是非常有用的,”沈君泽淡淡道:“那些证物李总管可都还留着?”
“留着的,当时沈仙师提醒我离开宅子时我就将它们一并带了出来,这到底是重要的东西。”
“那接下来沈某有一个不情之请,只是不知李总管可否愿意帮这个忙?”沈君泽抬头笑了笑。
“沈仙师请说,只要是我能帮上的定会倾力相助,”李富赶紧说道:“在所不辞。”
“那沈某就先谢过了,不过这件事还不着急,现在沈某需得先弄明白另外一件事,”沈君泽道:“只和杨姑娘有关的事情。”
“所以在此之前,能麻烦李总管先离开一下吗,询问不会很久的。”
“……这,”李富迟钝几秒,最后看向了杨娉亭。
杨娉亭点了点头:“李叔,先出去吧。”
李富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看向杨娉亭的眼中满是担忧,可话已落下,他只得起身,微微向沈君泽弯下身子,似是恳求:
“小小姐曾患心疾,还请沈仙师……能问的快一些。”
“好。”